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梅雨时节,外面的雨绵绵地下着,一连几天都阴沉着,人的心情也无端忧愁起来。雨花阁正处在一片朦胧的翠绿之中。花亭中的一点紫,正是痴痴坐着的紫衣仙子。微皱忧愁的眉头,叶蓉流露出少有的楚楚之态。
“姐姐,披一件衣服吧,别着凉了。”一个翠衣女子走到叶蓉身边,将一件夹袄轻轻披在她身上。与叶蓉的国色天香不同,这个女子一双丹凤眼,配上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很好的诠释了慧黠与灵动,微微翘起的嘴唇似嗔似喜,随意扎起的马尾辫随风轻轻摇着,浑似一个灵慧的精灵。
“芳儿,让姐姐自己坐一会吧,姐姐现在心里好乱。”叶蓉幽幽说着,如夜空一般深邃的双目,此刻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某一点,让人捉摸不透。
“唉,姐姐这几天消瘦了不少呢。”翠衣女子深深叹了口气,本是无忧无虑的俏脸浮现少有的忧愁,看到叶蓉似乎未闻,无奈道:“那姐姐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吧,芳儿先回屋了,姐姐也不要想太多,小雨一定会没事的。”说完,又望了叶蓉一眼,缓缓走出小亭,踏着碎石小路回到阁楼里。
“蓉儿。”
听到叫声,叶蓉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见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老者。世上会叫自己“蓉儿”的人,就只有他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叶蓉奇怪道。她面前这个身着黑袍的老者,便是他的爷爷,江湖上人称“千面药王”的叶天德。
叶天德看来并不像快六旬的人,头发虽也会夹杂着些许白发,但这只是使他显得更加成熟。外表看来,他似乎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因此,江湖中人谁也搞不清楚他的真实年纪,不过能有叶蓉这么大的孙女,他怎么说也得有五十多岁了。
江湖中不会有人没有听说过“千面药王”的名头,他是老一辈中最难惹的几个人之一,因为他不仅医术高明,并且精通易容之术。若是他称自己的毒术排第二,恐怕就没有人敢称第一。眼中偶然一现的精光,说明他的真气已经达到内敛的境界了。
面对自己的孙女,叶天德脸上流露出少有的慈祥。“蓉儿,还在担心小雨?”
“爷爷,芳儿都告诉你了?”
“是呀,我一到这里,就看到芳儿那丫头闷闷不乐的,我问她怎么了,她就都告诉我了。傻孩子,别担心了,既然能够确定带走小雨的是冰雪宫的人,那小雨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轻轻拍着叶蓉的肩膀,叶天德说道。
“爷爷,可是那《冰心诀》是冰雪宫的不传之秘,就算他们知道小雨的身世,也未必会把《冰心诀》传给他。”
“蓉儿你放心好了,小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可不会叫我未来的孙女婿出什么事的。”
叶蓉俏脸微红,对叶天德嗔道:“爷爷就会取笑人家。”想了想,叶蓉看着叶天德好奇地问道:“爷爷,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于小雨的事情,要不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
叶天德看着烟雨蒙蒙的雨花阁,沉声道:“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情,和小雨也没有很大的关系。”许久,叶蓉似乎听到叶天德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呀。”
“蓉儿,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看到叶蓉疑惑地看着自己,叶天德微笑说道:“笨丫头,小雨不在身边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讨厌啦爷爷,哦,我想起来了,到今天就满四个月了。”
“嗯,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学我们叶家的《飘然若叶》心法和《拈花拂叶手》了。幸亏你在这四个月里没有使毒。”
江湖上都知道唐家的暗器和毒药的厉害,但是单就使毒的手法来说,叶家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因为叶家一直人丁稀少,所以才没有唐家这么高的名声。虽然都知道叶家的毒术高明,但几乎没人知道叶家的人在成年的时候才能开始学的《飘然若叶》和《拈花拂叶手》这两种武功在学习之前最忌毒物,因此叶家的人在学这两种武功之前的四个月要忌毒。
