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哑”一声,房间的门打开来,一袭白衣的宫雪走了进来,口中轻声唤道:“师傅,徒儿过来了。”
“嗯。”就此一声,算作回应,房间里又恢复寂静。内室的帘子向两旁闪开,只见紫衣一闪,柳如冰已经缓缓走了出来,清丽的俏容,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眼光落到宫雪越发艳丽的面容,柳如冰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我的雪儿已经是个大人了。”
被师傅这么看着,宫雪自然知道她话里面的意思,忙恭声说道:“雪儿知罪了。”
看着宫雪诚惶诚恐的样子,柳如冰说道:“你不用这么说,为师不是责怪你。从为师十三年前带你回来,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现在女儿长大了,为师也很高兴。”说道这里,柳如冰叹了口气,掩不住眼中的悲伤,凝视着宫雪继续说道:“可是你应当知道,冰雪宫弟子不得嫁人,这是冰雪宫历来的规矩,若是要嫁人,就必须被逐出冰雪宫,和冰雪宫永无关系。”
此话一出,宫雪心中“轰”的一声,如遭电击。她委身于方小雨的时候,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后来离开他,方明白肝肠寸断的滋味,知道心中已经有了这个男子,恐怕从此以后再也割舍不下,因此宁愿就这么跟着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可是她终究从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熟悉,和柳如冰如母女一般,今天亲口听到柳如冰说这些话,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伤心难过。此时,她眼睛早已模糊,含泪道:“师傅……”
“你不经允许,便已经和方小雨有了夫妻之实,已经违犯了宫中的规矩,现在你依然是宫中弟子,为师罚你到梅园的禁室中思过,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以后,你便与冰雪宫再无关系。你以后虽然不再是冰雪宫的弟子,可是与我依然有师徒的情分,以后再相见,还可以叫我一声师傅。”柳如冰说道这里,回过身去,道:“好吧,你这就去禁室,至于方小雨,我自然会好好招待,一个月后,你便可以与他相聚。”
宫雪跪下,对着柳如冰拜了三拜,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语不成声道:“雪儿一直把师傅当作自己的母亲,师傅养育之恩,雪儿永不忘记。”说完看看柳如冰,却见她依然背对自己,肩膀微微抖动,却不回过身来,只是说道:“好吧,你去吧。”这一刻,宫雪似乎感觉到她的师傅突然苍老了许多。
宫雪缓缓站起,却见玲儿已经站在门口,眼睛也是红红的,却努力平静说道:“雪姑娘,走吧。”
待宫雪离开,柳如冰走进内室,颓然坐到床边,一时很多事情都在脑海中盘旋。十几年前的那一幕依然记忆犹新,与今天何其相似。而自己的师妹,那个自己一直当作妹妹疼爱的女孩,早已芳踪渺茫了。那种无力感,又压抑着自己,可是今天却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自己已经下了一个赌注了,却不知道结果如何,只能默默期盼上天的眷顾。“应该有些不同吧。”她喃喃说道。脑中却突然浮现出那个人的样貌,那个自己如此深爱却注定没有结果的男人,柳如冰心中一痛,却浑然不觉脸上已经多了两道泪痕,梨花般的俏脸,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唉。”轻轻叹了口气,本想走进来的云姨转身离开。知道此时宫主喜欢独自坐着,不愿别人打扰。云姨是十年前被宫主救回,因此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每次看到她悲伤已极的表情,心中都不禁难过异常。即使有绝世的美貌,盖世的武功,她终究还是一个女子,最为珍贵的青春,都已经给了。
面对幽深的通道,方小雨和眉儿相互对视,同时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走,进去看看。”方小雨说完,携着眉儿的手,缓步入内。他行进得极为小心,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机关暗器。
