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挡在屠涯面前,身子更显的瘦削和单薄,温淮望着她的侧脸不由的苦笑,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她却依然看不清。
好,那他就如她所愿。
温淮缓缓将指向屠涯的剑放了下来,而后狠狠的仍在地上。
他踉踉跄跄的走进藏宝阁,在新的守卫宫人的注视下将他迷晕,然后将守卫宫人和不属于藏宝阁里的东西统统从门外丢了进来。
而后只听重重的一声响,大门紧紧的关上。
只是这么一道大门,便把陆瑶和温淮永远的阻隔开来。
事实上,这道门,一直到陆瑶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打开。
陆瑶愣愣的望着这道被关死的严严实实的门,看看身后仍是在抽搐的屠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吸吸鼻子,心中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一般,所有的冷风穿堂而过,统统灌进心里,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无从宣泄。
温淮将自己关在藏宝阁里,像是先前在山上一样让自己与这俗世与世隔绝,陆瑶想着他也许是对着俗世绝望了也说不定。
她心中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就好像世间只剩下她自己,她只有自己了。
她不想在宫中想起任何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事情,也不想看到屠涯,索性便出宫去,整帮着掌柜的打理刘记茶庄,刘记茶庄的生意真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红火的几乎日后她走到哪里,都能够在或大或小的城镇中看到刘记茶庄的分店,而后从那些掌柜的身上看到刘记茶庄掌柜的影子。
她这一次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如何经营好一家店的知识全部都告诉了掌柜,又自己尝试着做茶,经过几次三番的试验后终于成功,现在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茶叶,属于自己的茶点,属于自己的门面,在整个京城中的口碑都是很好。
小涵提到了之前的烤肉,陆瑶找到红缨再一次对烧烤架做了改良,这一次考出来的肉串不但更加鲜嫩可口,而且不会有很多的浓烟,在室内也可以制作。
她又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可以做出来的东西统统找人做了个七七八八,在饮茶的时候由那些十八班武艺的门面担当介绍给宾客中的达官贵人,并以此收获了足足一大笔利润。
掌柜的是一个会感恩的人,他没有自恃过高,始终知道现在这样的盛景是由谁带给自己的,他将这些日子所得到的利润和各个城市的商人上交的分店加盟的费用兑换成了黄金,差人送到了她的梨珊院。
陆瑶远远的望着那十数口沉甸甸的箱子,吸了吸鼻子,心道,失去了宝藏,可她终究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将这些钱又转了回来。
她合上箱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对着那砰砰跳动的内心道,“你看到了么,这也算是我终于……为你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她差了宫人过来,“将这些通通搬到大殿上去,就说是我为国库所尽的一份心意。”
小涵有些云里雾里,问道,“小姐,直接搬到库房不就好了,为何还要上大殿?”
陆瑶望着宫人们搬箱子的背影,轻轻一笑道,“一个不用关心国家大事的公主都为俞国贡献了这么大的一份力量,那些达官贵人们看到了总得表示些什么吧。”
小涵总算是回过味来,赞叹的对她点了点头。
那日,陆瑶和贵妃躺在躺椅上闲闲的晒着太阳,她的肚子已经一天比一天大,胎儿现在很好,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也已经固定住了,想来那些有心之人也不会再做出什么手脚。
她轻轻呷了一口茶,便听到黄莺来传报,黄莺在她耳边说道,“回主子,果然不出主子所料,那些大人们一看小姐捐出了这么多银两,统统将自己的家底拿了出来,尤其是那几个贪官,脸上虽然笑着,可是心底里终归是肉疼啊,还是主子有主意。”
陆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下好了,俞国的国库充裕,以后再也不用看别的国家的脸色行事。
她眨眨眼,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件事没有明白透彻。
她穿上夜行服,偷摸的潜入别院,和以往的景象一样,唐胥仍是在桌上品茶,他的对面放着另一个茶杯,茶杯中的热茶正徐徐的冒着炊烟,看起来像是知道她会到来一般。
陆瑶见状,不客气的大步走过去坐了下来,也不管自己身上所穿的夜行衣是否得体。
唐胥不介意的笑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拖着下巴望着她道,“怎么,你不是来找他的么,怎么还不问我他在何处?”
陆瑶不急不缓的轻抿几口,然后将茶杯放下,迎上唐胥好笑的目光,这才问道,“他在何处?”
“你猜。”他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面是满满的奸诈。
陆瑶一头黑线,明明是他让自己发问,等到自己真的问出口了,他又不老老实实的回答,而是选择给自己下套。
她不再理会他,一杯茶喝完了,她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斟满,而后又将茶壶放回原位,丝毫不在乎在她手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空空的茶杯。
唐胥轻轻叹了一口气,任命的自己重新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望着她道,“听说你今日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以一己之力将空虚的国库填满了,可有此事?”
