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冠宇的试用期已满,下班前,喻可欣把他叫到办公室,微笑着说:“冠宇,祝贺你,接到上面通知,你的试用期结束了,这三个月,你表现的很好。从下周开始,你就单飞了,雄鹰出笼,振翅翱翔了……”
周冠宇心里涌起莫大的不舍,他习惯了每天和喻可欣一起工作,跟她学到不少东西,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个搭档。他没做声,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失落,甚至有些难过。喻可欣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拍拍他的肩膀,“嗬!是不是舍不得我这个搭档?……这样吧,住些日子我老公出差回来,我请你和夏小琳去我家吃饭,祝贺一下……”
夏小琳还没去找工作,整天优哉游哉到处玩,逛逛这儿,浪荡那儿,看见什么好就买什么,活得比谁都滋润,用方青梅的话说——就是不务正业。
周冠宇催她去她妈妈公司上班,她不温不火,“我玩玩怎么了?干嘛呢,皇帝不急太监急?她那破公司盛不下我,我坚决不去。”
“大小姐,国家培养你,不是让你游手好闲,你年纪轻轻不做点事儿,有意思吗?”周冠宇替她着急。
“甭挤兑我,我有我的打算。我会找到满意的工作。”夏小琳强词夺理。
“那你去找啊,不去争取怎么会找到?”周冠宇略带恼火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争取?本小姐是深藏不露。”夏小琳潇潇洒洒地辩解说。
“呵呵,小样儿,还深藏不露呢!骗谁呢!”周冠宇根本不相信,继续做动员工作,“小琳,去你妈妈公司上班好不好?你整天不上班,每晚在我跟前转悠,你妈妈会怎么看我?会说我勾引你。你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你越这样,你妈妈越不会同意咱俩在一起。”
“管她同不同意,只要本姑娘矢志不移就行了。”
“你呀,怎么说你能听进去啊!”周冠宇摇头表示不理解。
“那就别说,打住!山人自有打算!”
周冠宇叹了一口气,真拿她没办法!
谁也没想到夏小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十月中旬,夏小琳报考滨海市公务员的笔试结果出来了,在二千多人的竞争中她排名第三,接下来面试、评审,一直稳居前五名,随后被滨海市卫生局录取。薪水虽低,甚至不够她一个月的汽油钱,却拥有傲人的铁饭碗。
考前保密,录取,她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最高兴的是周冠宇,他惊喜地大叫:“哇塞!你太有才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的密不透风,服了你。”
“嘿嘿,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你女朋友不是盖的。我这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夏小琳大言不惭。这时候她最有发言权了,说什么都是真理。没人再埋怨她整天不着调,就知道玩了。
方青梅并无喜色,幽怨地叹了口气,女大不由娘,这孩子就喜欢和她两拧着。夏小琳考上公务员,偌大的公司将来谁来接管?真得帮她挑个好女婿,让女婿来做公司的接班人。方青梅早就有女婿的人选,就是给公司管理中草药基地的场长杨维成的儿子杨光,上进好学,和夏小琳同岁,现在正读研。杨维成多次在她面前提到此事,希望两家能结为亲家。
想起这个话题就上火,周冠宇这小子不知给夏小琳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死心塌地追随他,棒打不散。反正这个周冠宇,方青梅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个乡下土包子,还想娶我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怀疑周冠宇心术不正,娶夏小琳是窥觑上她们家的财富。
周冠宇的母亲知道了这个喜讯,喜悦中带着担心,“儿啊,小琳是国家干部了,眼光高了,会不会看不上你了?咱这是攀高枝啊!”
“娘,你瞎寻思什么啊!”
“大宇,在咱们这里和你一般大的都结婚了,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觉得合适就结婚吧,也了了娘的心事。哪天小琳在,你把电话递给她,俺跟她说。”
“娘,这事以后再说,城里不兴早结婚的。”
“不结婚,娘心里不踏实。”
“娘,等我事业有了起色再说。”
周冠宇经过努力,业绩不菲,公司批准他可以单独做业务。夏小琳考上公务员,可谓双喜临门。喻可欣提出庆祝一下,“今天周末,难得我老公在家,去我家,我亲自下厨,咱们庆祝一番。”
“好啊!可欣姐,我们也想认识一下姐夫。对了,叫上你家老爷子,我和他挺谈得来的。”周冠宇实实在在地说。
“我老爸也念叨你,说你朴实无华。你们俩对脾气,一面之交,就惺惺相惜。”喻可欣欣喜地说。
“可欣姐,我回宿舍换件衣服,一会儿就和小琳过去。”
回到宿舍,周冠宇抱怨:“小琳,你以后别买高仿的衣服,不抗洗,你看,洗出来都皱皱巴巴的,一团糟,怎么穿啊?”
周冠宇从衣柜中翻出夏小琳给他买的Armani衣衫裤子,一件一件抖擞给她看,可怜的Armani,那惨样儿连块抹布都不如。
“怎么洗的?”夏小琳皱着眉头问。
“你说衣服能怎么洗?用水洗呗!”周冠宇理气直壮地说,“你看看这熊样儿,扔大街上保证没人要,当尿布还嫌硌屁股呢!”
