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接下这个剧本,就是因为主角的真实身份是恶魔,以及这一句台词的关系。
剧本大致上是写,男子本是恶魔,因为族内内乱而隐匿于人世,后与女子相爱。男子一直徘徊于自己心中的不安,女子则一直猜想着男子是否爱着别人,而一直在假象着自己的情敌。殊不知,男子爱着的只有她,而她一直当做情敌的某某某,却一直都是她自己。后来,女子被这种猜想逼得疯狂,而男子始终走不出他的不安,最后女子癫狂了……
如果,我可以化作一场雨,洗去你的忧伤,
那么,我愿意将我的所有,都融化为雨水,
让那潺潺雨水,能够洗刷掉你的哀戚,
只想要,让你能展颜一笑。
如果,我可以画作一阵风,拂去你的烦恼,
那么,我愿意将我的所有,都变为绿叶
让那绿叶摇晃的声音,能够取悦于你,
只想要,你能够安而于世。
……
无生掀开毛巾,看着紧闭着眼的月夜,膝盖上放着剧本,翻在最后一页,而他的手指,则置于那首诗之上。
他轻轻摇了摇月夜,见他睁开眼,一笑,便一起走向不远处。那辆黑色的车反射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简单的与剧组人告辞,月夜坐在后座上,夜驱动车,看着反光镜里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的月夜。
“怎么了?”
“无生,她会在意吗?”月夜问着,之后像是自嘲般一笑。
“我所认识的她不是那样肤浅的人。”无生凝视前方,声音依然冷冷的。
他不喜欢那个人,即使她是月夜深爱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发现自己莫名的喜欢不上这个人,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明白。只是,月夜每次在他面前提起她的时候,就感觉那种不喜欢的情绪更加严重。
“你是在担心什么?你的容貌是连那些讨厌的天使也为之感叹,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无生表示不解的说,“而且,这容貌是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老去,你是血族唯一的王。”
“不会老去……”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望向窗外,说,“无生,还记得连书吗?”
“嗯。”无生点了点头。
“他曾经以倾世的容貌问明于血族,最好,却选择断掉血脉,不久,那容貌就像是褪了色的精美面具,变得丑陋不堪。我曾疑惑,可是,他却不给我任何解释。只说了一句‘太久了’,便孤独的死在了他的府邸。”
“他是个白痴。”无生有些不屑的说。
连书曾是血族最美丽的存在,那时,月夜还是幼子,而他已经成年。他清楚的记得,当连书从人界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让所有人都疑惑,让所有人都失望。本来,他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而且他的智慧也是血族人不能比拟的。
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王位的继承者,必须拥有连神都感叹的容貌。因为,容貌不仅是美丽的表现,而且还是他们骄傲的所在。
可是,连书却舍弃掉了。他自己斩断了永生的血脉,变成一个没有了血族血脉的非人、非魔、非鬼的暧昧存在。
之后,连书被联合至上会审判,定下了间型之罪。终日如同在无间地狱一般,痛苦的活着。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后悔。
谁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只是,偶尔会听见他自言自语的说,太久了。
太久了……
“连书可以舍去一切,可是……呵,虽然当时不顾他们的阻拦,任性的来到人界,可终究,我不能放下所有。”月夜叹了叹气,“那是我的责任。”
“……您是我们唯一的王。”无生垂下眼,恭敬道。
月夜,你是我们的王,唯一的王,永远的王。
“不过,无生,如果这副模样被你之外的人看见,会不会很丢人?”突然,月夜扯起一抹温柔的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嗯,的确很丢人。”无生也是一笑,笑得温暖。如若被别人看见,定会以为他是谁假冒了。
他将车调转方向,驶入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库。在车停稳之时,张开了结界。白色的光荧荧闪闪,而后两人安静的坐在车内。
“……哟,好久不见啦,血族的王!”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白色的羽毛,从空中飘落,落在地上,便融入了地里,了无痕迹。
“嗯,的确好久不见了。”月夜点了点头,一直理所当然、如同自然一般勾勒在嘴边的浅笑,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冰冷、表情冷漠,散发着肃杀而危险的气息。
然而,他却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咧咧笑着,一下子走进了结界,窜进了车内,坐在月夜的身边。
“哟,也好久没见你了,无长老。”他朝着后视镜里照出的夜笑道,还做出一个标准的军礼,只可惜用的是左手。
“是,许久不见你了。第十三位天使——安琪。”无生埋下眼,与同样出现在后视镜里的人点了点头,以表示意。
“我改名了,叫安子。”他一笑,笑过后,一抹疑惑出现在了红润的脸上,食指抵唇,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吗?真奇怪,我应该都通知了的阿?”
