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感受到手上似乎投射过来一股灼人的视线,仍旧搂着那娈童,笑得甚是灿烂。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刮开,又凉嗖嗖的风吹了进来,掀动她的额前的碎发,也将她精致如白瓷娃娃一般的面容吹得更加透明。
  屠涯冷寒着一张脸,将视线转移到那名娈童身上。
  娈童只知道讨好客人,哪里会知晓如何面对这种不喜欢自己又对自己面色不善的人,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不自然,连笑容也带了几分僵硬,看起来假了不少。
  陆瑶见娈童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撅了撅嘴,凉嗖嗖的道,“你不想呆在这里没有人逼你,不要把我的美人吓跑了。”
  迟迟没有动静。陆瑶也懒得回头去看,只当静悄悄的离开了。
  她淡漠的笑着,轻轻勾起娈童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笑容根本就没有到达眼底,娈童只觉得她的眼中仿佛有一个通道一般,虽然她在望着他,可是她却不是在冲着他笑,她的笑容竟比他们这些逢场作戏的花魁们还要假上几分。
  直觉告诉他这和他们身后的那个人有关,也许这是一对小情人正在闹着什么便扭,而他则是无辜的成了他们消遣的对象,成了他们和好如初的纽带,这种事情在这花楼里屡见不鲜,他立即会意,媚笑道,“回主子,奴家叫作玉褚。”
  陆瑶点点头,正想着悄悄回去望望屠涯是否已经离去了,不想玉褚却突然扑了上来,他反客为主,大手一翻将陆瑶反手揽在怀中,声音突然恢复了正常男子的声音,而不是类似先前那般的奴颜媚骨,“主子,奴家这个样子你是否喜欢?”他说着,还不忘给她递去一个眼波。
  陌生男子的气息瞬时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陆瑶觉得全身上下无不十分难受,心里也不觉自在轻松,她尴尬的笑了两声,挣扎着想要起来,玉褚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已经,正想要挣扎,突然见玉褚冲她眨了眨眼睛,是那种看穿了一切的眼神。她一愣,不由有些哭笑。
  这玉褚倒是有一番真性情,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是她却不是故意要同屠涯闹变扭,她是有意甚至是刻意让他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人,让他好早些离开自己,如此这般,自己虽然在他的心中形象不佳,可也不会如东窗事发时那般不堪。
  余光瞥到视线范围内角落里的一截青色衣袖,她知道那是屠涯的,也知道他未走,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她几乎能够想象出他看她的眼神。
  她默默在心里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不去理会。望着玉褚仍是揽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话,她突然道,“自然是喜欢的,你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
  玉褚眨了眨眼,尚未搞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又听陆瑶道,“那你呢,你倒是也表示表示,对我这个主子喜欢否?”
  ……
  玉褚见她学着自己的样子抛了一记风情万种的眼波,竟比花楼里的姑娘们还要媚上三分,而她身上的隐隐透出的难以遮掩的脱俗气质亦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他望着望着,突然见变得娇羞起来。
  陆瑶看他扭扭捏捏的点点头,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人的演技也实在是太过高超了一点,明明将一切看在眼里,了然于胸,却仍是能做出这般反应,她想着,此人着实是个人才,若是能将此人收为己用……玉褚见她的表情有些飘忽,似乎是已经神游到了九霄云外,可脑后的视线却分毫不减,反而变得更加灼热。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玉褚虽不知道陆瑶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让空气凝固下来,沉默的时间越长反而越容易让身后那人发现异样,他望着陆瑶,假装在同她深情对视一般,道,“自然也是喜欢的。”
  他演的倒是高兴,屠涯在后面看的可是火急火燎,怒发冲冠,心道这个娈童怎么就这般不明事理,一个姑娘带着一个男子来到花楼,还买了娈童,哪怕是再傻的人都应该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他冷寒着一张脸,见两人越贴越近,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将正在神游的陆瑶从垫子上拽了起来,陆瑶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正要滑倒,她伸手将屠涯伸出来要搀扶他的手拍掉,自己挣扎了几下从原地站稳,而后退开几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屠涯扑了隔空,有空气从他摊开的手指中流过,他顿时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
