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精兵营,狂刀旅。
在远离训练场的某个荒僻的角落,狂刀旅的导师司徒诚,一名脸颊上有条大刀疤,浑身爆筋肌肉的中年壮汉,正负手而立,凝神屏气,表情显得十分凝重。他不时下意识地擦去前额的汗水,或吞一吞口水,以抒缓他内心的紧绷感。
他作為身经百战的资深武者,尖兵营的教官资歷也有十年了,还有甚麼是他没有见过的?到底有何事情,足以让司徒诚如此躁动不安?
“妈的,就是老子自己突破修為时,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啊!这小子胃口也太大了吧?”司徒诚自语道。
司徒诚目光注视的方向,正站著一名持刀的年青男子,正在保持著一个即将要挥刀而出的姿势。这名男子满脸都是汗污和血跡,身上的兵服早已是破破烂烂的,看来经歷过了一番持久而残酷的苦练。他双目轻闭,眉头紧皱,浑身紧绷,似乎是在精神层面上歷经著某种重大的考验!
年青男子手持著一柄大得夸张的钢刀,刀身比他的身高还要长。这种兵器,名曰“斩马刀”,顾名思义,是為了在战场上对付敌方战马而製造的。斩马刀在战场上算是常见兵器,不过像年青男子手持这一柄般巨大的,就比较罕见了。
年青男子持刀的手,爬满了青筋,整条手臂都在微微抖动著。
仔细看去,年青男子似乎并非故意要凝住目前的动作。只要凝视注意男子一会儿,便可察觉到他的姿势正在作出微妙的转变。
他正在非常艰难地,企图挥出手上之巨刀。
虽然此刀比起一般斩马刀要重逾数倍,一般营中的精兵也无法如意挥动,可是持刀男子也是以一身“怪力”著称,若只是寻常地挥舞一下这柄大刀,绝对不是甚麼难事。
在年青男子的脑海裹,有著成千上万,近百万次的各种挥刀姿势,正在渐渐融合,去芜存菁。这种领悟刀法的方式,显然对精神力是一项大得难以想像的负担。年青男子為此已经苦苦奋斗了数个时辰,中途失败崩溃了数次,做成了身体和精神上不少的耗损劳伤。可是,领悟即将完成,他不可以就这样搁下来,否则的话,就要从头开始。
只见脑海之中的无数挥刀影像,渐渐凝聚,匯合成為一个。这是从观察百万次挥刀之中,所精炼出来的完美一刀
年青男子突然睁开眼睛,浑身爆出了耀眼的黄光,罡气喷发,直冲天际!
“总算要来了!据说这小子在三个月前,曾经在弩箭旅的破城靶挑战上,做过同样的事,可惜本教官当时没有在场。现在就让本教官也见识一下吧!”司徒诚不禁握了握拳头。他眼前的这名小兵,从军年资还不满一年,可是每一步走来,却是惊喜不断!
尤其是三个月前那次震惊整个中军大营的破城靶挑战!
年青男子是尖兵营资歷最浅的小师弟,当时才刚跨入武者门槛不久,到练习场练箭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据说他都是躲在远处,呆呆地看著别人射箭),而且,当他练习时,也从来没有见他射中过箭靶!他的箭术就是这麼烂。
可是他在当天的破城靶挑战上,却达到了一个没有可能达成的成就。
破城靶挑战,需要以十箭命中不同难度和技术要求的目标。而此人在前面的九箭,竟然连一分也拿不到!
这成绩之差,在弩箭旅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不是射失,他是根本没有出手!
当时他就跟现在一样,正在蓄势,在精神层面上累积著一次超级大爆发!
到了第十箭的“破城一箭”,难度更是比前面九箭大大提高,即便是冯强此等弩箭旅上的好手,都未能做出一箭破门的成绩。
这名箭术的门外汉,终於放箭了。
他使出了由暴雨箭团团长亲传的“穿天箭法”!
就在箭矢离开手的那一刻,这一箭,便注定成為传说。
谁也不知道这一箭,最终到底有没有穿过城门中央的那个“破门孔”。因為,整道城门都被一箭轰飞了!要知道,这道城门形状的箭靶,加持了多达数十道的强化法阵,竖立在射箭场上以来,完全没有產生过任何破损!
