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是翰林中学高三十班的学生,也是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的小刀会的会长。
刚上高中的时候,高飞混黑的父亲还没有出事,家底颇厚,因此高飞才能够进入翰林中学。但是,天有不测风云,高飞刚上高二,父亲就因为参与重大伤害事件,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从那以后,高飞的家境一落千丈。母亲整天在外面打麻将厮混,最后成了别人的情妇。这样,高飞成了一个没爹妈管教的野孩子。
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对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自然从小就耳濡目染。从小学一年级起,他就是一个让老师十分头疼的问题学生。每天想的不是学习,而是揍人。
而且,高飞对这些事情也很有天分。从小就知道拉拢一批揍一批的策略。因此,高飞在学校里当老大,当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眼瞅着高中就要毕业,在上学期间从来只有自己揍人而没有被人揍过的堪称伟大的记录即将诞生的时候,高飞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来的狠狠的涮了一回。
把他堵在厕所里面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让他坐到了便池里。这样的奇耻大辱,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过分!
因此,事情发生之后,高飞就没心思在教室装模作样,而是直接跑出学校,找到老大“荣哥”。
荣哥是海州市道上的新秀,是现在的海州大佬三爷的心腹手下。高飞能够认识他,还是因为父亲入狱之前和荣哥有点交情。高飞认识荣哥,也是两年以来,翰林中学的小刀会能够打遍全市中学、在别的学校发展出分会的根本原因。
此刻,高飞跟在将头发染成银白色的荣哥身后,恨恨的说道:“荣哥,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样的亏!这件事情你可得给我做主,不然以后小刀会的那些小子们怎么看我!”
荣哥把玩着手里的一把蝴蝶刀,脸上带着一点影视剧里面黑道杀手通常都有的神经质,翻着白眼,没有理会高飞。
荣哥身旁的一个小弟笑道:“一个学生而已,你自己就能搞定,让荣哥出面是不是太有点小题大做了?”
高飞急道:“阿鹏,这种事情,如果是我出面的话,以后小刀会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了。只有荣哥出马,才能震慑住那些因为这件事情蠢蠢欲动的蠢货们!”
荣哥抽风似的嘿嘿一笑,轻声道:“飞子说的对,这件事,得我出面处理!不过,我出手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哦!”
高飞豪爽道:“这鸟学,我早就不想上了,要是最后被学校开除了,也挺好。”
荣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荣哥的另一个小弟,一个瘦瘦小小的黄毛突然笑道:“靠,这老乞丐收入不错嘛!”
说着,黄毛摇摇晃晃的向前边一个盘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个破烂饭缸的老乞丐走去。荣哥的其他几个手下只是嘻嘻哈哈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黄毛在跟荣哥之前,是专门在公交车站作案的三只手。那个时候胆子小,只敢偷不敢抢。跟了荣哥之后,胆子大了不少,至少走路上调戏个小妹妹、抢点老乞丐的钱什么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而且,这个老乞丐那个破烂饭缸里面的钱确实也有点扎眼,光是红色的百元大钞就有两三张,其他几十元的钞票也不少。
高飞也站在一旁陪着这些人笑,其实心里对黄毛的做法还是十分不齿的。虽然这两年家境不行了,但小刀会的小弟们贡献出来的钱,足够让高飞舒舒服服的过完高中,因此他对抢一个老乞丐的钱这种行为还是十分鄙视的。
突然,嘻嘻哈哈的众人齐齐停口,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原来,那黄毛走到老乞丐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弯下腰想从破饭缸里面拿钱。钱都拿到手的时候,不知道老乞丐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棍子,在他的手腕上敲了敲,然后在他的腿上捅了捅,接着黄毛就捏着手腕在地上惨呼打滚,连一张钱都没有拿出来。
在荣哥面前很有发言权的阿鹏怒道:“这老王八蛋,活腻歪了吧?你们几个跟我来!”
说着,他很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怒气冲冲的朝老乞丐走去。
可是,这个时候,一把蝴蝶刀突然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滚蛋,你想死,别拖上老子。”
阿鹏怔怔的扭头看向握刀的荣哥,此时后者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刻意的神经质般的优雅,取而代之的是惊惧的脸色。
“你们看见那乞丐肩膀上的三个袋子了没?”荣哥指了指老乞丐肩膀上挂着的三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那是丐帮三袋长老的标志,你们记住,以后遇到肩膀上挂这种袋子的乞丐,千万不要去招惹!”
高飞觉得像是听小说一样,疑惑道:“丐帮?那不是小说里面才有的帮派么?”
荣哥深深的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跟了三爷很长时间了,因此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秘闻。只是,这些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怎么突然就在海州出现了?
这件事,有必要跟三爷说一声。
这个时候,阿鹏突然见鬼一般大叫了一声,手臂下意识的抬起来指向老乞丐坐的地方。
“啊!”
