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山的项目快接近尾声了,向雨晴他们的拼命,赶回了不少时间,眼看胜利在望了,她突然很想张新宇。刚到威山时,两人经常发短信,张新宇平时在单位事多,很少上Q,随着向雨晴越来越忙,张新宇的短信也越来越少,因为有时候向雨晴没办法和他你来我去的信息,既没时间,也要考虑对其他人的影响,她深知“欲教人,先正己”的道理。现在不忙了,却发现张新宇沉默了很多,这阵子,找不到向雨晴,闲着无聊,他就看网络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给我一支烟》,《和空姐同居的日子》……
  向雨晴一向比较排斥这种网络小说,不是怀疑其真实性或可信度,更不是怕被作者赚取无辜的眼泪,而是怕那颗隐藏在浮躁、喧嚣社会中的原本宁静的心,因为接受太多不可否认的事实而变得麻木,那些不知不觉渗透到脑中、心中的观念,随着时间,越积越多,会影响现实生活中对问题的理解、对事情的判断和对感觉的欺骗。
  她也不喜欢张新宇看这种书,以前就和他说过,这种书看多了,那些原来不能接受的事情慢慢就会习以为常,即便有一天在生活中出现也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认为理所应当。这无异于洗脑。尤其是像张新宇这种对女人没有免疫力的人,她更担心他会学坏,从意识到行为。得承认,她已经不信任张新宇了,在女人问题上。
  这几天正好赶上单位提干,聘正处,他们在外出差的必须回去投票,向雨晴也想借此机会见见张新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来自女人的直觉。
  向雨晴是在投票的前一天回松江的,当晚,和张新宇一起吃的饭,两人都很high,也聊了很多,聊她在威山的事,聊张新宇单位的事,以及向雨晴对张新宇在单位遇到的一些不理解的暗示暗语的解惑。张新宇信得过向雨晴,从前在一个单位时,很多张新宇的决定、行为都是向雨晴的想法,他不过是个执行者,这让他在领导那里获得了很多印象分,领导曾当着向雨晴的面表扬过他,在向雨晴听来,和表扬自己没什么分别。那晚,他们相拥着在她家楼下站了很久,不再是同事,向雨晴没了那么多顾忌,反而放开了很多。要不是心里还有些小介意,她也许会很热情,甚至很大胆,会吗?她问自己,也许吧。
  那晚分开后,向雨晴依依不舍,想着那么久没见和可能还要很久不见,便思念泛滥,她好想再和他说说话,于是拨通了他的手机: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向雨晴看了下表,23:47分。
  5分钟后,又拨了过去。
  “您好,……”
  可能在给家里打电话吧,这么晚,应该是急事……她用猜测掩饰着不安。
  10分钟后,
  “您好,……”
  她的不安在增加。
  30分钟后,
  “您好,……”
  会是谁呢?这么晚,聊这么久,什么事都该说完了。有些愤怒。
  1小时后,
  “您好,……”
  一定有问题,她把电话重重地摔在床上。气得有些发抖。
  1小时15分,
  “喂,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和谁讲电话,这么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火气在蹿升,抑制不住。
  “一个同事。”张新宇轻描淡写。
  “女的?”
  “嗯。”
  向雨晴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关了机。
  还用说什么吗?深夜,很深的夜,1小时以上的电话,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聊什么?会聊什么?能聊什么呢?谁都知道答案吧。
  第二天投票一结束,他们威山项目组成员就匆匆返回工作岗位,有始有终,站好最后一班岗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项目此时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琐事很多,测试、调试、集成、培训……眼看着一样样都结束了,向雨晴也一天比一天瘦下去,她是身心疲惫。这时候松江那边传来了上次提干的消息:经过领导推荐、民主测评、笔试、面试、公示、组织部考核等一系列环节,楚天一击败对手,提了半格。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们也将返程,向雨晴开始考虑来威山之前的承诺了,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可这会儿,离开的欲望竟然不像当初那样强烈了,她犹豫了,是去还是留呢?
