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瞪大了眼睛,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在做梦。
  可是脑海中确确实实的出现了像上次一样的红色绿色两个电钮,红色的像鲜血一样触目惊心,绿色的有仿佛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恍恍惚惚的伸出手去,竟看到自己的手便的近乎透明。
  这是……生命本来的颜色么?
  她怔愣的望着自己的手,那么纯洁而又纤尘不染的颜色,让她在眼前浮现起温淮的翩翩白衣和不染尘寰的白色幕离。
  她想起自己和温淮说的话,她不想要半途而废的人生。
  陆瑶将手抬了又抬,看着那两个电钮有些犹豫。
  乱世中的人心太过险恶,满面笑容甚至愿意用生命保护她的屠涯并不是出于真心,唐胥更是满眼的诡异和精打细算,他们看着她一步步的跌进沟壑丛生的陷阱中,只是看着,并不伸出援手,甚至还在心里盼望着她可以摔的够惨。
  温淮早早的便给了她所做之事会无疾而终的预言。
  三国局势动荡,战争一触即发,而她却只是这翻云覆雨乱世当中的一枚棋子,所看到的不过棋盘中的寥寥方寸。
  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一个有些身份和利用价值的碌碌之辈,这看上去是一个不可扭转的设定。
  而她以前的人生,虽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可始终风平浪静,一帆风顺,万里晴空。
  这样想着,手指不自觉的,带着些微的抖动,对着绿色的电钮伸了过去……
  耳畔突然想起屠涯有些沙哑的声音,“不要走,小瑶……”
  他的声音竟带了些微的恳求。
  这是怎么回事?
  她即将触碰到按钮的指尖在半空中及时刹住了车。
  屠涯知道她要走?
  难道他也是通过某种当时穿越而来的人?
  陆瑶支着耳朵,无视心中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凝神听他说话。
  屠涯握住她的手,就在方才,他不知为何看到她的身体一瞬变的透明,似乎要和白色的床榻融为一体,他想也没想,当即抓了下的手,下意识的开口挽留。
  不要走……
  这样的想法从他脑海中擦过,他愣了愣,自己也没想到这竟是他内心的想法。
  他摇摇头,否认了无知无觉间她对自己的影响竟然到了这般。
  不可以这般。
  他不能对别人抱有期待,不能对别人抱有信任,也不能将自己的满腔热忱和一颗真心全数交给一个人。
  那种被彻彻底底背叛的感觉,他已经不想再次品尝一番。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片刻的失神,自己这样做,是否也算是对她彻彻底底的背叛?
  “小瑶,”他用另一只手虚摸着她的面颊,“我算计了一路,理应受你一剑的,”他不辩解,不解释,他可以承担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你睁开眼睛,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任你处理,刀剜火烙,我绝不会吭哪怕任何一声。”
  陆瑶的睫毛动了动。
  暗恨他为何要这般,若是他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她一定就会带着对这时代深深的厌恶与绝望按下绿色的按钮。
  从此以后,陆瑶这个角色和这个动荡的时代便会成为一副她看过一眼便忘却的画作,亦或是一本被束之高阁的小说,她永远不会记得这个悲情人物身上所发生的故事,也不会对故事的结局抱有期待。
  可是他这么一说,她便有些犹豫了。
  手指微微抖动着从按钮上垂下来。
  屠涯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几分苦笑的意味,“真奇怪,你明明昏迷着,我却觉得你现在正处在一种意识游离的边缘,周围是一整片的隆冬白雪,我若是再不出声,你便会被白雪漫过去,从此你我二人便再无相见的可能……”
  陆瑶环顾四周,果然如他所说,她的身周无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倒是颇有些雪地的味道。
  “小瑶,我先前说的你是我的有缘人的说辞并不是编出来的,”他突然蹦出这么一番话,“的确是你,我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有这种异样的感觉,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纠葛就仅止于此,只要你醒过来……”
  只要你醒过来……
  他说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上,他温润的唇瓣吻上她的,给了她一个意犹未尽的深吻。
  陆瑶眨眨眼,右手不自觉的抚在自己的嘴唇上,她皱着眉想,“这么凉,有什么好亲的。”
  她的意识脱离的身体,对他的爱意和恨意仅仅剩下十分之一,因而这个吻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她重新看向那两个按钮,目光从红色滑到绿色,又从绿色滑到红色,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她的意识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而身体却因为她的意识虚晃了片刻,她自然不知道,可屠涯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将她的手紧了紧,突然将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语气中竟散发着一种狩猎者的危险,“你若是敢消失,那几个人可就危险了。”他威胁道。
  陆瑶嘴角抽了抽,她的感觉虽然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但还是知道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的,既是如此,他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威胁起她!
