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双手轻轻地盖住眼睛之下的那部分,这样以来,不论是王木清还是刘妈妈都再也看不到风清此刻的神情。随着夜幕降临,那本来就昏暗的房间留下的灰色色调就显得更加的浓重,就像是谁恶作剧般的在这儿泼下了一锅脏水,沉重却又有些可笑。
我早就知道这些了,早就知道了的,只是到此刻当他们用一种悲哀怜爱的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来说起这些真相之际,风清还是觉得有些想哭。哭?我干嘛要哭啊?那是多么可笑滑稽的事情啊!难道他们一直就把我成傻子吗!
“扬子夫人其实一直都患有十分严重的忧郁症,那时一直都是有请井川教授亲自为夫人做治疗的,可是情况并未有太大的改善,有时夫人还是那样不断地发病,以前夫人只要一发病,她就会移居到那个阁楼上来,您应该还有印象吧?在那个时候就是为保您的安全,老爷特意嘱咐我们都不许您接近这里的!”
“大概是何时开始的呢……”好淡然的口吻,淡的使风清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本是不该的,但按照常理来说,在此时他不该是崩溃然后痛哭吗?看着那四只满含期待之情的眼睛,他难道不该像个傻子一样,就像那些书中设定好场景的男主角一样,先觉得受伤了,然后被欺骗,接着愤怒、失望、怀疑、对决,最后再转身而逃吗?就让他们去慌忙地追去去吧,找遍每个他们能够想到的任何地方,就那样熬红自己的双眼,再不断地责怪着自己,最终在不安与惶恐中度过那难忘的一夜,之后……之后该怎么样呢?而自己就会像一个失落的野鬼一般醉倒在马路边,然后被带到一个警局,呆在那里等着他们去通知家人前来认领,哈哈,来认领!
还是算了吧!这都没用的。最后结局看起来还不是都一样嘛!
刘妈妈惊讶地看看风清,再望望王木清,想从王木清那里寻求一点帮助。王木清点了点头,接着自己却先开了口道:“夫人一直都是由导师来负责医治的病人,并且他们是特别好的朋友啊,这种亲密关系医治持续近二十年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从母亲踏上了日本国土的那一刻,嫁与养父的那一天起就是一个疯子啊!原来这比自己心里想的还要早些……
“其实导师一直都在努力去想办法为扬子夫人治病,只是因为夫人的严正抗拒,使得效果平平,这件事也一直让导师处于自责当中。”
“这是真的,风少爷,这一点我是可以做证的,井川教授但是老爷活着时候的至交,他对于夫人这个病真算是尽力而为了,这点我们全都看到了。”
“刘妈妈……”风清无奈地打断了道,“那还有什么呢,你们让我知道的或许不止这些吧。”
“风少爷,并不是我们非要骗您的,而是您那时确实还太小了,老爷还有夫人根本不希望让这件事情伤害到您……”
“够了!不要说了。我就是想知道结果是什么!”
刘妈妈掏出一块手帕来,转瞬间那无法控制的泪水染湿了整个手帕:“咱们老爷是很爱夫人的,我们也都相信使夫人支持到最后的理由就是因为老爷。只是好人却不能长命,从咱们老爷去世之后,扬子夫人的病便开始恶化了,清醒的时候愈来愈少,那种保守的治疗方法已经不能够解决实际问题了,但是在那时您又正面临着上大学的关健时刻,倘若在这个时候就大张旗鼓地进行治疗,那肯定会使您的心理上承受巨大的压力,因此夫人最后就想到了那个方法,假装和您断绝你们的母子关系。她的目的是想着能够让您远离这样的一个家,并且逐渐恢复心情,然后可以安心地进行考试,只是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还害得您出了一场车祸,之后吃了这么多的苦……”
傻子,真是傻到了极点!多么像一个被别人耍来耍去的小丑!
“太自以为是了……”风清“砰”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一个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处境的人最后竟然会落入这种俗套里……我要逃跑,我要离开这里,此刻他的脑子里仅有这一个声音,其实他没别的选择,因为再呆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收场!
“风少爷!”
“你不用紧张的,没事。现在我就去看看他吧。”王木清推了推他那金边框架眼镜,也跟着去了。
风清没走太远,他只是爬到了山坡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树也高耸地立在那儿,看着天上那稀疏的星星眨着那寂寞的眼睛,孤单,无边的孤单……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什么,就是你用你所谓的漠然在我面前挖了一条任何人都无法跨越过去的河!难道说二十年间的母子情分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吗?难道你真的以为只要断绝了我们母子的关系后就可以除去心中的疼痛吗,难道说我不值得你信赖吗?难道说在你眼里就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真正的亲人吗?
我是你的亲儿子啊,妈!小时候我在你的臂膀上进入梦境,依偎在你的身旁,同你一起欢笑的你的血脉啊!但是你却从不知道我有多么敏感啊。我在你的眼中早已读出了一切,因此我是多么地盼望自己长大,期待着可以长出用来依赖的肩膀,用来背负你一切的痛楚和无奈,这只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母亲!
“那学长的突然出现也应该是已经预定好了的吧?……”
“其实导师本来是很反对扬子夫人这样做的,可是很无奈的是夫人就是这样的坚持,因此我……”
“假定你有一个谈得来的同辈,他在我在最失意之际突然出现,然后用你所学到的丰富的知识去逐步引导自己去忘掉所有的不愉快,然后去树立一个正确的观念,接着一心一意地去考理想中的大学?”
“说起来本是这样的,但是那天却出了点小差错,扬子夫人突然发病,还说了一些过激的言语……”王木清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然后开始措辞道,“那天我离开这儿的时候看你很激动的样子,导师害怕你出事儿,就派了个人去一直跟着你,只是没想到却未能阻止掉那场车祸……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
风清盯着他的双眼,半晌,忽然苦涩地笑了起来道:“其实无所谓的,还多亏那次车祸呢,才让我忘掉如此丢人的事情来,妈妈那时的话也许会很……呵呵,不知道大概说了些什么啊!”
“风清,你其实比我们心中想的都表现的药坚强呢……”
“错,其实并非坚强。”风清顽皮地眨了眨眼道,“是真的想不起来了!所以就只能当做是没发生过啦。两年以来就这样过了,拼命去打工,去画漫画,就像学长去念医科一样,只是因为想着去挣钱啊。”
“想着挣钱?”
风清犹豫着道:“也不止,其实那也是我幼时的一个梦想吧。”也为了妈妈她……
“好啦,学长过来说说咱们此行目的何在吧!以前的往事都翻出来说,是为何呢?我妈她其实……”
“她其实很痛苦的,目前来说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身体又很虚弱,还引起其他一些并发症状,因此她最后提出了要……要安乐的死去……”
“安乐死吗?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吗?难道说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你不要太激动,风清,听我说完……虽然说安乐死现在已经不再被禁用,可是还是要再征求一下患者亲属们的意见,因此你要慎重地考虑!而我现在能给你的是,那时她真的很苦楚,那确实是……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一种煎熬。”
“不,其实这与我没有关系啊,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你不要再问我了!”
王木清惨然一笑道:“难道你真的是以为你母亲能狠下心来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吗?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