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坐了下来。
“马小姐长得还真像马主席呢。”武梅没忘记奉承一句对她似有恶意的马小凤。
马小凤皱了皱眉头。
陈晨推门进来问:“电话来了吗?”
“主席正在陪首长,一会儿会打来的!你放心吧,陈主任,我来照顾她们!”
“你们都忙吧,我们不用照顾!”丁小丽已经恢复了从容。
武梅不禁多看了丁小丽几眼。丁小丽始终拘谨地含笑以对,一只手紧紧握着马小凤。
电话终于来了,武梅先接了起来,听清马奇声音之后,将电话举给马小凤:“马小姐,你爸爸!”
马小凤看着丁小丽没有动弹。
“接电话啊!”武梅再次提醒马小凤。
马小凤还是没动,丁小丽这才站起来,看着武梅。
武梅随即请示马奇说:“跟马小姐一起来的人可以听吗?”在得到答复之后,才将电话递给丁小丽,自己出去,拉上房门。
丁小丽握着话筒,虽强作镇静,但还是哆嗦了一下,第一句话竟是:“你这里好冷啊!”接下来才是怯怯的问候:“你好!我和小凤都在。你什么时候回来?”丁小丽要小凤听电话,小凤还是不听。“是,她不肯听电话,那就等你回来再跟她说吧!”丁小丽接着说:“你是不是像照片上一样了?我?还是那样!什么?我们准备看看你就回去了,小凤是初九开学!哦……”丁小丽的眼泪在眼眶里旋转,已经说不下去了。
马奇感到丁小丽的激动,也不再吱声。电话莫名其妙地挂上了。
丁小丽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眼睛,再次环顾马奇的办公室和墙上的照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马小凤说:“我们走吧。哎?小凤?小凤!”
马小凤早已忍耐不住,跑出了办公室。丁小丽连忙追了出来。
武梅拦住了马小凤:“马小姐要去哪?”
马小凤没好气地:“去哪?回家!”
“哎!不要乱跑呀!我来安排车。”
丁小丽正好也追了出来:“不麻烦了,我们自己能回去!”
马小凤突然折了回来:“干嘛不麻烦?叫她派车,直接把我们送码头去,我要回家!”
武梅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丁小丽一眼。
丁小丽连忙道歉:“对不起,这孩子——”
马小凤气呼呼地在前面走,丁小丽紧跟着后面劝着:“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总要见见人吧,等你爸回来,看一眼我们就走!好吗?”
马小凤头也不回:“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才不稀罕见他呢!要见你见!”
马奇有些发福了,戴着当年很“时尚”的蛤蟆镜,此刻,他点着烟,寂落地坐看着自己陪同的人们在享受海滩和海浪。
马奇这会儿正沐浴在阳光明媚的海滩上,心情却怎么也明媚不起来,丁小丽来了,带来了他的女儿,没有质问,没有怨言,甚至还笑了笑,但马奇听到了丁小丽强忍着的呜咽。就是这强忍着的呜咽一下子把马奇穿透了,再不放下电话,他怀疑自己也要哭起来了。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首长游玩尽兴,从海里上来:“小马,怎么不下去?很好的呀!”
马奇掐了烟,摘下墨镜,谦恭地站起来回答首长:“我只是导游嘛!”
首长望海感叹:“好地方,大有作为!”同时也抚慰一下“马夫”:“听他们介绍你干得不错!”
“还可以吧。主要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好。”马奇流利地说着官话。
首长侧目细看马奇:“哎,事情都要辨证的两面看嘛,政策好是一方面,主观的努力是另一方面,听说你的创业史很有传奇色彩呀,什么时候也给我们这些过了时的老家伙上上课?都说你是大学老师下海,是标准的儒商啊。”
“不敢,只是身逢知识经济时代,想做点事而已,还要请老首长多多关怀。”
“我们老了,将来说不定还要请你们这些走在时代前面的人照顾呢”首长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我们春节就在通什过吗?”
“首长们觉得怎么样?”马奇小心伺候着。
“到了这,我们就都听你安排呀!”首长满意地离开,朝着大海招呼同行去了。
马奇注视首长的目光立即收回,戴上墨镜,重新点上一支烟,坐下继续想自己的事。
儒商神话?笑话,只有马奇自己知道,这几年是怎么打拼出来的。为了做大事,他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事都要做,就象这次借丁小丽来海南之机迅速结束他们之间历史性误会的计划。当然,马奇只是要结束那段历史的误会,而不是要像什么得志的小人抛弃糟糠之妻那样来伤害丁小丽。
想到这,马奇摸出电话:“喂,陈晨吗……对,你再去看看她们,春节吃的用的东西都有吧?看看还缺什么?你要是不忙的话,陪她们逛逛街吧!哦,还有,你送点钱过去……怎么啦?到那里去拿钱?你身上连几百块钱都没有吗?不就是她们两个人这几天的生活费用嘛?”马奇问得很生硬也很生气,陈晨唯唯诺诺地接着电话:“几天的生活费应该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吧,主席。好的!你——,春节不回来了吗?”陈晨大胆地问。
马奇已经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晨叹了口气,摸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他所有的现金不过三百元,这一点作为主席的马奇是不会想到的。陈晨想了想,敲响了武梅的办公室。
“请进!”