  屠涯余光看到她抽的嘴角抽了一下,他心中一喜,装作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继续道,“索性你也要走了,就放宽心,他们是死是活都同你无关,你只管在属于你的地方风生水起,至于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陆瑶咬咬牙,她根本就没有将宝藏藏在什么地方告知于任何人,若是他真的要将他们抓过来,温淮倒也罢了,小涵和相姝定会被抓到,那时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我猜你大概是没有告诉他们你的计划吧?”他摸着下巴,留意着她微微带了怒容却有了生气的面容,“那可真不妙。”
  “不知你是否对魏国的刑具感兴趣,”他掀起嘴角,“之前在耿县看到李德的那些,我才发现这边的刑法还真是不够完善……”
  陆瑶被他抓着的手指动了动,他松开手,她的拳头无力的打在他手上。
  陆瑶还未睁眼,便感觉到肩头一阵剧痛,像是骨头被拆下来又被重新武装回去一般。
  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疼得一抽一抽,便忘了要去反驳和鄙视他的话。
  “感觉怎么样?”他撑住她另一个肩膀,眼神中透着关切。
  陆瑶下意识的向里侧挪了挪,她已经没有能力去判断他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索性就远离他。
  只是这一动,又好似是在本就疼痛的伤口上淋了一层辣椒油一般,“嘶嘶嘶——”
  屠涯伸出的手僵了僵,还是从桌上拿了纱布和金疮药,帮她一圈一圈小心的解开纱布,重新上了药。
  那药沫一点点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陆瑶身子抖了抖,侧着脑袋勉力望了肩头一眼,眼睛里露出嫌弃的神色,然后她把头偏回去,将他手上的纱布拿过来,自己尝试着去包扎伤口。
  奈何她的动作过于笨拙,行动僵硬不说,还动不动便有伤口被撕裂的危险。
  她的手在空中疼的一顿一顿,却仍是咬着牙包扎着,不愿再去承他的情。
  屠涯叹了口气,轻笑道,“左右这纱布和金疮药还是我拿给你的,这情要怎么算?”
  陆瑶眨了眨眼睛,屠涯趁着她怔愣的片刻从她手中再度将纱布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绕过一圈又一圈,“何必撇的这么干净,我做错的事情,我认,后果和责任我皆自己承担,你有什么怨气也大可进数发在我身上,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她垂下眼睑,余光看到他脸上坚毅的表情和他小心翼翼为自己包扎的样子,她本该是恨他的,可是……
  陆瑶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伤口摧残的没了知觉,心里酸酸麻麻的,原本的恼怒和恨意积了厚厚一团,不知被她放到了什么地方。
  她无声的接受了他的帮助,心里盘算着他对自己这般好,莫不是还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她脑中微光闪过。
  突然想起来她还真是有价值。
  宝箱所藏的地方还没有告诉他们。
  屠涯包扎完了,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衫披回她的肩上,他的指尖有些凉,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陆瑶忍不住缩了一下。
  “冷?”他说着,双手重复而快节奏的摩擦着,直到掌中和指尖有了热度,这才重新拉好她的衣衫。
  陆瑶眨眨眼,她昏迷时恍惚感到他抓着她的手是温热的,并没有这般凉。手背不由的碰了碰他另一只手,竟也是凉的。
  他这是……为她担心么?
  陆瑶摇摇头,驱散这些突然向她漫过来的莫名情绪,她不能一直念着他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些都是假象,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她打开他的手自己整了整襟口,斜瞥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所指的当然是藏宝一事。
  “那便不告诉。”他说着,将被她掀到一侧的薄被拉起来将她裹了,“夜里凉,你坐好。”
  陆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夜了,想着她这一觉睡的还真够久。
  “想吃什么?”屠涯好像被人重新设定了一番,嘘寒问暖的样子让她有些受不住。
  陆瑶抽了抽嘴角,他这是在用什么美男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