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支女赶到镇上的客车站,天空中飘起了零星小雨,整个大地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天上地下在这灰蒙蒙的雨水中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买好车票,离客车发车还有二个多小时,支女很想去学校一趟,去见见周琳,听听有没有石磊伤势的最新消息,她走到岔路路口,远远的望见传达室,想起了那几个面目可憎的保安,走进学校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
支女回到车站候车室,候车室等车的人不多,她在屋的角落里找个空地,取张废报纸铺在地上坐下,双手抱头枕在膝盖上挨时间过去。昨晚九姨走得很迟,她不走,支女和妈就不能关门收店休息。九姨费尽口舌竟然劝支女和同学分手,然后与村长家二子交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二子如何如何有本事,挣了多少多少钱,家里要翻盖楼房,还准备买一张小轿车什么的,吁唠得支女烦得不能再烦,见妈一直对自己使眼色,又不好发作,只好装作有兴趣的样子,耐心听下去。听九姨话说得漏洞百出,实在忍不住,才插嘴问:“九姨,二子是有本事,他凭什么能耐挣了那么多钱?”
“他靠什么挣了那么多钱,这我可没问过他!”九姨一脸的尴尬,支吾其词:“听他说,二子老板特别欣赏他,每月工资就有八千多。八千多那是什么概念啊?你家的这个小店铺,一家三口人忙,一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
“是啊,我们家小店一年挣的也没人家二子一个月挣得多!”支女妈笑咪咪的附合着说:“一个人在外打工,能得到老板的常识,就是最大的本事!”
“谁说不是呢,全中国造飞机、卫星的能有几个人?大部分人不还都一样没技术,一个外地人,来到新地方,人生地不熟,能获得老板的赏识重用,这才是真正的大本事。错过这样的男人,多可惜!”九姨还试图劝说。
“妈,九姨干嘛热心替村长家二子说情?二子像她亲生儿子一样!”九姨很不满意,悻悻走后,母女俩关门收拾好,支女上床,不解的小声问妈。
“这社会,人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势利,按理说九姨和我们还是亲戚,可现在亲戚不如权利。听说,村长去年曾帮过她家,她为了抱孙子让大媳妇生了第三胎,村里象征性的罚了她家钱!”支女妈叹口气,苦笑着说。
妈后来又和自己聊了很多,支女全记不得了,只有对妈说那句‘亲情不如权利’感受特别深,让她刻骨铭心。中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有些话说出口,只要稍加留心,仔细玩味,你就能体会出无穷乐趣来。有权就有利,有利就能笼络人,亲情在权利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也就不奇怪了。
“排队,准备检票!”车站工作人员高声呼喊,旅客们纷纷跟在他身后。
支女起身跟在旅客后面出了候车室,站在写着县城方向的牌子下,算是排上队。外面的雨早就停了,雨后空气清新,凉爽宜人,从田野里刮来的细风吹在脸上,让人心旷神怡。支女二眼盯着公路客车来的方向,突然自己的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二下,回头一看,见是张昊满脸笑容站在身后。
“你去县城,为什么不打我手机,提前说一声,我好开车送你!”没等支女开口说话,张昊笑着先说了话:“我的车让乡企业办主任借去,说是去医院探望镇长的儿子石磊,他们走得很早,估计现在已经到县城医院了!”
“我是临时决定去县城,没来得及联系你!”支女微笑着低声说。其实她心里从没想过,去县城要找张昊开车送自己。支女试着解释说:“我到家后才知道我爸半个月前去县城进货,到现在没回来。我爸有事可能去了他战友家,我妈不放心,要我进城去看看,要不了几天,我回来后就联系你!”
“那好吧,到了县城,如果有事打我手机,我立马就赶过去,准时出现在你身边!”张昊一脸的真诚,盯着支女说:“有事,应该第一个想到我!”
“谢谢你,我知道了!”支女听张昊这样说,也很感动,动情的说:“张昊,你人真不错,记住了,我有事一定找你。你忙吧,注意不要累着自己!”
“你把这些拿着!”张昊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到支女手里说:“今天赶得不巧,我出门时口袋里没装钱,只有这么多,带着用,我有事走了!”