陆瑶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都已经听说了么,为何还要问我。”
唐胥却是挑了挑没有,嘿嘿笑道,“本王……只是想听你心口说出这番话。”他顿了顿,突然对着陆瑶道,“本王以前……有没有说过我很欣赏你?”
陆瑶想了想,回道,“怕是没有。”
唐胥又是挑了挑眉毛,“真的没有么?”
“没有。”
唐胥点点头,突然不再言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闷,不知为何,陆瑶觉得只要和唐胥涉及到一起,她便总能想到诡异这两个字。
陆瑶过了好久之后突然说道,“谢谢。”
“哦?”唐胥故作惊讶的道,“为何要对我说谢?”
陆瑶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明明是个聪明人,却一定要装的冥顽不化,和这样的人说话当真要用掉半条命去。
唐胥突然又道,“我有点喜欢你了,真是希望你能成为本王的王妃。”
陆瑶眨眨眼睛,“俞魏两国联姻,我原本就该是你的王妃。”
“哦?那么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啊。”他突然吐出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而后在陆瑶略微惊讶的神色中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圣旨,“本王可是一早便说了让你欣赏欣赏我魏国的圣旨,原来你竟一直都没有看。”
陆瑶只觉得脑中一空,她机械的走到桌边将支架上的圣旨拿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快速的将圣旨展开,连唐胥看了都忍不住惊讶道,“你小心些,那可是我魏国的圣旨。”
只见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几行大字。
陆瑶望着那几行字,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她要和亲的对象竟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唐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将她蒙在鼓里的屠涯。
而她带到魏国的陪嫁,竟然是——
她深吸一口气,她早该想到的,所以难怪屠涯对幽玉那么上心,难怪他宁愿杀了华坼也不愿让幽玉落在她手中。
她耳边又一次响起屠涯对温淮所说的话。“若是他这个时候将幽玉盗出,这件事一定会波及到小瑶身上,我不能让小瑶收到伤害,所以也只能对不起他了。”
呵。
呵呵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屠涯,只怪她自己看不清。
现在,温淮也许正在藏宝阁中笑她痴傻吧。
她吸吸鼻子,眼中却没有眼泪。
“离开他吧,这也许是我这辈子给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忠告了。”
唐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陆瑶手中拿着那道圣旨,怔愣的向着梨珊院的方向走去。
屠涯。
这两个字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要离开,她要逃离这个名字。
陆瑶回道梨珊院,将小涵和相姝叫了出来,见自己手中积攒下来的积蓄分给她们,“你们离开京城吧,随便去什么地方都行,离得越远越好。”
她草草的将今日的经过和自己要逃离的想法说给她们听,果不其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相姝想回到耿县去,毕竟那里是她生长的地方。
而小涵,自然是走遍天涯海角去尝试着吃遍各种山珍海味。
陆瑶望着她们,突然间有那么一瞬的触动,想着自己在这个世上,还能有这么两位交心的朋友,真的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到宫门口目送两人离开,相姝倒是一直大大咧咧,即使到了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随随便便大手一挥,“想我的时候别忘了来找我,我不会离开那里的。”而后便骑着马儿疾驰而去。
而小涵则是和她抱了许久才离开,临走时,她在她耳边道,“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温神医……”
陆瑶愣了愣,随即苦笑,珍惜……她已经生生将他错过了啊,而且这件事情丝毫怨不得别人。
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情波及到他,她买通了俞皇身边的大红人周太监,请求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全藏宝阁中的那人一命,说这话的时候,她见太监的表情有些微的恍惚。
“怎么?”她问道。
太监忙摇摇头,而后郑重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陆瑶连夜驾马出了京城,临走时她经过了红缨的铁匠铺,红缨和古黎都在里面,她在外面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她已经没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了。
至于古黎究竟有没有复仇成功,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几天后,陆瑶带着帽子,听着刘记茶庄中门面担当在和姑娘们将俞国公主盗取国家至宝幽玉逃亲的故事,她面前的桌上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的是她的模样,那是对她的通缉令。
陆瑶好似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一般兀自品着茶,那人继续说道,“你们说那俞国公主究竟是涌了什么样的方法,竟然让幽玉一夜之间变成了普通的石头,啧啧啧……”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原来华坼也没有多大的能耐,紧紧只让假幽玉维持了一段时间。
有人坐在她身边,将一柄太监用的拂尘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陆瑶抬头,正好撞进一双灿如星子的眸子里。
“你……”她支吾了片刻,不知道究竟该说谢什么。
为什么温淮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一路尾随着她而来么。
“……你不恼我了?”她试探性的问道,没什么底气。
温淮轻轻抚了抚拂尘,陆瑶立即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她托付照顾他的周太监竟然是他……
“现在我是通缉犯了……”她望着他,意有所指的道。
温淮却是挑了挑眉,将另一张纸放在桌上,那也是一张通缉令,只是上面画着的人像是原本就属于画像一般,有一种超尘脱俗的美。
“承让承让。”温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