一路行去,却完全没有阻碍,更让他心中惴惴。再往前走,面前已经没有通路,方小雨燃起火折子,见到身旁石壁上有一盏油灯,和大厅上的样式相同,便将其点燃。洞中稍稍明亮了些,他马上在石壁上仔细探寻。良久,只见他在一块石砖上摁了一下,“轰”的一声,面前石壁向上升起,方小雨突然感觉不妙,在同一时间抱起眉儿,不退反进,瞬间进入。只听耳边“呼呼”的声响,似有东西擦过。待仔细看过,只见原来站着的地上插着几只羽箭,箭尖散发幽冷的蓝光,竟是淬过毒的。此时回想起来他都有些后怕,刚刚若不是自己动作够快,现在二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现在,两人方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石室之中。点燃洞中的油灯,眉儿突然尖叫一声,向方小雨的怀中钻去。温软满怀,方小雨心中无奈,还是向眉儿所指看去,心中也是一惊——这屋中竟然盘坐着一个人。方才进来的时候,方小雨并没有感到屋中有人,现在亲眼所见,心中更是诧异——此人竟然能让自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见其内力有多么的深厚。兀自镇定,方小雨缓缓说道:“我们在这里迷路,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得罪。”许久,依然没有回音,方小雨心中诧异,功聚全身,满怀戒备缓缓向前行去。待走到那人面前,见他双目紧闭,却感觉不到呼吸。方小雨大胆伸出手去,感到触手一片冰凉,方知道此人已经逝去许久。可是看他面如冠玉,若是不仔细看,正和平常人打坐没有什么差别,心中之诧异,比之方才更是有增无减。他也听说过有内力十分高明之人可以保持死后肉身不坏,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因此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当作传说,没想到今天能够亲眼见到,方才感叹世上奇妙之事果然不少,让人难以猜测。
“小雨,你看桌上。”眉儿依然赖在他的怀中,此时却出声提醒,纤纤素手指着那人面前桌上。
方小雨向那里看去,只见桌上放着一个锦囊,高高鼓起,其中似有物事。方小雨拿起,小心打开,里面是一缎白绸,上面写着许多蝇头小字,字体隽永,方小雨细细看了下去,却是,眼中满是惊奇。
再看那盘坐之人,方小雨已是极为敬佩。从白绸上可知此人自称无忧散人,是一代武学奇人。他天生阴阳奇脉,因此能够违背当时的武学常识,自创了被称之为“冰阳诀”的心法。和《龙象般若功》一样,《冰阳诀》是一种阴阳相济的武功。无忧散人三十岁时创下了无忧宫,可是因为天生具有阴阳奇脉的人可遇不可求,他的徒弟中没有拥有阴阳奇脉的人,都无法修练《冰阳诀》。因此他将自己的《冰阳诀》分为阴阳两部分,分炼纯阴真气和纯阳真气,分别授予自己的一个女弟子和一个男弟子,可是因此武功的威力也大大减弱了。
当时江湖上天道门逐渐崛起。天道门因为行事不择手段,思想大异武林正道,被江湖中人称为“魔门”。无忧散人见到魔门发展迅速,危及武林势力的平衡,因此在百年前约了当时魔门的门主独孤无极决战于华山之巅。无忧散人提出:若是他胜出则魔门就此退出江湖,百年内不得现身;若是他败给独孤无极,则答应解散无忧宫,自己出世隐退,百年内不收传人。独孤无极顾忌无忧宫的势力,因此同意了决斗。最后两人在华山之巅决战三天三夜,最终战成平局。从此魔门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而无忧散人也解散了无忧宫,将他的弟子全部逐出师门,孤身一人留在这里。
无忧散人知道魔门野心极大,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加上他在和独孤无极决斗的时候,经脉受损,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因此留下这锦囊,希望百年后能有人得到,可以学得无忧宫的武功,压制再次兴起的魔门。