紧接着,高飞也尖叫了一声。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有两人反应那么大,也全都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事情。阿鹏还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眼花。
荣哥口中的传说级人物、那个举手之间就把黄毛放倒的三袋长老,现在正哭丧着脸,死死抱着他的那个破饭缸。在他身边,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也伸手抓住饭缸,两个人拔河一般,一个想抢,另一个却死活不给。
站在老乞丐身旁的大侠,正是萧林同学。他被老板从复印店赶出来之后,身无分文,苦思冥想了半天生财之道,不得其法,最后只有做回老本行一条路可走了。
在附近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目标,萧林喜不自禁,立刻就扑了过来。
“呀,老钱!好久不见!”萧林一边打着招呼,眼睛早就拐到了破饭缸里面。
老乞丐见了萧林,本来就黑乎乎的一张脸越发的黑了,他见到萧林的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飞快的把破饭缸死死抱在怀里。
“唉?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咱的帮规是不是都忘光啦?”
萧林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热情已经不着痕迹的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乞丐哭丧着脸,知道今儿个自己又要倒霉了。萧林说的帮规他当然知道是哪条,在过去几年时间里,那条帮规被这货强调了成千上万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果然,萧林摇头晃脑道:“帮规第十七条,帮中弟子必须互助互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得违反!”
这个帮主说的时候头头是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只有他有难需要八方支援的时候,没有过他支援别人的时候,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老乞丐几乎都要哭了:“帮主,我最近也很困难啊……”
老乞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义愤填膺的萧林不客气的打断:“你困难?你再困难有帮主我困难?老钱啊,你是过来人,你知道看着一大群小萝莉在你面前舔雪糕,你却因为囊中羞涩连根雪糕都买不到,没法和小萝莉找共同话题错失良机是一种什么感觉么?”
舔雪糕?共同话题?错失良机?
这哪儿跟哪儿啊,老乞丐知道帮主又开始胡搅蛮缠了,他有些不甘心的申辩道:“可是,前两天我们刚给你钱啊,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萧林翻了翻白眼,一脸无赖道:“学校里和外面能比么?干什么都要钱,而且里面治安不怎么样啊,帮主我也是刚刚交了五百块的保护费,才买来份平安!”
老乞丐觉得萧林的话简直是令人发指了:你给人交保护费?那人还不给你折腾死啊!
“何况,吃喝拉撒睡,哪样都是开销嘛,你们给的那点钱哪里够,今天我不是翻墙出来找你救急了么!”萧林索性和老乞丐并排坐在地上,一手勾住老乞丐的肩膀,另一只漫不经心的向老乞丐的怀里伸去。
任老乞丐身经百战,还是不知不觉着了道。等他发觉的时候,萧林已经成功抓住破饭缸。计谋得逞,萧林脸色立刻变了。
“老钱,你这么抠门可不对啊!我是帮主,你违背帮规我是有权利处罚你的。再说,帮主现在可是没有一点收入来源的学生党,你不一样啊,你只要这个破饭碗还在,就不愁生活嘛!”
萧林猛然一拽,想要出其不意将老乞丐的破饭缸夺过来。没想到,老乞丐抓得也很紧。一拉之下,老乞丐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饭缸却纹丝不动的牢牢抓在手里。
老乞丐现在也顾不上和萧林扯皮了,死死抓着饭缸不放,怒目圆瞪,和萧林卯上了。
两个人你扯我拽了半天,萧林突然阴阴一笑:“老钱啊,你那个小时候喜欢趴在我脖子上骑大马的孙女,今年也十三岁了吧?怎么样,最近想她萧林哥哥了没?”
老钱满脸怒容,叫道:“你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急怒之下,老乞丐的手不禁松了松,萧林借机把破饭缸抢到手中。一把将饭缸中的钱紧紧握在手中,熟练到了没有落下一枚硬币的程度。
笑嘻嘻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破饭缸一把扔到老乞丐怀里:“你看你,一说孙女你就急。小月儿那么可爱,帮主我能带坏她么?饭碗还你,以后再出来换个地方啊,今儿个收入不怎么样啊!”
老乞丐眼巴巴的看着萧林鼓囊囊的口袋,欲哭无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萧林拍了拍手,走出去几步,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转身回到满脸愤愤之色的老乞丐面前。
叮!
萧林把一枚一元的硬币扔到破饭缸里:“帮主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一块钱拿去坐车。三十八路转十一路,趁现在还有车,赶紧回吧,回去记得告诉那帮人一声,帮主没钱了!”
老乞丐怒道:“三十八路下了离住的地方还远,哪有十一路?!”
萧林嘿嘿一笑,指了指老乞丐的双腿。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远处,荣哥等人面面相觑,此刻他们的心情难以言表。
“这小子是谁啊?居然敢抢这位长老的钱?”阿鹏深深吐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高飞的笑容有些苦涩:“要是我没看错,他就是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