  像是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长手长脚,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这种怅怅然失去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间,他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不适应。
  他有些尴尬的将手收了回来,会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玉褚的手里,“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玉褚自然是乐意之至,伸手刚把那张大数目的银票抽了过来,忽听一阵大喊声道,“不用麻烦了。”
  回过头,只见陆瑶一脸黑线的从怀中掏出更多的银票塞进他手里,“不许走。”……这算是在整哪出。
  玉褚只觉的那银票拿在手里突然变得分外烫手,他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良久的静默后,只听得屠涯先叹了口气,“别闹。”
  这不说还好,一说便又惹到陆瑶,她冷哼一声,走过去扶了玉褚的肩膀,强行将他按下来,冷不丁的对屠涯道,“你看着碍眼大可以离开这里,何必将我的人赶走,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这般行事不觉得有失风度么?”屠涯望望她,沉吟片刻,又道,“好,那么我便也留在这里,”他去寻了老鸨来,又是大笔的出手雇了今天的头牌,而后坐下来自斟自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的道,“我不觉得碍眼,同样,还望你也同样不这么想。”
  陆瑶偏过头,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和玉褚逢场作戏,可是做着做着,眼光又不由自主的向着屠涯的方向瞟去,只见他这时候还一个人坐在桌边,杯中酒水已经空了,他差人又上了一壶。
  陆瑶的心不在焉让玉褚觉得十分不舒服,他不自觉的离她远了些,而陆瑶却仿佛并没有发现一般,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在屠涯身上,关注之久,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过了不多时,只见今日的头牌月龄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信步缓缓,款款温柔,连指尖都是如此柔软和细腻,看得人不禁浮想联翩。
  陆瑶将视线从她的手指移到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阵恶寒,不知那群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雄性动物们究竟是作何想法。
  月龄缓步走了过来,见房间内的情形怔愣片刻,不知道这房间中女客和娈童,男客和花魁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搭配。她见屠涯静坐在一旁,他的身侧放着一个空酒杯,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巧笑着缓步走到他身边,用葱白的手指将他的肩膀扣了,丝丝缕缕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过,和她的身体巧妙的缠绕关联在一起。“爷……”她的声音软绵绵的,甜得发嗲,像是在唱歌一般,总是不在正确的调子上,听得陆瑶一身冷汗。
  屠涯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她走过来,他便同她对视,她远离他,他也是无动于衷。她身为头牌多年,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只当他是过于害羞。
  她一把环住他的脖子,而后一个绕弯跨坐到她腿上,有意无意的将发丝撩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
  屠涯轻咳一声,似乎是不大习惯她如此动作,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坐着,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陆瑶悄悄向着对面扫了一眼,恰好看到月龄在屠涯腿上,还做着那种让她看不下去的动作。她别过头,幽幽的道,“我还就真的觉得碍眼了。
  ”她说着,甩出几张银票出去,对月龄道,“她要你花了多少银子?喏,现在你是我的了。”
  月龄望了望地上厚厚的一沓银票,又看看屠涯,面上露出为难又心动的表情。好在她好歹是个花魁,这点场面多多少少还是见过的,不至于因为这些银票而乱了方寸,做出一些让客人丢了面子的事。
  没想到屠涯方才美人在怀,暖玉温香,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幸运,而现在被另一个客人从他眼皮底下抢人,他竟也没有多么震怒。这人倒是奇怪。
  月龄在心中道。“还真是个怪人。”陆瑶挑挑眉,见她果真没有去收那一沓银票,再没什么表示。
  在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原本就有些安静的房间此刻竟变得静寂无声。
  好久后,却是月龄先打破了沉默,“这位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
  陆瑶灵机一动,走过去打断她的话,“不如我们做个游戏,活跃活跃气氛,”同时还不让抬眼看看月龄和一直被她冷落的玉褚,“听说有个游戏很不错,正适合我们我们戏耍一番,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她从怀中抽出一沓麻将牌,她将麻将写在纸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