方小雨此时方才注意那人身后的书架,上面放着些书,抽出那本薄薄的书册,便看到上面隽秀的字体——冰阳诀。白绸上面写道:由于《冰阳诀》只能具有阴阳奇脉的人修习,因此若是不具有阴阳奇脉的人要修习无忧宫的武功,可以带着架上代表无忧宫主的玉扳指找到他的弟子的后人,修习适合自己的武功,再看架子上面,赫然有一个水晶盒子,晶莹剔透,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的翠绿色的玉扳指。方小雨知道自己定然没有阴阳奇脉,因此看到这盖世奇书,内心也并不是十分激动,可是眼光扫过书架,却见到书架上面的书中,赫然便有几百年前的药王所著的《药王谱》,其中记载了许多药王的独门秘方,还有一些毒药的解法,是行医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典。方小雨心中大喜,此次来到这里并不是一无所获,叶蓉拿到这本书,一定会十分高兴的,想到这里,脑中浮现出叶蓉娇艳的丽容,心中思念不已。
此时,却发现眉儿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着了。看着眉儿微笑纯洁的俏脸,方小雨知道她这一路惊吓不断,又十分的疲倦,到了此处放松下来,便放心入睡了。他不忍叫醒她,便把眉儿放到屋中石凳上,让她斜倚着墙睡着。又将自己穿着的皮衣脱下,轻轻披到她身上,让她不致受凉,却见眉儿嘴角渐渐上翘,似乎正在做着好梦,方小雨会心一笑,轻轻走开。
闲来无事,方小雨跺至书架旁,拿起那本《冰阳诀》来翻看,看了一会,便被其中的内容吸引,再也放不下了,自己盘坐在地上,一页页的翻看上面的心法和图解,体内的般若真气不知不觉中也随着上面的路线运行。方小雨心中诧异,明明那无忧散人说只有具有阴阳奇脉的人才可以修习这《冰阳诀》,为何自己这不具阴阳奇脉的人体内真气也可以随之运行呢?到底是无忧老人说错了还是自己练错了?心中惴惴,却感觉真气充沛,不像是练错的样子,便放下心来,继续运行真气。
却不知因为修习过《龙象般若功》和“阴阳双修”的缘故,方小雨体内的经脉已经被彻底改造,阴阳真气已经可以自由运行,丝毫不受影响,此时的他,身体的条件甚至比具有阴阳奇脉的人更优越,更适合修炼这《冰阳诀》。
这本《冰阳诀》言简意赅,一会儿的功夫,方小雨已经将其看过一遍,同时,体内的般若真气也已经运行了一周天。当方小雨正想收功时,却发现体内的真气又在运行第二周天,却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如此一周天一周天的运行,方小雨已经不记得体内真体已经运行了多少周天,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时热时冷,难受异常。难道自己的内伤还没有好完全?方小雨如此想到,除此以外,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只听“嘭”的一声,方小雨倒在地上,撞上了石凳,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再也难动分毫,走火入魔——这一刹那,方小雨心中闪过的,只有这四个字。
那一声撞击,将眉儿从睡梦中惊醒。美目看着方小雨,只见他俊秀的脸庞,时而通红,时而苍白。平时阳光般微笑的脸,此时竟满是痛苦的表情,看来甚至有些狰狞。
走到他的身边,眉儿洁白的小手抚上他的脸庞,入手滚烫,过不多久,却立刻转为冰凉。正自诧异,不知道方小雨出了什么事情,突然,方小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眉儿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男人炽热的温度,只觉得小脸滚烫,浑身突然没了力气,身子软软的动弹不了,见方小雨双眼时而赤红时而幽蓝,竟是十分的吓人,不禁呼吸急促,傻傻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此时的方小雨,感觉正和上次内伤发作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这次虽然真气在体内流转的极为快速,却依然有序,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有时似乎置身冰洞,却立刻又像是被烈火灼身,这两种感觉不断在他的身上交替,身体似要爆裂一般,口干舌燥,只能发出一声声沙哑的低吟。左手握住一个温软的物事,感觉全身将要爆开的真气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之所,正如满溢的河流打开一个缺口,真气就从这里缓缓涌出,却正是他的手握住眉儿的手,拇指正抵在她手上的穴道。