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法阵也完全失效销毁!
箭失飞进城裹,直指城中代表敌将的最后靶子!
敌将靶子设有大量的法术加持保护,前面还有一排护卫法术傀儡,将使尽浑身解数,把来箭拦下!
然而,这一切一切,都被这仅仅一箭,完全辗压!
企图挡在前面的稻草护卫,均被一下轰爆!草花四散!
箭矢直指大将靶子的心臟位置!这个部位有著最后也是难度最高的防御设施,一面“法宝”级别的护心镜子!这护心镜子,可是弩箭旅教官胡譁的宝贝之一。
鏘!
矢尖直接轰在护心镜子上!镜面顿时绿光大放,抵御著强大的穿透力。
根据破城靶的设定,最后的“破城一箭”基本分数是十分,可是依据这一箭所做成的效果,可以有额外加分!例如前面徐小可射中了护心镜,虽然当时箭势已经变得极弱,但仍然得到了额外的八分。
护心镜基本上就是量度额外加分的工具,依据箭矢击中的力度,作出额外加分的判断。
可是小师弟的这一箭,去势至此,非但没有变弱,还渐渐生出了悠长的尾劲,给予护心镜强大的压力!
这一箭的得分正在飆升!
记录著眾人挑战佳绩的排行榜上,最末尾的位置,驀然闪了一闪。此人竟然仅凭一箭,就攀上了排行榜的前五十名!
而且,名次还一直在上升著!
箭矢的尾劲,仍然在缓缓提升!
护心镜子的绿光,似乎正渐渐收歛下来。远处的胡譁面色也有点不好看了。
小师弟的名次己经攀升到了四十名。三十九、三十八
突然,护心镜子爆发出最强的一记绿光!
竹箭本身的承载能力也到了极限,瞬间爆碎!
可是,精钢打造的箭头依然完好,把所有剩餘下来的尾劲,一次爆发!
“轰!”
“鏗鏘”一声!
达到法宝级别的护心镜子,竟然破碎了!
尖锐的箭头直接穿透了敌将靶子,把敌将清脆俐落地射了下来!
完美破关!
当时在现场观战的人,几乎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著排行榜由下至上闪出了一行闪光!小师弟的挑战成绩,骤然连连暴升!最后,稳稳地站在了顶峰!
一百五十六分!
基本满分乃一百分的破城靶挑战,他仅凭最后一箭,竟然一举拿到了一百五十六分!这比起之前的第一名,还要多出了接近五十分!
而且,凭著这一箭,这名箭术门外汉,竟然一举突破到了箭术十段!
可能吗?
这是可能的吗?
一箭十段当然是不可能。这只能是厚积薄发的结果。此人并非不练箭,而是在精神世界裹苦练;看似是在发呆,其实是在比其他人更勤奋地苦修。
然后,一次爆发!
“此人的精神境界到底藏著甚麼秘密?”司徒诚心裹想。
当胡譁把此事告知司徒诚的时候,司徒诚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当他从张维新教头那儿听说到同样的事情后,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亲眼确认一次!
当他听说那名缔造了传说的小师弟,已从弩箭旅光荣毕业,并打算要请调过来狂刀旅时,司徒诚便主动请缨,要亲自指导他!
為了让这名小师弟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司徒诚几乎动用了所有可用的资源。他知道这位年青人的修炼,重点在於精神层面,需要巨量吸收其他人的使刀经验,他甚至亲自出手,向年青人演练功法,给其参考。
“毕竟你没有刀法底子,太复杂的刀法变化,只会徒增你的精神负担。你是明显倾向神力型的武者,斩马刀最适合你发挥。本教官就传授你一套基本刀法:《斩马三刀》。这一套刀法,易学难精,虽是基础中的基础,可是只要练得纯熟,仅凭这三刀,已足以纵横战场!”
此时,年青武者的浑身武道罡气,已是催运到了极点。
他的双目,精光一闪。
这位年青武者,精兵营小师弟,当然就是周谦!
周谦挥出了他手上的斩马刀!
