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司锦被司马锦刀翻转了过来,仰躺在地面之上,天上月光如旧,依旧是那么的皎洁,可是这人间却是和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孙司锦看着头顶的黑夜,那夜空中繁星无数,童年时的孙司锦也经常这样,挨了揍或者是被父亲骂了之后,便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地上,藏在父亲心爱的花下,翻着一本从父亲书架上偷来的天文书,按图索骥地对照着天上的星星,在孙司锦那时的眼睛里,星星是老天给我的万兽之园,它们并不在天穹之上,飞马、蝎子、鱼儿都存在于他几岁的眼睛之中,可是现在,繁星在他的眼里都已经散乱。它们不再表示什么,除了无数个他永远无法去到的地方。
“我这是在哪里?”孙司锦自言自语,他希望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可是他能看到的只有夜空,当他无法在确定这里是哪里的时候,他能确定的便是时间,“我怎么会这里的?我不是应该在家里和倩云在一起吗?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
他已经糊涂了,被巨猿重伤之后,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司马锦刀忽然有一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看到过很多的死鬼,那些死鬼在变成死鬼之前也是和孙司锦现在一样,一样的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可又忍不住的想要想起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是他们的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曾经。
“你不要在说话,你现在伤的很重,说的话多了,气血流失的也就多了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难道你想就这样死掉?”司马锦刀一脸落寞的说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孙司锦还是在欺骗他,因为他知道,孙司锦可能是活不下来了,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坍塌,甚至是他的胸腔也是软绵绵地坍塌了下去,他甚至能看清孙司锦心脏的跳动情况,可这样的情况一定是一个不好的现象。
事实上,巨猿那暴怒的一拳足以立即把孙司锦轰杀成渣,但是他没有死,不是因为巨猿良心发现,也不是自己的命大,而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觉察到了巨猿的拳头轰向了自己,一瞬间催动体内的雷霆,挡了一下巨猿那一拳,这才没有立即被巨猿杀死,可是那巨猿的一拳岂是孙司锦这般修为就能够抵抗得了?不要说孙司锦,就算是胖子来了,能否抵抗住都还是两说的事情,这雷霆虽然神奇,可那也并不是万能的,不是什么都可以办到,要是什么都可以办到,那么这部功法也就太神奇了,而那神霄宗也就不会被灭门了。
“不说话?要死的人了还要我不能说话?”孙司锦有些诧异了,然后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像是一道风吹了过来,把孙司锦吹的飘了起来,然后他发现他飘离了自己的身体,他觉察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俯视着司马锦刀,俯视着这片山谷,也俯视着天枢学院,甚至看到了青阳镇,看到了父亲正在喝酒,王虞雯正在绣花……孙司锦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世界,恋恋不舍地看着司马锦刀俯在他的身上,念着他做了鬼也不知道啥意思的经文。
天上忽然间落起了雨,没有任何征兆的,似乎那雨就是为了洗清孙司锦一身的尘埃,他看着雨滴穿过他一片空虚的身体,没有悲哀,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一生有很多的理想,可这些理想到了最后往往都成了奢望,他依稀明白挫折是最实际的,无可幸免的,但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挫折中找缝子,逃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生在这个年月,一个人须时时勇敢的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去且战且走,须把挫折当作生活,而从挫折中琢磨出一点甜味来,好使你还肯活下去。
天边的雨忽然打了起来,孙司锦看见了戚薇,戚薇一切如昔,坐在自己宿舍外面的台阶上,看着明月,一脸的惬意微笑。
他仍在升腾,几乎已经升过山腰,于是他看见青阳镇,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看见了自己的家,甚至还看见了曾有庆,还有那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人,他清晰地看见他们,他这辈子,不,他上辈子看任何人与事都从没有过这样的清晰,他看见他们生活在青阳镇上,做着生前的那些琐碎,行走于青阳镇的青石路上,雨滴落在他们的身上,月光照耀着他们的归途。
