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阿姨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可她说的是什么我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大抵就是那些日子又多苦,儿子有多不孝顺,我又有多么让她羡慕,面对她的称赞我除了可以回她一个勉强又苍白的笑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大概是看出来我真的累了,她将杯子安安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声音放低了些:“微微啊,那你就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叫阿姨啊,阿姨先走了……”
说着,她起身,对我点了点头。
我连忙答应:“好的,今天晚上真是没少折腾您。”
她啧了一声,连连摇头:“你这丫头说什么客套话啦。”她慢吞吞地向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还嘟囔着:“我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唉……”
一声轻叹回荡在房间中。
正当我不知道是该站起来送她出去还是就这么坐着对她点点头作为回答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可以震破耳膜的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敲的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我怔了怔,还以为敲的是我家的门,却听到一个男的,像是喝醉了,一边砸门一遍嚎:“妈!快来给我开门!我没带钥匙!”然后是吐痰的声音,我不由皱起了眉,却只听他继续骂骂咧咧的:“妈的,大半夜的这么倒霉!妈!你开门啊!”
唉我当时真觉得我是幸运还是倒霉,这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N个极品男啊!
周围的空气顿时尴尬起来了,我刚想起身去跟那个还在玩命砸门的男的说你找错人了,阿姨一把把我拦了下来,表情无奈又恨铁不成钢:
“我儿子,估计喝多了敲错门了……我去吧……对不起啊微微……”
说罢,她一路小跑到了门前,一把拽开了门,一个满身酒气的男的直接就扑了进来,摇晃了两步,直接栽在我家沙发上了。
这男的一边趴沙发上眯着眼睛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哎,妈啊,家里怎么变样了,呵呵呵呵……”
那股酒气弄的我直想吐,虽然我也是刚刚醉酒的人,可我一看一个男的醉成这样,而且是阿姨嘴巴里的败家子,我就真觉得恶心。
但房东阿姨在,我还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我估计这要是胡静在管你妈是谁你爹是不是天王老子直接挥舞着她正义的拳头就上去打斗了,估计能把这男的打的管她叫妈,看来还是我自己勇气不够啊,想到这我不禁抚额,越发地佩服起胡静来。
阿姨气的脸都红了,她一巴掌拍在那男的头上,一声怒吼:“回家睡去!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那男的被这一巴掌拍的睁开眼睛,看到我的地一瞬间眼睛蓦地冒光:“哎!妈你怎么变这么年轻了!”说着,他支撑着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随手扯过一个我洗的干净的雪白抱枕(我暗地里咬了咬牙)“那妈你能不能给我变出钱来啊,我刚刚都输光了!妈的!之前还赢了挺多的我一激动吧就都压最后一把了没想到全输了!还好我那群哥们够义气没白赢我钱,还请我喝的酒!”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眼前这个人扑上来咬我。然后双眼满是无辜和求助地望向阿姨,心里想:等这人走了我要在我家里洒上消毒水。
阿姨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估计知道自己这儿子醉了怎么也没有办法,却不能让他一直在我家这么闹下去,无论怎么打怎么骂那人就像是木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她气急,一把扯起男的的头发把他拖到了地上,然后接了一杯冰凉冰凉的水直接淋在了他脑袋上。
我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所有的酒全醒了。
阿姨看我的表情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解释:“对不起啊微微,一会阿姨给你收拾干净,要不这么弄他估计他这个晚上都不能醒酒了。”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用不用……”其实她不知道我是被她彪悍的行为给震住了,果然,什么样的儿子什么样的妈啊,为了让我以后的儿子或姑娘做个绅士淑女,我现在可得克制克制自己了。
可是这样的确很有效果,那男的哇地一声,像被火烫了的猴子一下子蹦了老高,一只手用力揉着头发:“谁!”
“我是你妈!”房东阿姨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背,硬是把他往门的方向拽去,而我只能像个傻子似的看着这些,不能说话,也不敢说话,俗话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啊,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那男的还不服气的模样,直跳脚:“妈!这不是咱家么!”
“是你个头咧!”阿姨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说话总带着些口音,听上去有些滑稽。“这是对门微微的家!你看家人微微!自己写书挣钱的哦!你除了喝酒耍钱还会做些什么!你估计连电脑都不会用吧你!”
我依旧不说话,站在那里像一桩木头人,等着闹剧结束。
阿姨的儿子听到她这样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一会,又打量了一下我的家,估计是酒精的原因,居然弄出了一副和我很熟的模样,可还是打着舌头:“你你你就是传说中的作家啊?”
我一点也不想跟眼前这个人又一点关系,什么我就是作家啊,你当我是捡破烂的好了,我就是楼下那个天天掏垃圾的,于是我连连摇头装傻:“不是我不是,就没事写点东西。”
他刚咧开嘴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阿姨扯了出去,阿姨一边扯着他一边还和我连连道歉,说明天来帮我打扫房间,二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只剩下一点点阿姨的怒骂声和儿子微弱的争辩。
这次换我长叹一口气。
看着乱七八糟的家我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摸摸索索地点开了灯慢吞吞地打扫了起来,可扫着扫着我自己也愣了,眼前出现了路加非的那张脸。
想起当初为了上大学我们分道扬镳越来越陌生竟然觉得鼻子发酸,矫情的要掉下眼泪来,我甚至有点悲伤地想:如果我当时和他一起去了他那个大学,是不是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呢?是不是现在他都提着礼物去见我爹妈了呢?
