“我得再次感谢您了,您回去后可要多多休息啊,不能太累着自己了……”一位大夫用一种慈爱和蔼的声音对风清嘱咐道,那关怀的语气和声音都暗示着她对这个毫无关系的年轻人怀着满心的好感。也不奇怪,在这个毫无温情的社会中,新一代的年轻人都是自私的、堕落的、冲动的,甚至是自我毁灭的,而像眼前这样一位对于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的人群伸出他的援手,这简直是太稀奇了,何况还要在这种抱怨社会,不满现实的的标榜个性的年代呢?要找到这种无论何时都能在脸上带着一种和善友爱的笑意的年轻人就更难上加难了!
因此当风清披着春天的阳光来到这间医院时,微笑着咨询去哪里献血之际,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赞美惊叹的眼神打量着他,好像在看一位正在落入凡间的美丽的天使。
“好的,真的谢谢您的好意。”风清满脸幸福地走出了献血间,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好事啊!
站在走廊间的护士也都热情礼貌地和他打个招呼,甚至有几个脸都红了,一边看着他一边彼此偷偷着说着什么。走到出口时,他很有礼貌的向一个护士走去,询问道:“请问你是否知道医院的精神科在哪?”
“精神科吗?请问您是要找哪位医生呢?”
“王木清,王医生,他现在是这里的实习医生。”
那位护士大吃一惊:“王医生,就是那位井川教授的学生吗?他应该在病房查房呢,正在照顾今天早上出车祸的那些患者。病房在右手边八层……”
“好的,谢谢您。”风清淡然地给护士小姐一个灿烂的微笑,接着便直奔八层。
走了一半,风清便后悔自己没坐电梯上去,其实一次性献那么多的血还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怎么头开始有点晕了,还直冒虚汗,他只好靠在扶手边喘着粗气休息一下。
猛然间,他感到有人走向自己旁边,一只手扶在自己的左手脉搏上处。他把眼睛睁开,惊奇地叫道:“王学长?!”
王木清身着白大褂,那纯净的白色在窗外耀眼的光线下看起来非常清爽,那一副标志性的大框眼镜下面是一双亲切温情的眼睛,而这时的眼睛中显示出一种情感,它就是责怪。
“瞎胡闹啊你,怎么能一下子献那么多血,你不要命了吗?”
“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是我了?看来别人说你人缘好这可真不是吹的啊!”风清风趣地说道。
王木清并不理睬他的这种取笑,而是一把扶起他,半拉半拽地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专属办公室,拿着一杯水给他,用一贯严肃的口吻说道:“风清,我正有事问你呢。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叫木林小小的女孩呢?今年她大概18岁……”
“木林小小,我认识她,她现在是我的学生。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王木清看着他那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想说却又不想说了。
“怎么了?!”风清追问道。
“其实你刚才救的那个人就是木林小小,她也是今天早上事故中的伤者。”然后,王木清习惯性的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风清知道其实重点还没有说出来。
“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你有关病人的事的,但是此刻看来能够帮助她的人只怕就你了,因此我也只能破例告诉你了……”
风清手中的水杯冒出一道道的白烟,这白烟飘扬在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
“学长,莫非小小同学并非仅仅只是出了车祸?”
王木清叹口气,接着点点头:“是,其实应该说她一直以来都是导师跟我留意观察的对象,还有她的父亲以前是导师身边的病人……哎,风清,我都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你是否听过和性别畸形有关的案例呢?”
“性别畸形吗?好像只在书上见过,大概是说什么基因型和表现型出现不合的性别,例如一个人的基因型本身是XY,但是因为缺少了SRY这类基因或者其他由性别来决定的一些基因而显现为女性特征……”
“是的,就是这些。当然也有其他的一些可能,比方说在发育的某个阶段由于缺少相应的激素,而导致个体在发育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别,然后当发育到下一个阶段时,此种激素或者是受体在受到外界刺激后又开始重新合成,之后就发生性别的再次转变,从一个自己之前已经接受了的性别继而转变为另外一种……”
风清不禁地颤抖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这些,然后问道:“难道是说小小同学她也患上了这种病吗?简直是太残忍了啊……”
王木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风清,你要明白,既然选择了做一位医生,那就要敢于面对各式的无法接受的现实,要知道这所有残忍的事既然都发生了,既然无法改变,那我们就只能尽所有努力去降低这些残忍所带来的各种伤害,倘若一位医生连自己都无法去面对,那又怎么可以去帮助病人他们呢?”
风清听着王木清鼓励的话语,拉起他的手说道:“学长,现在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王木清仍然很温和地望着他,说:“别着急,你听我给你说……小小到底是否有这样的病呢,我们也还都处在猜测阶段。这种病实际上是一类遗传性质的病,根据我们的了解了,她的整个家族中曾经有两个人患过此类病,一个就是她爷爷,另外一个则是她父亲。他们两人都是在二十一岁左右由女性变性为男性,在那时她们家其实是一个很保守的家庭,据说当时她爷爷在发病后就不得不离开家,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慢慢地习惯了作为一个男人那样的生活,而后尝试着去娶个老婆,之后生了孩子。但是却依然逃不过那种由于强大的心里落差而产生的各种情绪上的问题,最终他自杀身亡。之后他的孩子和他走向了同样的命运道路,不过好的是,她去求助一位导师,那段时间,在导师耐心的治疗下,她慢慢适应了由女性转变为男性的这种心理过渡,可惜的是,导师最终没能劝服他去进行完整的检测,以致至今我们依旧完全不了解这种病!再后来,他却没有再去接受导师的建议,而是和他爸爸一样去结婚,生下了小小,从此和导师也不再联络。一直到六年前,小小被送到这里做精神方面的治疗,这也是我们慢慢从孤儿院等地方获知的信息,在小小十岁的时候,小小的父母离婚了,母亲抛下了他们父女不知去了哪里,而父亲最后在无望时选择自尽而死,留下了精神上受了很大刺激的小小,听说在孤儿院时候,小小不让任何人去靠近她,她很封闭,不过也没人真正知道她家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的原因……”
“小小不同意接受你们的检查么?”风清无力得问道。
王木清点了点头说:“已经六年了,小小也要到了病发的阶段了,其实这样被动去等待,倒不如赶紧作准备,只有这样才会对她有好处。小小心理是非常脆弱的,即使经过治疗后已可以如同正常人那样生活,但是面对这种病,她依旧是随时都可能面临崩溃的。平时她的爱好并不多,但是根据我们知道的情况,她这些年来在孤儿院帮忙,平日里还是攒些钱买些漫画书看,特别是你出的漫画,不论正版书价格多贵,她都会省吃俭用把钱攒下来买回来珍藏,甚至就在刚才她处于昏迷中时,他都会叫出‘惠吉’的名字,因此……”
“因此,你们是要我来去说服她,让她去面对她无法面对的事实?就算这个事实会让她完全崩溃也不介意?学长,我觉得这个课题应该再研究研究吧,这一定会是很难得的资料……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小小的感受呢,她是否想知道这些呢,她能够承受得住吗?为何你们老是不假思索的任意妄为决定应该去怎么怎么做,这到底是为何啊?!”说着,水杯从手中滑落下去,碎掉在地面上面,在风清与王木清间溅开了一个巨大的水花,是什么东西湿润了风清的双眸,他说了一声“抱歉”便慌忙离开。
而王木清望着风清的背影,脸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