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还有皇帝陛下!住手!我赵镇乃是卫王亲自颁授的建国功臣!我要见陛下!只有陛下才可以降罪於我!周翩翩算甚麼东西!”赵镇恶狠狠地道。想到了卫王陛下,再想想自己乃是建国功臣加身,赵镇说话顿时就有了底气。
“哼!你又怎麼知道,今儿要治你赵镇,并不是陛下的意思?难道你以為陛下昏庸到这个程度,对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為,都懵然不知麼?”
“这……”赵镇顿时就心虚了。
“赵镇!若是你坚持的话,我可以转告老大,让他马上派人入官请旨!可是你要想清楚了!卫王陛下的脾气,实在不比老大要好多少!你两父子的事儿交到他的手上,他会如何处置,你能料得到麼?只要陛下圣旨一下,便再没有转弯的餘地了!”
赵镇心里剧烈挣扎,这挣扎完全反映在他的表情上。
老张扬了扬眉,示意那将领的抓手,再捏紧一些,给他添些压力。
最终,赵镇整个人像是洩气了的皮球似的,颓丧的瘫倒在地。此人最终是败给了自己的心虚。
老张又回到了中庭。
周家父子换到别的桌子,桌面上虽然又已累积了好些空盘子,不过却还有两、三个包子剩了下来。大概这两个大胃王总算是吃饱了。
“老大,赵偏将提出要告老还乡!并且已立下了一纸誓书,永远不再跟官务沾上任何关係。”
周翩翩满脸都是婉惜。他抬首望天,嗟然嘆道:“赵老弟為卫国鞠躬尽瘁了这麼多年,也是时候让他卸下重担,好安享晚年了。只可惜我卫国就此失去一位良将!要补上这个缺,真不是容易啊……”
周谦心里嘆道:这演技精湛啊!我爹果然不是只会杀人。
“赵镇為了将功补过,他又為刚才的投名状,添了一些名字。”老张递过一张墨跡尚未乾透之名单。名单之上,便是赵氏在卫国的全部核心势力了。
可见这赵镇平日处事的城府是有多深。凡是归在他势力之下的,全都有把柄握在他的手里。可是不管你对手下的控制有多严密,最终还是在自己那败家子上露出了破绽。
“既然这些人都已是罪证确凿,那便直接交到官府,让他们依法办理。”周翩翩正色道。
“是!另外,赵镇為了赎罪,还坚持要交还“建国功臣”之名号!自此不再享有任何特权,当回一名真正的庶人。”
“嗯,这个要求,直接转到宫中,让卫王定夺吧。”
至此,对赵镇的处置,便大致定下来了。
翩翩营好歹也有逾百人之规模,而且经过多年累积战功,如今都已是身居要职,又顶著各种“开国功臣”,“陛下心腹”之类的名头,当中有谁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渐渐腐朽变质了,也实在不足為奇。正所谓树大有枯枝嘛!定期清理一下门户,才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弄坏了整锅粥!
可是赵镇毕竟是“开国功臣”,也不能没事随便动他,免得打草惊蛇,让他增添了防范。如今总算以元宵节一事作為突破缺口,逼他退职返乡,退回功臣之名,已基本达到了目的。至於赵镇这些年来的所作所為,周翩翩也没意思仔细追究了,这也算是念了老下属之旧情吧。
当然,这一切的安排决断,都是周翩翩跟卫王卫相如私下就密谈好了的。若不是两人都有同样的意思,想要把赵镇这株毒草拔掉,还真是不容易的事。
“是!不过赵镇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老大请求的。”老张道。
“哦?说说是甚麼事?”
“赵镇提请将军,让他儿子赵喜以充军赎罪!他建议把赵喜发配到泗水寨当守城卒子,為期三年。”
“……泗水寨吗?”周翩翩吟沉著。
卫国和宋国交恶,基本上长年处於胶著的暗战状态,每天都要死不少人,仇恨一直在累积著。只是两边都认為时机未到,才没爆发出不死不休的举国大战。
泗水寨正好位处两国最火爆的前线关键,到那边充军,能活上三年,算是非常命硬的了。
“嗯……法理不外乎人情。赵老弟毕竟是建国功臣,又曾是我手下翩翩营的一员悍将,虽然他这些年来,也已腐朽得不成样子,以致让孩儿都拿他当成坏榜样了……可是人谁无过呢?他既然已是痛定思痛,决心要好好锻鍊儿子,那我这个当老大的,也没有不成全他的理由。好吧!谦儿,你是怎麼想的?”