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神经病,今天他的态度明明就说明了一切——徐微微,我和你没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又长出了一口气,装作无所谓地对着镜子,自己笑了笑。
我这边正在魂不守舍打扫房间的时候,胡静那边可是一点都没闲着。
她喝的比我多,可我喝的也是稀里哗啦,所以各自上了出租车后谁也没怎么想着对方到底去哪,总之我是下意识且顺口地报了我现在的家而不是我爹妈的家,可胡静嘴巴一松,直接报了她爹妈家的名字。
总是就算你把我扔酒罐子里我也不会回我哪个家的,让我爸再骂我一顿?我疯了吗?
可胡静大概是疯了。
她像房东阿姨儿子似的,双手砸门,一边还克制自己不要吐出来,当她妈裹着睡衣睡眼朦胧地开门的时候——不对,看着胡静的那一瞬间就被吓醒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静二话没说,看都没看她妈,直奔卫生间,哇哇地吐了起来。
她妈傻站在她身后,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说话,可她几乎要把胆都给呕出来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爸胡克朋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趿拉着双拖鞋语气又点不悦:”谁啊,都这么晚了。”说着,他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也愣了。
老夫妻对视了一眼,心灵沟通了几秒。
胡静好不容易吐的缓和了点,沙哑着嗓子很是费劲地说:“水……我要喝水……”
她妈脸色不善地出了口气,可打心眼里还是心疼这个姑娘的,木着一张脸去倒了一杯水,看着胡静一口吞了下去后就栽在了卫生间冰凉的地上,摇了摇头,转身把毛巾用温水浸湿,给她慢慢地擦脸。
胡静死猪一样坐在地上,任凭她妈摆弄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她妈,还有身后同样满脸心疼和无奈的胡克鹏。
她此刻原本是神志不清的,可看着二老的神色,心里某一个地方仿佛塌陷了一般,又仿佛被谁给桶了一刀顿顿地疼。
所以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可酒精的作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只能边哭边骂骂咧咧的:“苏一天你个混蛋,想找我要钱再等个八百辈子的吧!你连个太监都不如你禽兽都不如!”
说着说着她竟然又边哭边笑,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苏一天是个混蛋。
二老又是对视一眼,而这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胡静她妈长出了一口气,眼泪在眼圈里,不知是对胡静说还是对胡克鹏说:“当初也怪我们没看清苏一天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不你看孩子,被弄成这幅样子了,苏一天一定是向他要钱了吧。”
胡克鹏也叹了口气,他靠在卫生间的门边,顿了顿,说:“还是等孩子醒酒再说吧,看到喝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和谁。”
“八成是微微。”她妈又将毛巾浸在水里,头也不回地说。“上次是我气到头了,说了些过分的话,不过微微应该不会在意,下次见到她我再和她好好谈谈,微微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又补了一句:“但愿微微别和胡静一样找到个这样的男人,否则够她受的了。”
话音刚落,只听胡静呜嗷一声,对着面前的马桶自言自语:“许微微你说你都这么大个岁数了,大龄剩女了吧?连个男朋友都没交啊!我给你介绍的你哪个不满意啊!啊?你说啊!”她满脸通红,指着马桶,估计她真把那个马桶当成我了。“什么?你说路家非?额……”她连连摇头。“今天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对你没那个意思啊!”
说着她又哈哈大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盯着那个马桶许久,我估计那马桶在她眼睛地下都盯的漏水了。
她爸她妈实在不知道她下一秒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只能惊魂未定地望着她。
却只见她鼓着嘴巴,竟然一脚飞踢,面前那个刚刚还是“胡静马桶”瞬间变成了“苏一天马桶”,她嘴巴里念念有词:“苏一天!老娘踹死你!”
当然,她会疼,马桶不会。
胡静她妈回过神来,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哎哟老胡你看你这傻姑娘!赶快赶快把她拽进卧室让她好好睡一觉把!要不能把房子拆了不说自己飞得弄个全身骨折什么的……赶紧的啊!你还愣在那干什么!”
二老合力把捧着踢疼的脚却还在骂骂咧咧的胡静“弄”回了房间,看她一躺在床上便倒头大睡的样子,稍微放了点心。
胡静她妈看着卫生间被她折腾的一片狼藉,只能简单地收拾一下,明天再收拾那臭丫头,转头却发现胡克鹏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里,表情很是严肃。
她提着抹布走了出来,“想什么呢你?”
胡克鹏摇了摇头,身子向后靠了靠,尽量压低声音:“我觉得小静这样早晚是个问题,看她这样子,苏一天是经常缠着她啊,哎不对,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苏一天是这样的人。”
胡静她妈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这样吧。”胡克鹏应道。“明天等小静醒了好好问问她,她要是不愿意说你就找微微谈谈,那孩子估计应该知道些什么,咱们得对症下药!”
而此时此刻,正在房间里发呆的我,突然打了个喷嚏,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天你可要轻点玩我啊。对着一片寂静,我悻悻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