“抱歉,可能是我漏听了。那么,好久不见,第十三位天使安子。”无生面无表情的说,眼眸依然低垂。
“阿,没关系没关系。”安子摆了摆手,一副完全没在意的样子。“不过。无长老你依然那么美丽阿!这头发……”说着说着,他扑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有些粗鲁的缕起无生得长发,狠狠的嗅了嗅,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真是美丽啊!怎么天界没有你这么美丽的头发呢?除了一堆羽毛还是一堆羽毛。你都不知道我多可怜,整天呆在羽毛堆里,都患上了羽毛过敏症了。”
感叹之后,安子将发绕在指上,瞄了一眼无生,想要偷偷的拔下一根留作收藏,却被头发的主人的冰冷目光却镇住,硬生生的停下了手。但是,仍然舍不得。手指来回舒展了好几个回合,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拍了拍胸口,以安抚自己被那目光吓住的小心脏。
而无生直接无视安子的话,刚才他那番话明明就是在讽刺安子,然而这个粗神经的天使居然将这理解为他的歉意!这让他多少有点气结。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在那虚伪的天界里活过来的?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被那群天使给折了翅膀吧?
“当然,你也依然很美丽,血族的王。”似乎终于想起旁边之人,他转过头,笑着说,“虽然你比起几百年前的你丑了许多,不过还是很美丽。”
“有什么事?”丝毫不为安子的话所动的月夜,望着窗外道。
安子皱着眉、努着嘴,一脸不悦。这人似乎每次见到他都是这副模样,不管是那并冰块还冰的脸,还是那懒洋洋的口吻,就像在说“和你说话很浪费”或者“根本就不想和你说任何话”似的。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不过一两百年没见,怎么他越来越丑了!这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而言,血族之王在继位之时便继承了魔君的血统,只会越发的漂亮,哪有越来越丑的道理?
虽然,在人界,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美丽,但是,在异界,过不了多久,他的容貌第一的历史便会被人打破,而他的地位,则会受到撼动。加之,他已经快五百年没有回过异界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力量和异界的那群人战斗。
哎……他叹了口气,不由的感叹。不过,这不是他的事。只要他回到那里,他们的契约就终止了。但是,这几百年来,他不用天天呆在羽毛堆里,是一件多幸福的事阿!
“事嘛……到没有。只是好久不见,所以想开突然想来看看你而已。”
“有什么事?”像是没有听到,月夜重复问。
“都说了没事。”安子嘻嘻笑着。
“无生。”
轻轻一声,一直没反应的无生点了点头,起身下了车,走到车得另一边,打开车门,像是老鹰抓小鸡似地,将安子从车里抓了出来,而后随意一仍,他就被抛向好几米开外的地方。
“砰”的一声,安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先是一惊,起身揉了揉被摔疼的身体。刚才的确没有想到,以前不管怎样,都不曾如此,这个血族之王的脾气,果然暴躁了许多。
不过,也快了。
命运的轮盘,开始启动。
“阿,是有一点小事。”安子一副没事的样子,跑到车边,扒着窗户不让开。完全没有吸取方才被扔出去的教训。
“卖关子对你没好处!”月夜冷声严词。
“呵呵……那个……你的事……不,是我们的事……嘻……我们的事不小心被天使长发现了。”安子绞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的脸月夜,“所以,这段时间我要跟着你。”
“不行!”月夜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不这样的话,我就会被抓回天界的!你忍心吗?”安子不管不顾夜警告的眼神,打开车门,抓着月夜的手臂,一脸无辜,语气带着哀伤,“你如果不管我的话,我就只能会羽毛堆里,整天和羽毛打交道,这样好痛苦!而且,我还有羽毛过敏症!呐,血族之王,你就忍心我终日这么痛苦?”说着,还抹了抹根本没眼泪的眼角,“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需要我帮你吗?”
“嗯?你愿意了?”安子一脸惊喜,本以为不说出那个理由就无望的。
“嗯,我很乐意将你的翅膀砍掉。”月夜一笑,却让安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可能还不知道。对于血族而言,天使是剧毒之物,但是,天使的翅膀却是极品补品。只要吃了一只天使的翅膀,就可以增加五百年的修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安子一眼,说,“你应该清楚,在血族,无论是密党还是魔党,超过千岁的吸血鬼屈指可数,即使是身为王的我,也不过才七百岁。你想想,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你!”安子咽了咽口水,“我可是和你签了契约的!”
“天界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白痴?”月夜冷冷一笑,“虽说异界不同于魔界,但是,异界却也是在魔界之下的。魔之言,不可信。难道你以为,异界之人的话,就可信吗?”
“……”
“异界本就是背叛与被背叛的集中地,这比魔界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说,你以为身为王的我就会遵守那一纸契约?