叶蓉想到当时对付李莫的时候为了不用毒物,使出的是功效稍逊的无毒。可是这种必须口服才能见效,否则在遇见纪风的时候就用用这么狼狈了。小雨为了让自己不使毒物受了重伤,自己现在还在自责。若是能够救好小雨,即使自己再也学不了这两种武功她也愿意。但现在她只想快些学好武功,就可以和小雨一同对敌了。
叶天德似乎看出叶蓉的想法,说道:“我当时同意你们两个去江湖闯荡,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差距。你们对付李莫有些冒险了,但幸好你们走运,竟然成功了。但是再遇见秦伤,纪风这样的高手,你若是不使毒,就会很危险了。”
“爷爷,蓉儿现在就学这两种武功。”
“嗯,我们叶家的轻功《飘然若叶》心法和四大世家中花家的《迷踪幻影》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当年和花家的二少花满月曾经比过轻功,虽然在速度上我们《飘然若叶》稍逊于《迷踪幻影》,但是在灵巧上花家的《迷踪幻影》可就比不上我们了。”
名满天下的四大世家各有其绝技,其中花家便以绝妙的轻功著称,叶家《飘然若叶》心法竟能和花家轻功一较长短,已经很是难得了。
“蓉儿,我们《飘然若叶》心法其实就是一种运用内力的法门,和《拈花拂叶手》配合使用更添威力。我先教你一段口诀,你自己体会一下。”说完,叶天德便念出一段口诀,叫叶蓉用心记住。
方小雨的心情不是一句后悔就能够形容的。宫雪自从掌握了抓鱼的技巧之后,竟然抓出了乐趣。现在方小雨总算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平时无聊得要死,竟然连抓鱼这种事情也可以做得这么上瘾。抓到鱼以后,自然不能浪费,因此他们沿着河岸行进的这一段时间一直在不停地吃鱼,方小雨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猫了,但愿这个女人会讨厌老鼠,否则不用再投胎,他现在就可以立刻变成猫。
宫雪若知道方小雨在吞鱼的时候依然可以想到这么多事情的话,相必会十分惊奇。她现在坐在河边,享受着和长白山冰雪宫完全不同的初春早晨的景色。
到现在方小雨依然没有见到过宫雪的面容,自然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但是隔着一层面纱,方小雨六识再灵敏,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可以不沿着河走的,但是宫雪极爱干净,几乎每天都要洗澡,因此坚持要沿着河道走,造成了方小雨现在不得不继续猛吃烤鱼的困境。当然,每次宫雪要洗澡的时候,自然会记得先封住方小雨的穴道。
方小雨通常也是爱干净的,但只是通常。现在虽已到春天,但是河水依然很冷,方小雨不能运用内力,因此自然不会到河水中洗澡。但是宫雪说方小雨和她同行,若是身上有味,她也忍受不了,说什么也要方小雨每天都在河中洗澡,若是方小雨坚持不去下水洗,宫雪便会直接将他投入水中。在被扔了几次之后,方小雨终于无奈的每天都进河水中洗了,不过一般都会是在中午最温暖的时候洗。幸亏每次方小雨洗澡,宫雪都会躲开,否则方小雨在骂她虐待狂之余可能又会加上狂了。
今天阳光明媚,吃完早饭,方小雨舒了个懒腰。正要随口赋诗一首,以作纪念。可是接下来见到走入自己视线的白色人影,方小雨来之不易的好心情也跌入了谷底。
“方兄看来气色不错,”那人露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可让方小雨看到,不禁觉得阴风阵阵向自己吹来,那人正是刚刚和自己交过手的纪风。
“我们还真是有缘,竟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轻摇折扇,纪风继续说道。
方小雨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可是嘴上依然说道:“是呀,看纪老弟红光满面,一定是有什么喜事了。”感觉纪风内力好似比上次见面又增加了不少,方小雨心中惊诧,暗想:“这个家伙真是邪门了,上次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搞得现在都不能用内力,而他的伤好像不仅好了,内力还比以前更强了,到底他是什么做的?”
“轻轻小伤,本公子怎么会放在心上,我可舍不得这世上的如花佳人,上次被方兄偷袭,只是我一时大意。”优雅一笑,纪风悠然说道:“不过,本公子洪福齐天,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知方兄伤势怎么样。”
纪风现在内力大增,而方小雨却相当于没有内力,因此现在两人六识已经差不多,纪风甚至比方小雨还要灵敏一些。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方小雨体内没有内力运行,但由于上次轻敌导致自己受伤,并且方小雨身边还有一个白衣蒙面女子,因此纪风这次相当小心。
他自然知道白衣女子就是上次把方小雨救走的人,小心起见,纪风先对白衣女子说道:“在下纪风,敢问姑娘芳名,在下和方兄有一些私事,不知道姑娘能否给些方便?”
