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失去意识的汐颜,竟然猛地朝羽辰击去,羽辰没有躲闪,因为他不能放手。
“弟弟,先出去,你听我解释。”
“滚开!”汐颜咬着牙说出两个字,那一股冰冷的恨意让羽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放手!放手!放手!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颤栗,都在朝他嘶喊。
“把她还给我。”汐颜抬起头,眼睛大睁,紫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恐怖的猩红色。
“弟弟?!”羽辰惊讶的看着他,瞳孔骤然缩小。
“杀!”只听铮铮剑响,风声荡漾,一把长剑袭来,羽辰竟没看清他是如何拔出剑的。只见剑身横扫,虽是平淡无奇的横扫千军,但吞吐的剑芒,竟然长达一尺,寒气逼人,却是惊世骇俗。
羽辰抱着陌墨的尸体,一招铁板桥,脚不动,身体直倒下来,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多余。
原本已经躲开的招式,却在汐颜露出一丝嘲笑的瞬间改变。横扫的剑至中途猛然顿住,他竟然反手向下劈去。
身体平倒悬空的羽辰,无处可躲,情急之下一把丢出陌墨,双手一拍,将剑夹住。剑芒刺伤手掌,血顺着胳膊留下来,剑尖还在一寸一寸的逼近。
“你住手!弟弟。”被逼在剑下的生命岌岌可危,羽辰疾呼。
“呵呵,除非你死。”汐颜冷笑着,红色瞳孔里显露出杀戮的欲望。
羽辰一脚支撑住身体,一脚向上一踢,踢在汐颜握剑的手腕上,下劈的力道轻了几分。羽辰将夹剑的双手向上用力,借助反推的力道,从汐颜的脚下滑了过去。
他滑过汐颜的时候,听见汐颜发出一种极度温和的声音,像柔顺的长发拂过脸颊一般,“我会让你好好享受死亡的。”在羽辰的耳朵里听起来,仿佛恶魔的呼吸。
这真的还是那个他曾经拼死保护的弟弟吗?!那个会依赖的拉着他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喊他哥哥的羽泽吗?!
他还没有稳住身体,冷风再次从身后传来。羽辰急忙脚尖一点,身体飘然跃到半空,然而剑的方向再次诡异的对准了将要下落的他。
羽辰伸入腰间,手微微一抖,一条长鞭旋转如风,死死缠住剑身。
“这么简单的骗局,你怎会看不出呢?为何还要……”汐颜话未说完,狂乱的气流通过剑身,转到长鞭上。
羽辰饶是做了准备,但还是被搅乱内息,身体猛地一滞,从空中掉落下来。汐颜偏偏剑锋,刺在羽辰的左肩上,又一抖手将他甩了出去。
羽辰的后背狠狠撞在一颗树上,树断了,他跌落下来,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汐颜看着陌墨的尸体,用手轻轻蹭掉了她脸上的粘土,抬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
羽辰看着汐颜做的这一切,面色难看,“你怎么知道的?”