周翩翩这才第一次问周谦的意见。毕竟周谦是庶人身份,对於跟南门守将有关的事宜,不好插手。他是公子哥儿,就只关注於公子哥儿的层面就好了。
“爹,我这就出去见见赵公子。”周谦把剩下的包子抓走,便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周翩翩和老张对看一眼,便互相点了头头。
“少爷处事,已隐现大将之风。”老张道。
“嗯,他都不用我们提点,便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他该当扮演怎麼样的角色。若是他不走从军之路,也将会是一代权臣啊……”
周府玄关前。
虽然捏软柿子之人都已经退去了,赵镇两父子却依然乖乖地跪著,听候大将军的最终法落。
被逼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是无条件投降,只求保住一条小命,以及铃鐺无碍而已。
他听到了脚步声缓缓靠近,心里不期然地紧张得浑身发抖。
及见那来人现身,竟然不是老张,而是周府大少爷本尊!赵镇看到周谦,彷彿亲见菩萨显灵似的,哭著用跪的跪到周谦身前,就要五体投地!
“大、大少爷!”
“赵伯伯!你这样是何苦!请起来吧!”周谦见到赵镇,连忙扑过来抓著他的双臂,要把他扶起来!
“赵镇乃戴罪之身,该当要跪的!周大少爷!求求你开恩啊!”
“赵伯伯真是误会了!小子不过一介庶人,哪有资格定赵伯伯之罪!请快起来!伯伯这样,是要折杀小子了!”周谦此番可是实话,从头到尾,对於如何处理赵镇,他都没有插过一句话来。
“不敢!不敢!”赵镇几番坚持不果,这才勉强让周谦扶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敢跟周谦平眼对看,而是把腰哈得老低的,一副就是在请旨的模样。
“赵伯伯!小子知道,伯伯是為了何事而来!其实正如爹所说的,小子和贵公子之间的事,不过是小儿之争罢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小子其实就把那件事情都忘光了!若不是在这儿看到你们,也根本不会再记起来呢!赵伯伯,你又何苦将此事记在心上?”
赵镇的表情,瞬间如蒙特赦!
既然周大少爷都这麼说了,这事儿,真的可以算是了结了。
“谢谢大少爷的宽宏大量!赵镇欠了大少爷一个天大的人情,恐怕今生今世也还不尽了!”
“赵伯伯言重了!”
“你这畜生!还躲在那边干嘛!不快点过来向大少爷谢恩!”赵镇转过头来对儿子骂道。
只见赵喜瑟缩在一角,浑身发抖,似乎一见到周谦,便是害怕之极。他身為朝歌城里后台最硬的恶少之一,遇上了周谦这个后台比他还硬的煞星,当眾吃痛,被打脸,光屁股游街示眾,菊花吃辣椒,还差点连铃鐺都没了!更在最后关头被亲爹矢言放弃!这种种折腾,已把他身上的跋扈之气,通通拔光了!
周谦见了赵喜的模样,心想如今再跟此人计较,已是毫无意义了。
只见他轻轻一笑,蹲下身来,拍了拍赵喜的肩膊道:“赵喜,听说你在外边折腾了大半天了,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吃过甚麼吧?我这里有刚刚吃剩下来的包子,你不嫌弃便吃了吧。”
那赵喜已是有点心智失常,而他又自昨天晚饭以来都没吃过东西,肚子正是飢饿到了极点,他接过包子,便发狠狂啃,好像条野狗似的。吃著吃著,他就哭崩了。连带著此人的尊严,也在此刻被完全的毁了。
“包子好吃麼?”
“好、好吃!谢、呜……谢谢公子!”
“赵喜啊,他日去到战场,要好好表现!多砍几个宋兵的头颅!三年之后,便又是一条好汉了!”
赵喜叩首谢恩。
周谦接著又安慰了赵镇几句,便劝他们离开。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这就不送了!”
周谦离开时,碰到了还躲在一旁看戏的陈得烈。他对周谦连连比著手指头,道:
“打了人家的脸后还卖乖,此招当真高绝!得烈嘆服!”
“得烈兄过奖了。”周谦抱拳微笑道。
赵镇两父子总算是平安出了周府。虽然从此成了庶人,可是毕竟保住了小命,而且周大将军也没有发话要抄他们的家產!这已算是隆恩了!
他们走不了几步,老张便又喊住他们。
“少爷还给赵公子交带了一句话:若是给我知道,你再有诸如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我便让你爹亲手阉了你!”
赵喜听了,双腿不禁一抖,已是吓得尿出来了。
周谦处理完赵家父子的事儿后,便又回中庭去给他爹交待了一番。待他总算可以回到东厢自家院子休息时,已是黄昏了。
“少爷!你回来啦!”小青大概早就在等著了。周谦才刚进院子不久,便看到那娇小婀娜而带点丰腴的身影,朝他小跑而来。小青身后的夕阳洒落,让她彷彿镶了一缕金边似的,这霎眼看来,就像是个金身活菩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