“不要,我有钱!”支女忙着把钱还给他,张昊已转身离去,走到路边骑上摩托车,招招手,一溜烟飞驰而去。支女停下脚步:“钱,我一定还你!”
“那小伙子待你真好!”支女回到站牌下,身后的一位老太太羡慕的说。
“他是我表哥,对他妹妹还能不好?”支女懒得听见别人说闲话,顺嘴撒个谎。想想,张昊确实对自己不错,但在不错里,支女总觉得张昊缺少了些什么,缺的到底是什么,支女也实在没法说清。就像刚才他掏钱给自己,自己和他单独在一起时,他从没有表现的这么热情,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显就有炫耀的成分。就像人们常说的,在竞争状态下,当一个人拥有什么,他便炫耀什么。缺失什么他便否定什么。炫耀可以展示优势,忽略劣势,压倒其他人的其它优势。他的目的是,显得自己特别有面子,获得一种优越感、自信感,满足感和成就感,进而确立自己霸主地位。
“有这样体贴有钱的表哥,你真够命好、运气好!”老太太絮絮叨叨说。
“是嘛,我的命和运气确实够好的!”支女不想和老太太唠家常,敷衍了一句。正好这时,客车到站了,下车、上车的人很多,抢上挤下,一时间人群乱了套。待支女上车找到座位,司机已经发动车,准备启动上路了。
支女在座位上坐下来,爬在前排的椅背上,又迷迷糊糊睡起觉。等她下车走出车站,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在车上时,支女已计划好了自己这趟县城之行的日程,先找到爸,问明爸的情况后,再抽空到医院去探望石磊。
支女五岁时来过县城,当时她连东西南北也分辩不清,对县城最深的印象是房高、人多、街道宽。再就是感觉县城什么都比她在的农村好,以后每每和同学聊到县城时,她总把县城说成是人间乐土,是她理想的天堂。
如今,支女再次走在县城大地上,呈现在她眼前的,是脏兮兮的街道和来往匆匆的行人,这与她心中的县城相距甚远。不过这时候,支女没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感受,重要的是要在傍晚之前,找到爸,否则自己吃要下馆子、住要去旅社。她并不担心口袋里没有钱,而是觉得不值,那是浪费。
“你好,你那里是李叔叔家吗?我是支女,我爸是李叔叔的战友。我想问一下,我爸最近有没有去过你们家?”支女快步进了城,看见街旁商店里有公用电话。走了进去,按妈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嘀嘀响了好一会,才听见一个女人甜蜜的回声。支女急促解释说:“我现在人在城里!”
“支女,是你啊!”对方的语气特别亲切,显得和自己很熟似的:“你在县城,找你爸啊?你在县城什么地方,不要乱跑,我让他马上过去接你!”
“县城的地理位置我不熟,我在这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支女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突然看见对面是工商银行大楼,灵机一动说:“我现在是在工商银行的门口打的电话,这是什么地方,我说不清,我在这里等着!”
“好,你就在那里等着,不要再到其他地方!”电话那边的女人笑着说。
放下电话,支女结清了电话费,穿过街走到工商银行楼下,静静的等着爸来接自己。支女望着南来北往的行人,脑子里极不平静,她对电话里的那女人说话的语气就特别的反感,对她有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怪怪的感觉。
“爸,你来城里进货这么长时间,怎么不回去?不回去也该想法和妈说一声,妈在家饭不思茶不想,日夜惦念着你呢!”支女从小对爸充满特别的敬意,在她幼小的心里,爸是这世上最有本事、最有能耐的人。现在在城里见了爸,支女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口气问:“我回到家,妈就催我来找你!”
“我也就准备这二天回去,和你妈详细说一声!”支女满脸笑容,呵呵大笑着,岔开话题说:“你不是还没毕业吗?这时候怎么有空来城里找我?”
“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反正我升学无望,就请假提前离校,到时我再去学校领毕业证!”支女简短的回答,瞟了爸一眼,又把话题扯回到你的身上,小声问:“爸,你在县城发生了什么事?以前从没出来半个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