夏小琳跺着脚转着圈,攥着那些衣衫心疼得不得了,这三万多块钱呢,被他洗成这爹爹不亲奶奶不爱的凄惨样儿,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水洗的,这些衣服得干洗!”
“我同事告诉我,干洗一件衣服至少得10—15块钱,我有钱没地花了,去花那冤枉钱。”
闹心死了!好好的奢侈品牌被水洗成这样子,就为了省那十块八块的,真是“买得起马配不起鞍”,夏小琳哭笑不得,周冠宇的消费意识什么时候能跟上时代的潮流啊!
“以后换下来告诉我,我来拿去干洗。”说着装进了一个袋子里,打算送去干洗店。
“别扔啊,烫熨一下能穿。”周冠宇理解错了她的用意。
“送干洗店去干洗。周冠宇,我可告诉你,你身上这套西服再洗成这模样,我可跟你急!”夏小琳攥着拳头向周冠宇示威。
“那得多费钱啊!”
周冠宇和夏小琳赶到喻可欣家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付振宝,这太惊喜了,“大宇,是你们啊,进来,进来,一直以来想请你来家坐坐,就是没得空。这不,现在买卖不好做,为了弄点好货,总是东跑西颠。”付振宝特地来了个拥抱。
“啊,原来他就是你口中的大宇啊,真是的,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喻可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迎接。
“大宇,几个月不见,你小子发达了,嗬,都穿上Armani了,不简单!”付振宝捣了周冠宇一拳,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真是的,所有人都拿他这几套衣服说事,周冠宇对别人的恭维习以为常,很多人都认为他穿的是国际名牌,他都懒得费口舌解释,“哪里,是高仿的。小琳说,千把块钱,不值钱!”
“你小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是火眼金睛,这套衣服怎么说也得3万块钱。我去奢侈品店转过,就是价太高,没舍得买。”付振宝说的那么肯定,让人不得不相信。
周冠宇满脸疑惑,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夏小琳。夏小琳摊摊手,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喻可欣怕再深说下去露了馅,枉费了夏小琳的一片苦心,机灵的她赶紧转移话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边吃边聊。”
喻可欣穿了件低领毛衫,那件绿宝石挂件再次进入夏小琳的眼帘。
“可欣姐,你的挂件真漂亮。”夏小琳忍不住赞美。
夏小琳的赞美,引来了喻可欣父亲喻得水的一番话,“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们家老一辈就是开玉器行的。公私合营的时候,我父亲年轻气盛,眼光卓越,背着家人签订了合约,结果就几件镇宅之宝没有被公私合营去。”
“爸爸,既然您老说到这里,反正周冠宇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玉器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我想跟您借点东西摆在店里,提高玉器店的档次。”付振宝插话说。
“这……”喻得水犹豫了。不是不给,而是东西太珍贵,摆在那里太扎眼。
喻可欣在一旁帮腔,“爸爸,您就把那对雕龙玉碗借给振宝摆在店里充充门面吧,我们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绝对不会出售这传家之宝。”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御用物不能外摆,怕招来杀身之祸。不过,时代不同了。喻得水沉默不语,没有明确的态度。
“伯父,是什么东西能让您这么犹豫?你就这么一个闺女,您不帮她再帮谁啊!”周冠宇不知道玉碗的价值,胡乱搭腔。
夏小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掺和别人的家事。
周冠宇的话说到了喻得水心坎上,自己百年之后,所有的家当不都是闺女的?早拿出来晚拿出来都是一个理,沉思了一下,做出了决定,“明天你俩去我家拿走吧,你们可得给我保证,这对雕龙玉碗绝对不能出售。”
付振宝早就惦记上了老丈人那对清朝乾隆皇帝用的雕龙玉碗了,那可是一稀罕物件。乾隆皇帝最钟爱玉石,一生中上万件精品玉石,大至五吨,小至玉石挂件,件件爱不释手。这雕龙玉碗是清朝灭亡以后,喻得水的先人在一个没落王孙手中重金买下的。
目的达到了,付振宝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和喻可欣交换了一下眼色,共同举杯,“谢谢爸爸!”
送周冠宇回宿舍的路上,夏小琳和周冠宇发生了平生第一次争吵,“人家的家务事,你能不能不插嘴?”
“我这不是想帮小宝哥嘛。”周冠宇以为夏小琳莫名其妙。
夏小琳不快地说:“喻可欣的父亲说了,那对雕龙玉碗是镇宅之宝,价值一定不菲。老爷子犹犹豫豫避讳这件事,本意不想拿出来,你做什么工作啊!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付振宝有着生意人特有的市侩气,骨子里透着奸诈阴险,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可欣姐对他不设防,老爷子想留一手,却被你搅乱了计划。”夏小琳分析的头头是道,“冠宇,付振宝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和他交往注意点儿,别着了他的道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吧,小琳,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周冠宇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他还是以农村人的淳朴来度量一切。
这小小的争执,给周冠宇上了生动的一课,他明白城里人的交往是嘴皮子上的交往,而不是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