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琳一改大礼拜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起床,来到母亲的书房,磨磨蹭蹭在方青梅跟前转来转去,寻思着怎么跟妈妈沟通周冠宇的母亲要来提亲的事,担心妈妈那尖酸、刻薄的利嘴不饶人,为周冠宇的事,她和妈妈打够了嘴官司,到头来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自小跟随母亲,在夏小琳的心目中,母亲方青梅就是她的天空,她的信仰。可因为周冠宇的事情,夏小琳对母亲很失望,如今,信仰在她心中土崩瓦解。
“有事吗?”方青梅察觉出女儿的异样。
“妈,周冠宇的母亲来了,想来咱们家跟您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夏小琳鼓足勇气说。
心病难除,方青梅对女儿找个农村人做女婿打心眼里不接受,阴阳怪气地说:“来我们家干嘛!我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我说小琳,你为什么总跟我呛着拧着?我让你接管公司,你却去考公务员,这些我都能容忍。找个农村人做女婿,我绝对不能容忍,别让她来自找不痛快!”
夏小琳不想跟妈妈吵,吵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越弄越糟,她告诫自己忍耐,再忍耐,低喟道,“妈妈,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件事?我的婚姻由我做主。”
方青梅脸上更加不快,“你做主好了,还跟我商量什么?你根本没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妈,求您了,您就答应吧!”夏小琳耐住性子箍着方青梅的脖子撒娇道。
方青梅丝毫不相让,“你懂什么,嫁给周冠宇一个乡下穷小子,事多。养儿防老,他们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爹娘指望他养老。男孩子给爹娘养老送终是农村根深蒂固的习俗,嫁入这样的家庭,你不头疼我头疼。我就你一个女儿啊!你给他们养老,我指望谁啊?”话从方青梅嘴里说出来,义正言辞。
一看有了回旋的余地,夏小琳兴冲冲地接腔,“我们都养。”
“拉倒吧,农村人屁事多,生活习惯和我们截然不同,你能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你就打了那个妄心去吧。”
“妈妈,你真不可理喻。是我挑丈夫还是您挑女婿?现在讲究婚姻自主,您干涉什么啊!”夏小琳再也忍不住了,冒包了。
“夏小琳,是你在征求我的意见。你给我听明白了,我是在为公司挑选接班人,你不接管公司,女婿总得接管吧?我不希望我的女婿是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公司交给他,我不放心。”
“妈妈,公司交给谁你也不放心。你还年轻,说这些还早,你就见见吧,女儿求你了,我长这么大还没低三下四求过谁呢!”夏小琳急哭了。
女儿的眼泪打动了方青梅,“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见见,谈不拢不该我事儿。”
有了松动的余地就好。夏小琳连连点头,她相信周冠宇的母亲为了儿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忍受。
“妈,你真好,那我去接他们了。”夏小琳阴转晴,蹦着高去了。
夏小琳先去超市给母亲准备礼物,她知道母亲挑剔,讲究,她挑选的东西都是母亲的最爱。周冠宇母子准备的礼物母亲不一定看上眼,说不定他们前脚走,后脚就叫保姆春花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周冠宇母子一进夏小琳家的大门,一下子折服了,她们家比她住的那个酒店还富丽堂皇,清一色的仿古红木家具,和这样富贵的人家结亲真是矮人半截。怪不得说要来见亲家母,夏小琳期期艾艾。老太太不自觉地心虚了,肩膀不齐不是亲戚,一个乡下老巴子,和她们家结亲,实在是高攀了!
“姐,回来了。”保姆春花迎了过来,帮忙提东西。
“阿姨好!”春花很有礼貌地问候着。
“这是你妹妹?”老太太问。
“不是,我们家保姆。”夏小琳轻描淡写地说。
老太太心里惊讶,他们家还真有钱啊,连保姆都有,不一般,老太太心里就更没底了。他们村就有几个小姑娘在外给人家当保姆,听说管吃管住一个月2000块钱。能雇得起保姆的人家,一定是大富大贵。
“妈妈,来客了。”夏小琳进门就兴奋地大喊。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起来是那样高贵和难以接近,不由得不让人肃然起敬,她很有分寸地礼让着:“坐吧!”