汐颜记得自己抱过陌墨,他对她的身体有着熟悉的感觉。这个一定不是陌墨,而是另有其人。
“哼,所以我不会那么便宜你的。”汐颜一抬脚,一步数丈,瞬间出现在羽辰的身前。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剑尖,把上面的血放进嘴里,脸上露出迷乱般享受的表情。
羽辰努力的站起身,长鞭挽了一个漂亮的花,不管怎样他一定要阻止汐颜。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弟弟。
她站在林间,焦急的等待着羽辰的出现…
不知不觉,愣愣出神。转眼已经5年了,5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羽辰。
那时候羽辰站在夕阳里转过头,不再看她,而她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沉重。
“我现在冷静不下来,到底要怎么办?”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会让羽辰如此紧张,她默默的抓住羽辰的手,那手却突兀的冰冷。
她恬静一笑,她的笑让人感到安心,“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羽辰哥哥。墨儿相信你的。”
那件事,其实她能大概猜到一点的。
从小,羽辰就被苏伯父管的很严,经常一个招式做上几百遍,如果做不好,估计一天的饭就不用吃了。羽辰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有一次,小羽辰去找她,没好好练功,她便有好几天没见着他。去问羽泽,羽泽轻轻饶头,说“哥哥让我告诉你他很好,只是最近很忙”。她就猜到,羽辰一定是被苏伯父修理了……
不远处的天空忽而阴暗下来,一群鸟惊叫着窜出,好强的杀气!陌墨心下一惊,急忙提气,身体轻盈如一只飞燕,眨眼间钻入密林之中。
羽泽从小就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玩,已经习惯了。因为,没人管他。父亲,只在乎哥哥,对他根本不闻不问,他不在乎,庄主什么的有哥哥就足够了。
那次哥哥去找她,要他帮忙骗过父亲。羽泽答应了,可从山庄到凝刹楼最快也要3个时辰,他的确尽力,但是还是瞒不过去。
父亲对他说:“你自己玩你的去,别把你哥也带坏了。”
羽泽应了一声,飞快都跑开了。
苏庄主看着羽泽远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小泽,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尽量无忧无虑的活着……
他一路,拼命的跑,一进自己的屋子,一把把门关上,用单薄的身体倚着门,滑了下去。
泪像是泉水一样涌出。
他靠着门,把自己小心翼翼的缩起来,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就算没哥哥好,也用不着这样吧?管管我可以吗?哪怕骂我一句都不行吗?每个人都说哥哥是天纵奇才,都对哥哥笑,谁也来对我笑一下。
就算早已经习惯了,我也不想这样孤零零的活下去。
谁来,关心我一下?谁来,求求你们,哪怕有一个也好……
那天晚上,哥哥被父亲揍了个半死,羽泽去求情,可父亲看也不看他。
应着羽辰的嘱托,他去找陌墨。
“那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又不当庄主,怎么会忙?”他自嘲的笑笑。
只有那个叫陌墨的女孩,会对他笑,会对他说:“你也要努力呀,其实你不比羽辰哥哥差的。”
羽泽已经不再是羽泽了,现在的他临月宫宫主,一把长剑在他的手上,犹如一条长了眼睛的毒蛇,阴险诡异。
羽辰一方面怕伤着弟弟,一方面又担心弟弟的身体,连连败退,长剑在他的身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终于,汐颜停下手,他发出疲倦的喘息,“这身体快撑不住了,不玩了,那就杀了你吧。”
刚才的战斗,看似赢得轻松,其实剑的每一次诡变,都是强行阻止内息,很容易伤了经脉,就算他天生身体异于常人,也经受不起连续的摧残。
汐颜挥剑指天,只见细微的风从剑尖旋转逐渐演变成风暴,周围风声刺耳,尘土飞扬,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羽辰四下扫了一眼,最后无奈的叹气,他轻轻的说:“那么,也只好赌一把了。”
他闭上了眼。
血顺着身体各处的伤口,流淌出来。
汐颜带着邪恶微笑的脸上,蓦然露出一丝厌恶,猩红的瞳孔几乎流出血来,于是气流变得更加疯狂,剑上甚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苏羽辰!就算是我万劫不复,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就在汐颜用尽了所有力气,发出最后一击的时候,她出现了……
那是一声绝望的呼喊,那一道凄美婉约的身影飘到羽辰的身前,迎向那一道无与伦比的剑气。
“陌墨!”羽辰一声惊呼,声音里蕴藏的无法说出的惶恐……但脸上居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陌墨双眼含泪,神情悲伤,只看一眼便会觉得让人心碎。
汐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挡住他的人居然会是陌墨!
“你!”汐颜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劈出的剑已经无法收住,那一瞬间,汐颜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裂开了,触目惊心的裂口,然后再一瞬间迸碎!