在司徒诚的眼中,这年青武者的身影,骤然变得极之厚重。这一记挥刀,就像是同时挥出了成千上万,不,是一百万次!他将要做的事情,竟然是要把这百万次挥刀的领悟,融合成完美的一刀!
司徒诚双腿在抖了。
他是一名练刀狂人,曾经试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练刀,但再多也不过是数千次的挥刀罢了。
眼前的这位年青人,竟然要把练习量再增加千百倍,还要在一次挥刀内完成!这是对自己多残忍的一件事啊!根本就是玩命!
据说此人在射出了“破城一箭”后,就力竭昏迷了将近一个月,甚至双臂都有残废之虞!
他已经知道玩命玩过火了的代价是甚麼,还要再试一次麼?
斩马刀的刀影,在空中不住重叠著,在幽暗的环境中,散射出耀眼的银光!尤如一勾银月,从渺渺夜空骤然出现在眼前!太沉重,太沉重了!
一刀十段!
不少躲在丛林中,帐篷后,或其他隐蔽地方偷看著的士兵们,他们的精神力根本承受不了同时参悟周谦的百万次挥刀。就连只是随便看看,都受不了!多少人就此跪倒,呕吐,满头冷汗,甚至乾脆昏死了过去。
就连司徒诚本人,看过了这一刀后,都得单膝跪地,大口喘气。
“这种练功方式,实在是太过变态了!”
此时,周谦已经收式。他倒执大刀,向司徒诚摃了摃手:“司徒教官,在下已经练成了斩马三刀中的第一刀“砍””
说罢,周谦双眼一白,便是昏死了过去。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躯体,在地上剧烈地抽筋扭曲。
“人来!给他最好的治疗!我帐篷裹的那枚回天丹,也给他服下吧!”司徒诚紧张地喊道。这一根逆天的苗子,要是在他手上练功练得过劳死了,他可担待不起啊。
司徒诚的两名副官,随即急步赶来,把周谦抬起带到军医处去了。
“这小子又再复製一次破城靶的奇蹟了。”
此时,张维新和胡譁也现身了。胡譁正拿著手帕擦著脸颊,不过他的手帕已是湿透了。
“竟然只花了两个月不到,便把刀法练到了十段。想当年,这可花了我超过十年的功夫啊”张维新嘆气道。
“我寧愿慢慢练个十年,也不要像他那样玩命。这种练法,只有他能够做得到,绝对无法复製的。”司徒诚摇了摇头。
“司徒诚,你看这周显还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从狂刀旅毕业?”
“我欲传授他的《斩马三刀》,他已经学会了第一刀,高度已达,餘下两刀,对他来说,不用花太多时间。我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能够毕业了。”
“嗯。”张维新点了点头,“你看他能够赶得上黄山剿匪一战麼?”
“黄山?难道朝廷已经下定决心,要向黄贼党出兵了麼?”司徒诚一惊。
“黄贼党嚣张久矣,我卫国这些年来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想要彻查清楚,这帮贼党冒起得如此快速,到底背后是由哪个势力撑腰的。”
“查出来了麼?”
“哼,当然了。证据确凿,不到他们不承认。”胡譁道。
“不管是谁,依照我们卫国立国时的精神,一律辗压可也。黄山距离我们中军大营最近,我们定然会是这一战的主力!”
司徒诚磨拳擦掌。“打仗啊!我也很久没有上战场了,到时候我也要亲自上阵,砍他几个山贼头子的头颅!”
胡譁和张维新眼中也现锋芒。卫国将士,都是尚武好战的份子,这份狠劲,早已融入进他们的血液之中,即使经过了立国后多年的相对和平时期,也磨灭不了的。
张维新道:“我们打算,让精兵营眾人分配到前线各处,担当一些角色,以作磨练。”
司徒诚吞了吞口水。
“若是周显真能赶及参战,那将会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此人到底是个多出色的战士,凭这一战,就可以真正看清楚了。”
张维新摇摇头:“不过到目前為此,他还完全不行。顶多就是芸芸兵士中的一个。”
司徒诚道:“且看在战争爆发之前,他能够进步到甚麼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