宫雪冷冷说道:“我不想认识你,所以你也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这个人是我一定要带走的,希望你明白。”见方小雨笑得灿烂,惹人讨厌,不禁又继续说道:“即使知道我的名字,也不代表什么,等到我的事情了结,你们的事我也懒得管。”这后一句却是说给方小雨听的。
“她叫宫雪,是冰雪宫的弟子,我看纪老弟还是不要惹为妙。”方小雨并不是多嘴的人,他想到纪风说过要娶的女人中有冰雪宫弟子,所以说出来,希望纪风可以死缠着宫雪,定会惹火宫雪,这样自己也就更加的安全了。说完之后,方小雨却是满怀期待,看着纪风的表现,自己心目中花痴的典范千万莫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果然,纪风没有辜负方小雨重望,在听到宫雪是冰雪宫弟子之后,立刻灿然一笑,说道:“没想到姑娘竟然是冰雪宫的弟子,怪不得武功高强。传闻冰雪宫弟子都艳丽无双,不知姑娘可否让在下一睹芳容?”
见到宫雪瞪了自己一眼,方小雨突然浑身一冷,隔着面纱依然可以感觉宫雪想把他杀之而后快的心情。方小雨只是对宫雪微微一笑,想自己一路受尽她的折磨,总算出了口恶气,不禁想夸纪风几句,不过现在气氛紧张,还是不要再冒险为好,免得又引起面前两人对自己的注意。
宫雪冷冷说道:“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办,别来烦我。”
“姑娘有何事要办?纪风可以陪你,姑娘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在江湖上行走很危险的,那些对姑娘有非分之想的人,就由在下来打发。”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纪风看着方小雨,似乎意有所指,方小雨想到上次被纪风骂作苍蝇的事情,心中暗想:你莫得意,本少爷迟早会连本带利和你算清,到时候你的表情想必会很丰富吧。
“不用阁下费心了,若有那种人,阁下恐怕首先就算一个,我这就要走了,希望你不要再烦我。”
纪风还不死心,拦住宫雪去路,说道:“那么至少要让在下看过姑娘芳容,传说冰雪宫弟子都貌似天仙,纪风今天倒想见识一下。”
宫雪已经大为恼火,说道:“你再挡住我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见到纪风依然站着不动,宫雪再也忍不住,功贯全身,向纪风攻去。
一路上方小雨已经见过很多次的情景又重现了,这次不同的是纪风毕竟不是那些宵小之辈。只见宫雪如白玉般的双掌如雪花般上下纷飞,她自然不会小窥纪风的实力,一上来就使出冰雪宫绝学《雪舞》。这场景在方小雨看来自然十分美妙,但是纪风却是十分吃力,冰雪宫的绝学在宫雪使来,愈发显得凌厉。
本来宫雪和纪风并无很大瓜葛,这次全力出手有一部分原因是生气纪风言语轻浮,更多的原因却是想在实战中明了自己武功的优缺点,加深对武功的运用。也可以大体明白自己现在在武林中的排名。
纪风本就是怜香之人,因此并不想对宫雪下杀手,现在也只是用手刀出招来抵挡宫雪连绵的攻势,另一手的折扇也被拿来当兵器使。
宫雪自是十分好强的女孩,见纪风一直只守不攻,便认为他轻视自己,愈加生气,想:“看你能守到何时。”于是全力催发《冰心诀》的“冰心真气”,攻向纪风,一时寒气大盛。
冰雪宫的两种绝学一同发出,威力极为强盛,站在旁边的方小雨没有真气护体,冷得发抖,连忙后退。纪风见自己只守不攻宫雪竟然变本加利,不禁大为恼火,突然宫雪双掌向自己拍了过来,立刻丢掉折扇,全力运行纯阳真气,向宫雪迎去。
在方小雨看来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只见宫雪两掌暴起蓝光,御风飘向纪风。而纪风悬空陡然折了几折,躲过周遭的寒气,所过之处,冰雪全无。当纪风到宫雪面前时,双掌红光大盛,正是将大量纯阳真气运至双掌的结果。
四掌相交,一合即分,只发出一声轻响。
纪风后退几步,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宫雪却如断线的风筝,向后落去,被一个黑色人影接下,飞速掠走,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