传说,异界是魔界的分支,因为魔王当初无聊,所以制造了他们,想要去捣乱人界,也以此作为战力以备攻打天界。又有说,异界之始祖,本是人类堕落后而成的。因为欲望,而成为一个非人、非魔的暧昧存在。
而原来本统一的血族,不知在何时因为什么而分为两个派别,一是他所在的密党,一是魔党。在异界,密党就代表着类似于人界司法正义那样的角色,而魔党则是属于恐怖分子那样的存在。因而,大多数人,无论是魔界还是天界的,都习惯的称呼血族密党之王为血族之王。
即使,血族实际上的王有两个。
一个是他——呼延发森·克劳斯·亚兰斯特,密党之王。
一个是蓝伯特·西路里,魔党之王。
五百年前,被称作“初原之战”的血族内部战争,虽然以密党的胜利而告终,但是密党也是损兵一千自伤七百,实际上谈不上胜利。而且,身为王的他,为了这一次的战争,付出了更加惨痛的代价,以至于不惜与天使交易。
“你会吗?要知道,你如若背叛的话,你所签订的契约就会受到影响,事情会变成如何,你不在乎吗?”一反刚才慌张的样子,安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话语犀利,直中月夜的要害。果然,月夜的眼神更加冰冷。他一笑,又说,“而且你似乎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我刚才说,契约被发现。那你认为……呵……”顿了顿声,安子有些恶意的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你认为,在契约被发现之后,其他天使会置之不理吗?而且,拉斐尔那个白痴天使不是一直很喜欢你的脸么?你认为,他发现了你的弱点之后,会轻易放过吗?”
安子嘻嘻的笑着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才骂了一个比他等级高了许多的天使为白痴。更没有发现,其实他才是天界所公认的白痴天使。
“你是想说,如果答应帮你什么,他们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了吗?”月夜冷哼一声,“你把我当成笨蛋了么?”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安子悻悻然的耸了耸肩,“拉斐尔那白痴的确是在肖想你,我又没撒谎。”说完,他露出无辜的表情。
“你认为,我这五百年就只是乖乖的呆在人家等待吗?”
“嗯,难道不是吗?”他偏了偏头,奇怪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月夜。
他有调查过,自从与他签订契约到了人界后,月夜的确没有回过一次异界,而且,也没有查到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以不同的身份相同的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无论哪一个,都是举足轻重、为世人所知的人。
这举动,就像是在给谁说“我在这里”一样。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在等人,等待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回转世的人。
而之后,每当到了衰老的年纪时,他就会渐渐的淡出世人的视线,慢慢的被人们遗忘,在身份需要之时就隐于幕后,在寿命终止之时,他就会消除掉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因为,他不会老去。
现在的美貌是他的武器和筹码,但是等到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就会成为让人们恐惧的面容。因为,任谁也知道,几十年如一日都不改变的容颜,那是非人类才有的。
因而,曾经让他们神魂颠倒,不惜舍弃性命也想要触碰的容颜,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成了恐怖的化身!他们开始害怕,这张永不褪色的容颜之下,是一张怎样丑陋不堪的模样!更害怕,那容颜的永驻,说不定是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他们不想死,怕死,所以只能拼命的攻击、侮辱这张他们曾经痴迷过的容颜,这个他们曾经爱过的人。
这就是人类,是比只有欲望的魔界之人更加肮脏、不耻的生物。
“呵……”月夜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第十三位天使,你难道不曾查过为何初原之战后,异界就不曾发生战乱?”无生抬起眼,那双黑眸幽沉而深邃,如同看不到底得魔界之渊,视线透过银色的眼镜,在这昏暗的停车场里,闪烁着醒目的寒光,让神魔都为之寒颤。“难不成你认为这是因为初原之战,两党都伤及了要害,没有力气再去争夺厮杀?还是……你只顾着盯着人界,从未注意过异界?”
面对夜冷声的质问,安子一时茫然,脑海一片空白。他不擅长想问题,而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却被问了这个他压根儿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这让他如何回答?
就在安子发愣的时候,无生看了一眼月夜,月夜望着窗外,眼里一片空无。这样的他,已经二十一年没有见过了。
自从月夜发现他所等待的人终于转世后,那空漠无一物的眼里终于有了色彩,而他也才下决心从上一个身份里解脱出来,并计划以什么样的身份重出于世。
他执意跟随月夜一起等待了快五百年。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他们不知是如何度过的。虽然记得每一天自己做过的事情,然而却无法道出自己从中得到了什么。
除了寂寞。
然而,从未觉得如此难熬的时间,却在知道那个人终于转世之后,变得难以忍耐。一天一天的,都如同在炼狱里煎熬;如同被吊在宇宙树上,被行刑人用荆棘鞭挞,任凭过去过久,伤口痊愈了多久,那痛都如同被行刑之时一样,甚至比那时更加的痛。
就在安子为无生的问题纠结万分时,又传来了无生的声音。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不仅仅冰冷,而且带着嘲笑和不屑。
“你是说拉斐尔?那个中阶五大天使第三位的拉斐尔吗?”夜确认性的问道。安子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只见夜嘴角的弧度轻扯,那嘲笑和不屑更加明显,“你多久没有回天界了?难道你不知道,拉斐尔早就被我们伟大的血族之王打败了吗?”
“而且……他似乎真如你所说的,很痴迷我们伟大的王。因而,不惜到了异界,成为了堕天使。”
“……堕天使……怎么可能?”安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无生,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月夜,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颤抖的声音。
无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砸在安子的头上。纵使这个神经已经粗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的安子,也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假如是真的话……
假如……真的成为堕天使的话……
“值得吗?”
突然,他想起当初与血族之王签订契约之时,他所问的话。而现在,他想问拉斐尔一句“值得吗?”
他难道不知道,在异界的堕天使会……会……
生不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