  想着工作这几年,非但没让父母的生活得到丝毫改善,反而自己过的都很艰难,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不禁惭愧、自责。只有出去,才能赚钱,这是她现在迫切需要的,也是一直向往的。可出去了,自己能做什么呢?几年来,工作倒是做了不少,但真正能拿到台面上的有多少呢?大部分都是是人就能做的杂事,虽说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锻炼,提高了综合素质,可综合素质又是什么呢?看不见,也摸不着,太虚了。要想出去打拼,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在此基础上,才能体现综合素质。想来想去,自己最擅长的,貌似只有OA了,毕竟熟悉项目从需求到验收的全过程,也亲自带过一个完整的项目,小有经验吧。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筹码的东西,但OA在中国市场又很受限,小企业都忙着为了生存赚钱呢,不会考虑;上点规模的企业,已经建完了;唯有政府现在才刚刚起步,而自己一直在做的也恰恰就是政府OA。只是,政府项目,不是外面的软件公司可以轻易拿得到的,像研究所这样的单位反而更有优势。这样看来,应该留下,可留下又面临赚不到钱,这是目前事业单位的体制问题,当然也有领导原因。何去何从?纠结。
  再想到张新宇,来之前,之所以果断的递上辞职信,和他有很大关系,不过是想躲开朱梓曦。现在,对他,对那个深夜长达1小时的电话,她耿耿于怀。她发现自己的心很脆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那份失去的信任,也许永远的失去了。没了信任,那么她和他还会有结果吗?还能在一起吗?如果,只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结婚了,要是一辈子,张新宇都很符合她对男女交往的要求,他们会很幸福,因为,她知道,除了女人问题,她和他是那么默契。要是期间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不符合她的要求,那么他那个前女友,笨巫女,朱梓曦,深夜长电话……也许还有在她这里尚未备案的,就会统统被她想起来,一起折磨她,而她到时候也一定会伤心死,痛苦死,然后再离开。凭她对张新宇的了解,后一种情况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既然都能预测到将来,为何现在还要坚持?等着错误发生吗?想到这,无疑给天平留下的那一侧,又加了砝码。
  道理其实她都懂,也想得明白,只是,心里放不下,虽然嘴上和心里都认为该离他而去,却还是希望他能百折不挠的来求她,可悲的女人!
  不行,向雨晴开始有些头痛,思路也混乱起来,还得再好好想想。她明白,有些选择,意味着重新开始,一旦选择了,那些从前的积累就都没有了。所以,慎重,一定要慎重。她又想到自己的身体,长时间的劳累,加上心情不舒畅,弄得已经弱不禁风。要知道,那透支的生命,犹如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那么自己还能承受得住外面公司的压力吗?如果有一天真的病入膏肓了,在公司,毫无疑问,卷铺盖走人,因为人家不是慈善机构。可如果在所里,共产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吧,就算有一天失去了劳动能力,估计也能给她个基本生活费吧。而且如果所里事情不太忙的时候,她接点私活,也能补贴下,该如何选择,她的心里开始渐渐明朗了。
  想着回单位后,她得第一时间和楚处汇报在威山的情况,也算是个了结,她打算说完公事,再说留下的事。可该怎么开口呢?按计划,项目完成她就该离开的。虽然可能楚处心里想她留下,可如果他不提,自己该怎么说?从何说起?唉!到时候在说吧,看话赶到哪就在哪说好了。
  楚处办公室,向雨晴汇报完项目的事,楚处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说,
  “关于辞职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改变主意,留下来。当初没让你立刻决定,就是想给你点时间思考,年轻人,容易冲动。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想来咱单位多不容易吗,都在那排着队呢,没有编。进来的,也不一定都能干活。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你走,你要走了,可把我闪了一下。”
  有个台阶,向雨晴必须得赶紧下来。
  “既然领导这么说,我就留下。做只找到伯乐的千里马不容易,是我的福气。”向雨晴没想到自己冥思苦想的问题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世事多变啊!
  “真的?那咱们就说好了,不许反悔哦!”
  “一定!”
  从楚处办公室出来,向雨晴感慨万千,爱恨一瞬间,去留一瞬间,人生还真是荒唐!
  她决定不再联系张新宇,让彼此都冷静一段,再做打算。因为于情,她不舍;于理,她必须撤。她现在需要时间,去淡化不舍,那样,有一天,在转身的时候,才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