连片刻的犹豫都不能有,剑不能收也要收住,因为,挡住我的人是你!
剑在陌墨的身前停住,再没有前进半分。“好,好啊,哈哈哈哈哈……”汐颜忽而大笑起来,血从他的嘴里流出,可他的笑声却那么清晰,听起来无比凄凉。
也许是笑的太用力,血从七窍里慢慢淌出,没人知道他眼里流出的那一滴红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泪。
难道我做错了吗?
真累啊,到底要怎么做?汐颜的意识开始散去,似乎从临月宫里出来,就没怎么睡好过……
汐颜仰面倒了下去,大片的血喷出,飞溅到陌墨的身上。
羽辰一把抓住陌墨,“墨儿,你受伤了没有?”
陌墨摇头,轻轻推开羽辰,朝汐颜走过去,她俯下身,纤纤玉指扣在汐颜的手腕上,泪水止不住的倾泻,全身的经脉都断了,没死已经是奇迹了。
“有性命危险吗?”羽辰忍不住问道。
“没有……”陌墨惊奇的发现,上次她给汐颜的药,居然被汐颜藏在胸口的衣兜里。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真的入魔了吗?那么为什么还有如此强烈的意志,使他还没有死去。
陌墨脱去身上披着的纱衣,里面竟然是大小不一的银针。她快速的施针,那些针似乎是有着灵魂的,随着她的手指,准确的扎入穴道里,如肉深度分毫不差。
“练功?!”羽辰若有所思,许久默默的叹了口气,“或许,是我害了他。”
“怎么说?”陌墨收住手,看来是把汐颜的伤势控制住了,她抬头问。
羽辰转过头,看着晚霞,陌墨觉得她似乎又一次看到了5年前的他,同样的压抑,同样的深沉。
多年以前的一件事情,让他们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羽辰现在想起来,他宁可从来都不要知道。
羽辰小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听到父亲与长老之间的对话。也就是那一次,他明白有一天他长大,就一定要和他的弟弟残杀。
那个晚上,羽辰一夜没睡。第二天,他看着刚刚醒来的弟弟,问他:“要不要一起学武功?”
也就是那天起,他背着父亲,训练羽泽,他比他的父亲还要狠,尤其是对“问殇”,不管在哪里,如果他念了“破”字,羽泽有一点反应慢,就立刻打的他爬不起来。
所以,那天的残杀,羽辰上来就把弟弟打倒了,只是为给山庄里的人看,他的目的,是为带弟弟走。
当羽泽躺在台上的时候,听见了那个字,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哥哥所做的一切。
“问殇”把整个忆灵山庄的高手,全部拖住——4秒!
羽辰抱着弟弟瞬间离开高台,疯狂的向山下逃窜。可是……
羽辰苦笑一声,在陌墨看来,那却是伤心到极点的表情,她轻轻的拉着他的手。羽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弟弟收了伤,很厉害,快死了。”
羽辰带着弟弟跑到临月崖,他去求当时的临月宫宫主,让他救救羽泽。
“你去求他?那个……”陌墨轻扬语调,把“变态”两字又吞回肚里,显然颇为惊讶。
羽辰在那儿跪了三天,宫主也不肯让他进去,他只好离开。
“后来,叔父找到了我,谎称羽泽已经死了,于是我还是忆灵山庄的庄主。”
难怪,汐颜的武功会这么“特别”,陌墨心想:“那你怎么可以教他‘问殇’!”这不是要置汐颜于死地吗?!
“我当时不知道,只想着能逃出去,只想着能让他活下来……都怪我,都怪我……”羽辰懊恼的拿手狠狠敲着头,陌墨不知道怎么安慰羽辰,只是默默的把羽辰身上的伤都处理了,除了左肩的伤口,其他的都没什么要紧。
羽辰转过头,直视着陌墨,把右手轻轻搭在陌墨的肩头,他温柔的说:“陌墨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没人发现那具“尸体”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