眉儿被方小雨压在身下,小手也被握住。只觉得一股炽热真气涌入她手中,在自己的体内运行。随着涌入真气的增多,眉儿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如充气的气球一般,涨痛欲裂。方小雨感觉涌出真气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正自着急,右手摸索着也抓住了眉儿的另一只手,如左手一般,抵住穴道。不一样的是,此时竟然是真气从眉儿的体内流回方小雨这里,真气经过方小雨的引导在眉儿体内运行以后,已经变为中性的般若真气,又流回方小雨体内。此时方小雨的神志已经大为清醒,感觉到此时的状况,也是大为惊奇,却不知偶然之中,他的“阴阳双修”竟也有所突破,到达了新的境界。现在即使两人不再借助男女,平时握手之时,真气交流,便可以达道双修的效果。
方小雨想到《龙象般若功》的第三层“莫阴,顺为阳,阴阳互逆。”与刚刚看过的《冰阳诀》相互参照,大受启发。原来《龙象般若功》心法的第三层并不是单单修习这一种心法就可以实现,必须与别的心法共同修习,假如这种心法所修习的是纯阴真气,那么运用《龙象般若功》心法逆行真气,便可以得到相应的纯阳真气,由此,便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真气的属性。可是由于心法有强弱之分,因此同是修习《龙象般若功》,用不同的心法相配合,所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冰阳诀》本就是绝世的心法,并且阴阳互济的原理和《龙象般若功》相通,二者自然融合得极为完美,能达道最好的效果。方小雨明白这一点,便使得自己的《龙象般若功》立刻提升到了第三层——莫阴,顺为阳,阴阳互逆。
虽然此时方小雨脑中转过诸多心思,可是同时却依然和眉儿在不停双修,只是这一次,两人只要双手互握便可以实现了。方小雨将自己体内真气注入眉儿体内,按照《龙象般若功》第二层的心法将其转化为中性的般若真气,由于般若真气融合性极高,将她体内极弱的真气也融合了进去,从另一只手回到了方小雨体内,方小雨再时而将其化为纯阴真气,时而将其化为纯阳真气,再次流入眉儿体内,在此过程中熟练第三层的心法。真气如此在两人体内循环流通,也不断改造着眉儿的经脉,到最后两人收功时,眉儿只觉自己的真气己经极为壮大,到达了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境界,不禁芳心欢喜无比,不断运行真气,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她所学的是冰雪宫的心法,因此真气自然变为纯阴真气。
而方小雨也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之中。《冰阳诀》本就有转换阴阳的法门,和《龙象般若功》的心法相对照,从而更加的完美了。顺行真气,纯阳真气流走于经脉之间,方小雨只觉浑身真气充实,气势不断散发出去,充斥着整个空间,连眉儿都有所感应,只觉心神激荡,赶紧收功,诧异看着他。逆行真气,体内真气又变成纯阴真气,他只觉心中极为平静,发现四周的情景在自己的眼中都有所不同,感觉更加透彻了。而眉儿感受更深,觉得四周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自己的真气也不觉开始运行,与方小雨真气运行的频率相同,二者似乎共振一般。这种感觉,只有在宫主那里才有过,不禁轻声道:“冰心诀!”心中惊奇,却不知方小雨什么时候学会的冰雪宫不传之秘——《冰心诀》心法,并且修为似乎比之小姐都高,已经快达道了宫主的级别。
真气运行几周天,方小雨又将其转化为般若真气,方才收功,正看到眉儿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眉儿。有什么不对吗?”方小雨奇怪问道。
“小雨,你练过我们冰雪宫的《冰心诀》吗?”思前想后,眉儿还是决定问出来,否则梗在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没有呀,《冰心诀》不是你们宫里的不传之秘吗?我怎么会学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