武梅埋头在整理马奇的文稿,见陈晨进来敬礼,头也没抬:“陈主任,什么事?”
陈晨:“武小姐,我想……借点钱。”
“哦?”武梅抬起了头:“借钱做什么用?”
“这个——”陈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低下了头。
武梅笑了:“其实,对你这个人,我和马主席还有过争论,马主席说你现在变了,干不了什么大事了,我说不一定,别看你整天唯唯诺诺的,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我看人还有点眼光吧?好吧,我也不问你要做的事是什么,看在你和马主席特殊的渊源上,说吧,你打算借多少钱?用多长时间?利息怎么算?”
陈晨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多,一千块,几百块也可以。”
武梅楞住了,皱了一下眉,夹起文件就往外走,走到门边才开口:“陈主任,以后上班时间不要开玩笑。”
陈晨带着两百块的年货,一百元的现金来到丁小丽的住处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个原本一般化的民居正可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马小凤正学着海南的风俗,将五颜六色的挂门钱挂满了大门和窗户,见到陈晨,笑了笑,表示妈妈在屋里,手却并不停止,接着贴鲜红的对联。
陈晨进屋还看见硕大的鞭炮已经撕开了纸盒,就放在桌上,随时可以点放,电视机在放声高唱,厨房里是鱼肉飘香。
在厨房里忙碌的丁小丽听见有动静高声问:“小凤,是谁来了?”
“是陈叔叔来了!”马小凤叫着跑进厨房凑到丁小丽耳边:“就是那个‘欲言又止’。”
丁小丽系着围巾迎出来,笑嘻嘻地招呼着陈晨,满脸节日的欢喜,落落大方问:“陈老师,你在哪里过年?”
“我值班!”慰问者被慰问得还真有点尴尬。
“你又买东西干什么?我和小凤已经找到了菜市,今天买了一天,什么都有呢!”
马小凤有了主意:“陈叔叔,你帮我们挂灯笼吧!”
陈晨也受到了感染:“好!”说着就要动手。
丁小丽不愿意打扰陈晨的公事:“你有事要值班就忙去吧!”
马小凤将丁小丽拉到一边鬼精灵地说:“妈,让陈叔叔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丁小丽懂得马小凤的好意,但她决不能接受,连连摇头。
马小凤不解地问:“为什么?”
丁小丽告诉马小凤:“你爸爸小肚鸡肠!”又见陈晨的灯笼已经挂好:“你把东西都带回去吃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有!”
“是她爸爸叫买的!”陈晨隐约听到些丁小丽对马小凤所说的话,直接搬出马奇。
丁小丽一听是马奇叫他买来的东西,挺幸福地看着马小凤说:“你爸爸买的就收下吧!”
陈晨又摸出钱来:“这是一百块钱,也是她爸爸叫给你们的!”
马小凤正要皱眉头看不上眼,丁小丽叫道:“你这孩子,爸爸的压岁钱怎么不要?快收下!谢谢陈叔叔。”
节日的气氛突然浓烈起来,已经有好热闹的人家开始放鞭炮了!陈晨孤独地穿行在街上,望着街上欢天喜地地一家家人,叹了口气,走出了热闹的人群。
陈晨的心开始抽搐,这回不是为丁小丽,而是为他自己了。他想起了母亲这会儿不知跟谁在一起过年,自己节前寄回去的五百块钱是否收到?又想到了父亲,在知道父亲因为自己不争气而喝了农药自杀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回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什么远大志向,就是成家立业都是问题,找到到马奇后,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一切,可谁知这位老师啊,时时刻刻地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被收留者,一个家奴!
马奇正在与工作人员讨论安排晚上的活动。
工作人员热情地向他介绍:“我们的除夕篝火晚会是很有特色的,每个家庭一小桌,又有人情味,先生一共带来几家人?”
马奇望了望偕妇将雏的度假人家,一时发起楞来。
那位鹤发童颜的老首长走了过来:“怎么,我们今晚的年夜饭就安排在这?”
“哦,是的,篝火晚餐,饭后还安排了其他活动,首长觉得怎么样?”
“很好,别具特色嘛。”首长满意地点着头。
“首长,我想——”
“想干什么?说嘛!”
“我想,回一趟海口。”马奇忍不住了。
“回海口?干什么?”老首长很惊讶。
“家属带着孩子来了。”
首长一听更惊讶了:“家属来了为什么不一起过来呢?你这个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