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冯之初抬头猛然叫道。
“不用了!”
三人一齐转身将目光投向匆忙步入大殿的代王后,刘恒面目一紧眉头紧蹙,窦子衿侧眼看了刘恒一眼,轻步走到代王后面前行礼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代王后恶狠狠的盯着窦子衿平淡的眉眼,似笑非笑道:“本宫来是为什么,妹妹最知道。”
窦子衿抬头微施一礼回到刘恒身后,她将这一切都紧握在鼓掌之中,暗地里下的功夫没有白费,雏玉做探子的聪慧总是让她觉得安心,那一些前尘往事,只要有人做过,就一定有人看过。代王后在后宫恩宠多年一直身患疾病,然而这一切却没告诉无比深爱她的代王,仅是这一点就足矣让刘恒痛下杀手,代王后?幕慈,这个看似与世无争不晓心机的女人却在深爱她的男人的眼皮子低下坐着无比肮脏的龌龊事,窦子衿自是觉得胸有成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时候,静观其变就是另一种反败为胜。
代王后凝视刘恒一会儿提裙跪下,磕头行礼将额头重重落在大理石板上,沉闷的声音重击在他此刻已然脆弱的心上。闭起眼睛,刘恒将脸扭过一旁不远再看,代王后行完礼节便扶着冯之初的手臂站了起来。
“我们本是同林鸟,无奈才会各自飞,代王可记着五年前的那场赛马,代国皇宫之中,一男一女架在同一匹马上为代王演出助兴,结束之后本该回到封国成亲的人却意外分道扬镳,我接了一旨诏书,奉代国王上之命进宫做了代王后,幕慈承认,幕慈的心中是有代王的,可这算不上什么,代王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而幕慈,却只有代王一个。代王若是愿意本可后宫佳丽三千,可代王……”她顿住不说,看着冯之初说道:“太后娘娘失足是臣妾做的,和冯将军没有半点关系,还请代王明察。冯将军跟随代王多年,请代王不要让冯将军陷入万劫不复。”
“王后!”冯之初哀嚎道。
代王后轻轻一笑,说:“之初,多年来是你替代王再照应着我们,若非有你,王儿与我怎能活到现在,后宫争斗若非你处处为我处心积虑,单凭我,怎么能够在这个后宫平步青云,此事本就与你无关,那日,是我推太后下去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畏惧,之初,好好活着,权当为孩子。”
这像极了十足的挑衅,一旁的刘恒面露青筋耳目爆红,广袖下面紧攥着的拳头此刻真想找个地方狠狠打下去。
代王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是明争暗夺。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算是把一切都看清了,也看不清那些瞬息万变的心。此刻好像已经不能在说什么,整件事情就这样板板整整的摆在了刘恒面前,纵然心急如焚又能怎样,这个被他器重的将军和一时委以重任的代王后,背叛这两个字,说起来,怎么都像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了心头。
放弃是什么,放弃就是曾经在一起山盟海誓的两个人如今遇见早已形同陌路,不论曾经你有多爱对方,然而情之贞烈绝望处也是惘然,爱情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淡,它不再是一开始的初潮可以让人感觉下一股就是莫名的惊涛骇浪,慢慢的开始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惬意生活,有的人懂得享受,则半梦半醒知足着,比如代王后,她懂,所以她在这个宫中安稳度日,有的人不懂得享受,则是在这个所谓的后宫血雨腥风,杀别人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谋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性命会伴随着日后的点点滴滴而逐渐变短…
代王后拿出一张丝帛,闪着金光的丝帛上用黑色小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代国的人看不懂,只有窦子衿才能看得明白,那是汉朝最早实兴起的文字,当年刘盈酷爱时也围在他的身后学了几日,三三两两的学会的倒是也不少,那时候刘盈还特意夸赞了她聪明绝顶的脑袋,窦子衿眉头微展,似乎是由心的喘了口气。代王后将丝帛展开放到刘恒眼前,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人甜到死去,她一双笑眼如花,红唇齿白,笑起来一股淡淡的春风流逝。
“代王请看。”她淡淡道:“这是当年冯将军写给臣妾的家书,用的是汉宫最时兴的小纂,懂得这些小纂的人不多,可身为细作,就必须要懂得各种封地的文字和语言。”
冯之初似乎感觉到代王后即将要说什么话,被反绑的双手极命挣脱,额头上的汗珠快速滑落,代王后回眸一笑,轻道:“之初,曾经我就告诉过你,若有一天我们身处于水深火热,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一次,你为了我背了无数次的黑锅,请让我为你背一次,我们的感情,苍天可鉴。”
“不!!”冯之初大声咆哮道。
代王后站直了身子继续冲着刘恒说道:“看到了吗?是你曾经的暴虐让我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如今,生不同床死同穴,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对你的爱,不,是你对我的爱,有多微薄。”
刘恒苦笑,眼里含着泪花问道:“可你做这些和太后有什么关系,为何你要痛下狠心推她跌落五米天台!”
“臣妾也不想啊。”代王后笑道:“可她的的确确毁了臣妾的计划。”回身,她犀利的眼神看着窦子衿,紧咬着嘴唇,握紧了手中的丝帛:“为了她!这个虽生了女儿却终日让人惶惶的孽障!她的心思,我最是明白,表面上的与世无争其实就是心里最渴望的想要,臣妾恨她,恨她这张看起来无比精明荣辱不惊的脸,恨她,恨她无时不刻都想要夺走我代王后位置的野心,更恨她比臣妾年长却要终日受得代王宠幸,恨,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恨字!”
“恨?你拿什么说恨?”窦子衿道:“你的丈夫是当今代国的王,而你又是王的女人,你膝下有四个儿子,世子又聪颖健硕,未来,代国风调雨顺之时这天下就是你的天下,你若安好,整个代国便是晴天,我从不屑与人争夺从不在乎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谁,反倒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子嗣再多也敌不过一时荣宠!就算我为代王生下了全天下的儿子,对于代王来说我也只不过是个只闻哭声的旧人,我想要的是代王的爱,不是每天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曾经给代王生过多少儿子!”代王后哭着,脸上的妆容散开。
窦子衿鼻翼也跟着微酸,脸上却装作无比轻松露出笑意:“平平淡淡的日子最让人羡慕,漪房想生儿子还生不了呢,代王后四个儿子均绕膝而坐,为何代王后不懂得珍惜还要头也不回的亲手推自己走上悬崖。代宫,是一个小家,是全天下的大家,小家不稳,大家何以能固!”
“我不想固!”代王后嘶声说道:“我只要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在我的身边,终日听我朗诗颂词,终日与我的孩儿玩闹嬉戏,他批奏章我静坐一旁,时不时为他端上一盏茶水,凉了为他披上一件外衣,热了在他身旁为他执扇,我要的幸福不过是田园农妇的乐趣和一个恩恩爱爱共享天伦的家,这有错吗?”
“没错!”窦子衿厉声道:“错就错在你故意假公营私,为了你的幸福剥夺了代王的幸福,那可是代王的母后,代王后啊代王后,你如何下的去手!”
代王后噗通一声跪在冯之初面前,用手颁起他的脸,黝黑的铜肤上溢满了汗水和露珠,她头一歪,一滴眼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