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徐微微,今年二十八,四年前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眼看着还差两年就奔三了,上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他也在北大上学,学医的,分手是我提的,跟他掰是绝对有原因的。
原因很多,比如他喜欢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表情愉悦轻松地和我聊一聊解剖和人体结构,在手垮手散步的时候同我讲解一下各器官的结构……种种种种,他是一个热爱自己专业的人,他恨不得睡觉的时候身旁躺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待解剖的尸体。
我实在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有了孩子,而孩子也被他耳濡目染为一个热爱此类专业的人,更不想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嘟囔着人体解剖和器官结构,我相信,如果真的发展成这种状况,我早晚也会被折腾成一个尸体,然后供他们解剖。
奇怪的是,在跟那个解剖男分手后,我居然就再也没了心仪的对象。
身边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有时还不如一笔稿费来得有吸引力,我把自己关在创作与金钱的世界里,日复一日。
而哪知,放弃了大学四年中寻找最佳对象机会而拼命寻找赚钱的门子的我,本以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可以去社会上闯了,便拿着毕业证书痛哭流涕,一脚迈出大学的门槛子奔向社会,哪知这一步迈的,直接像进了沼泽地一般,就陷了下去。
先是拿着自己的稿子到处跑出版社,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每天每夜趴在电脑的面前时刻接受着辐射而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东西,换来的只是对方一句“先等消息”或“我们考虑一下”,更有甚者,那个出版社的老板,在看了我的稿子后,抬起眼睛打量了我许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我们不做自费书。
我耐着性子,笑容都快僵了:“我说让您拿我的稿子做自费书,我是让你看看,符不符合您们的出版要求。”
那老板的眼神真的是赤裸裸的轻蔑,过了很久才爱理不理,用几乎快看不着黑眼仁的眼睛看着我:“你之前出过书吗?”
我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思索了一会才回答:“这个……还没有,不过大学的时候经常发表一些短篇……”
“那不必了,您请回吧,您至少要在给我们投稿之前打听清楚了,在我们这出书的,大多都是之前出过书的,有一些名气的,像您这样的,另寻高就吧!”
如果要形容当时我那个感觉——如果稿子不是以电脑的形式给他过去的,我绝对会把打印出来那么厚一沓的稿子甩在那个出版社老板的脸上!
他妈的,就做名人的书?我们这些在努力着的,有梦想的青年就是蝼蚁吗?你先仔细看看我写的东西不好吗?
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不能拍着桌子跟人家叫板,于是我耐着性子:“您是说我写的不好?可以提一些意见吗?这样的话我也好……”
“不是,关键是您没出过书,您要是出过书了,有一些名气了,我们可以考虑看一下您的稿子,再根据是否符合时代所符合的选题决定……”
我明白了。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离开了,我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我就要吐了。
后面那个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就你这样的还想出书?你……”
声音一点一点在我的身后越来越小。
其实之前受的那些挫折都不算什么,但今天,我心里真是像被谁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刮着,刚长好的皮,又被挑了开来,又长好,又被挑开……
我坐在大学的门前,虽说毕业了,可还是想来看看,看着看着,我就觉得鼻子发酸。
我那天想了很多,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明明都努力过了,拼搏过了,可得到的又是什么?凭什么有的人忙忙碌碌了一生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所以说,有很多东西,是在人迷茫和无助的时候接触到的,我就是在那天喝了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多的酒,我扯着胡静喝到了凌晨三点,刚开始还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可到最后就开始控制不住骂骂咧咧:“他妈的凭什么啊?我写的不好可以改啊!凭什么那样的态度啊!凭什么啊!”
胡静看着我,刚开始她还很心疼的安慰,拖着我打算回家,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像个疯子似的拼命挣扎,在大街上不停地的嘟囔那几句话,最后我成功地抓破了胡静脖颈上和手臂上的皮肤,胡静无奈又愤怒地瞪了我一会后,发现这样的眼神已经不对我造成威胁,她在我蹲在树下口齿不清不肯回家的时候,甩了我一个耳光。
说实在的,那一耳光甩的不重,我甚至不怎么感到疼,可却让我记了很久。
她那时还没结婚,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我消耗,她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简直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徐微微!你少来这副模样!你才刚大学毕业,遇点挫折怎么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你以为你把你稿子往天上一扔全体出版社都来抢着争?做梦去吧你!你看谁的日子过的一帆风顺了?要是没点挫折就成功了你不觉得无聊吗!你不觉得白活了吗!”
她这番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所以费了不少的力气,说完后她整个人像一棵脱了水的蔬菜,有气无力的,而我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先想反驳点什么,最后觉得无从反驳,也就沉默了。
我望着这样的夜空,北京,在这副灯红酒绿满目霓虹的面孔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人的无奈和悲伤?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迷迷糊糊的我被她拖上了出租车,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在我爸我妈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