上次的下马威让周冠宇记忆犹新,不自觉有些畏手畏脚了,连话都说不成句了:“阿、阿姨好。”
老太太面带笑容寒暄着:“妹子。”
接着,四个人僵在那里没话说。五十多岁的人,到底是有生活沉淀和阅历,老太太打破僵局,没话找话说,她慨叹方青梅年轻漂亮,脸上没有皱纹,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看起来比自己年轻许多,“城里和乡下就不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里,真是云泥之别!”
方青梅始终缄默着,听老太太一个人在絮说。
“大妹子,俺是来提亲的,俺知道这门亲事,我们家高攀了。可是俩孩子愿意,咱们就成全他们吧!”终于说到了正点上。
“成全?怎么成全?你儿子和我女儿谈恋爱,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我。自古以来,讲究门当户对,女人找男人都是往上找,哪有下嫁的?你儿子要钱没钱,要社会地位没社会地位,就长了个好模样,模样又不能当饭吃,当房子住。他要娶我女儿,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在城里买套房子,总得有个安家立足之地吧?”方青梅眼皮不眨一下,亮明自己的观点,故意刁难。反正她没看好周冠宇,呲嗒跑了正好。
一席话说得周冠宇和他母亲大眼瞪小眼,没了言语,人家的要求并不过分啊,在农村娶媳妇也得盖三间房子。
夏小琳忍不住了,“妈妈,我们可以租房住。”
“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一边呆着去。”方青梅威严地说道。
哀愁写在老太太脸上,明显理屈了,“大妹子,你说这些我都懂,可是我们家没有钱,是冠宇他姐姐在外打工,供给他上出大学来就不容易了,哪有钱再给孩子买房子啊!”
周冠宇郁闷不已,为自己家没钱买房而愧疚,同时也感到方青梅的盛气凌人,这不是让自己的母亲难堪吗?为了夏小琳,他忍了。
这是什么态度啊,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打谱和周冠宇的母亲好好谈谈,夏小琳泪眼汪汪地望着方青梅,大叫了一声,“妈妈——”
“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没聋。”方青梅冷冷地看着夏小琳。
“大妹子,你就别为难孩子了,就成全他们吧!我和他爹都老了,真的没气力帮他们买房!就是石头坷垃块让我们往家搬运,我们也搬运不动了,再说他爹腰疼,地里挣的那几个钱不够给他爹买药的。”周冠宇的母亲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方青梅说,她说的都是实情。
聪明而又极具洞察力的周冠宇说话了,“是啊,阿姨,我们是真心相爱。如果我们结了婚,我会好好爱她,呵护她。”
“都是些没用的屁话!”方青梅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以毫不妥协的坚韧语调说,“我们家小琳才貌双全,工作稳定,一个农村穷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没房没车,还没有滨海的户口,连脚跟都没站稳,我能把女儿嫁给你吗?真想娶我们家小琳,先买房再说,否则,一切免谈!”斩钉截铁地说完,转身想回书房,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简直不可理喻!房子,房子,你为什么非要逼着他们家买房子?咱家三套房子,你陪送一套不就得了?再说咱家不差钱!”夏小琳气疯了,捞起个沙发坐垫,狠狠摔在地上。
“钱和房子那都是我的,让他们家买房子是看他们有没有诚意。”方青梅无理取闹,站在楼梯上冷冷地说。
周冠宇和老太太悻悻而回。城乡差距,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周冠宇的心碎了,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一路上老太太哭天抹泪,“大宇啊,娘对不起你,在城里给你买不起房子,害得你没面子。”
“娘,大不了咱不娶媳妇了,也不能让娘受这样的窝囊气。”母亲跟着受羞辱,他羞愤难当!
“瞎说什么呢,小琳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咱可不能辜负她,娘是真稀罕这个媳妇。”
“可是不能为了娶媳妇,让娘受这么大的侮辱。”
“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
热喷喷而来,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