孙司锦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灵魂,就算是穿越了他也觉得可以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但是这一切直到他的灵魂被他看到的击碎,他没有看错,他看见了他们的喜怒悲欢,看见了他们的哀怨惆怅,走在这个世间,做着他们认为重要的事情,他们看不见孙司锦,可他能悲哀地看着他们,而他再无生命的烦恼。
他随着风飘飞,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现在在后山之中,他看着身下的山谷,声声的鸟叫声从那里传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因为他没有再听到任何的声音,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是自己死前出现的幻觉呢?他不相信,可这一切的确是在发生在他的眼前,他这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过,也没有像心在这般的悲伤动容过。
生前,他总是忙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意思的东西奔波,他的今生是如此,他的前尘还是如此,他像是要夺到一切,把所有一切都踩在脚下,凌驾在众生之上,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他什么都想要,他在飘飞,看见自己的出生,看见自己和王虞雯打情骂俏,看见他走出青阳镇,看见自己和胖子的对话,看见自己在学院中做的一切,看见了自己冷淡戚薇,而其实是那么的喜欢她,看见自己像堆臭肉一样躺在青阳镇上奄奄待毙,看见他为生存而做的一切,可事实上它们一直让他离他想要的生存更远。
“我想要什么呢?”直到现在他依旧是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是的,就是这样的不知道,让他一生都只能徘徊于自己的心意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也想不起自己的一生有什么珍贵的地方,而现在,他怀揣着这样的迷茫,又将开始了他新的一生。
“孙司锦!”司马锦刀使劲摇撼着孙司锦,嘴里喃喃道:“死了吗?”
他悲哀的看着孙司锦,这个几天的朋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距离死亡很近,可是今天是他第一次亲手制造了死亡,而死亡是那么的无奈,他像是一片枯叶,前一刻还是活蹦乱跳,但现在确实渐渐地失去了生机,司马锦刀不知道怎么去救治孙司锦,就他自己的那点救人的手段,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孙司锦,他伤的太重,没有人可以就他,能就他的肯定不是人。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次到后山来,什么也没有得到,却是失去了一个朋友,他的一生有很多个朋友,可是孙司锦只有一个,朋友都是会渐渐地与自己远离,去到一个自己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司马锦刀曾天真的幻想,自己应该活的更好一点,那么这样一来,自己的朋友转世了说不定还可以和现在的自己再次成为朋友,可是这一切都是幻想不是么?他从来都没有再见过那些死去的朋友,他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可知道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他无法漠视死亡,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亡,太多太多的死亡并没有使他变得麻木,反而还让他变得更加的重视生命。
“我带你回学院去!”孙司锦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昏死了过去,没办法,司马锦刀抱起了孙司锦,他要将孙司锦背回去,他不能叫孙司锦死在了这里,当然他也并不想孙司锦就这么死去,他要救孙司锦,可到哪里去救呢?他想到了学院,他想学院应该有一些什么珍藏,这些珍藏起来的宝物里面定然有可以救治孙司锦的药物。
司马锦刀背起了孙司锦,刚刚背起他,司马锦刀便看到孙司锦身下压着的那朵月莲花,看到这朵花,司马锦刀一瞬间便开怀了起来,“这不就是珍品吗?有了这朵月莲花只要让他服下去,那再重的伤也能治好!”
这月莲花本是千古不出的奇物,既能提升修为还能治疗伤势,就孙司锦的这种伤势来说,只要服下这多月莲花酒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司马锦刀也是知道这朵花的神奇之处,看到此花,司马锦刀一瞬间便想到了这朵花的效用。
说干就干,司马锦刀立刻又放下了孙司锦,去过月莲花,放在孙司锦紧闭的嘴唇之上,随后调动了体内的灵气慢慢将月莲花的精华炼化出来,那月莲花的精华其实就只是一道青光而已,而这道青光便具有起死回生的效用,青光被司马锦刀炼化出来之后,一瞬间便钻进了孙司锦的嘴巴里。
就在这里,司马锦刀的身后天空忽然传来了一声苍蝇的尖鸣之音,紧接着便听到天边有一个生硬轰轰隆隆地传来,“你居然将月莲花给这个人类小子服下了?老夫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