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谭兄目前算是停职候查了?”周谦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吧!营里对如何处置我,好像也是经过了一番争论的!其中一名总教头认為事态严重,基本上就认定我是兇手了,他主张要把我革除军籍,押入大牢候查!还好另外两名总教头并不同意,尤其是张维新教头更是一力挺我!他坚持要让调查结果出来,才可以作出任何判罚!因為若是调查下来,发现真有甚麼内情,那麼我不但杀人一罪得以洗脱,说不定就连私下殴斗这一条,都可以一併推翻呢!最后三位总教头协调下来,大牢是不用去了,尖兵营的位子冻结著,不过在候查期间,就要被调到杀人王的手上!那基本上就等於是永久流放了,因為谁都知道,杀人王的营是有进没出的!不过若不是这样安排,那坚持要先把我革职的陆教头,一定不肯妥协的!”谭四同道。
“我认為谭兄的遭遇,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若是真要革除军籍,收入大牢,那就真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周谦道。
“我也觉得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如想像中的差!张教官也曾经私下跟我说过,何琦练兵虽然严格,但也未至於要存心杀人,还要我趁著这个机会,克服体格不足的弱点!只要调查结果出来证明我是清白的,就会想办法把我调回去,要我放心!老实说吧,我谭四同不过光棍一条,在这中军大营里,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了,那就只好一心相信张教官的话了!”
“那位张维新教官好像还挺有担当的,而且怎麼我好像有一种感觉,他或许是少数真正了解何副尉的人?”周谦道。
张维新这个名字,周谦当然是听过的,不就是老张的儿子麼?张维新本来就是负责接应周谦,把他保送进尖兵营的人。结果尖兵营没进,还被阴差阳错地弄到这庚等新兵营来!此事张维新想必不会不知情,他故意保持低调,甚至还连脸也不曾露过,大概是有甚麼苦衷,说不定更是将错就错吧。
“说真的,这一个月以来的操练,是我从军以来过的最苦的日子!没有之一!可是若不是这样,我也无法在一个月内连升两阶,突破到如今三阶武师的水平!也正因為提升到了第三阶,我的修為在突破到武师级别后,也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我也觉得何琦的操练方式,还是有点效果的。若是还有机会,我真想要跟他再跑一次大营啊。”周谦说完这话,才发现谭四同有如看怪物似的看著他。
“就我看来,何琦回来也好,从此消失也罢,我只是想要知道接下来我们应该要怎麼办?我们现在就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孤儿似的,流落在百万大军之中,跟谁都没有关係,谁都管不著我们。虽然可以自主操练,但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谭四同道。
“也没甚麼好急的,再等几天看看吧。”周谦道。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变成军中孤儿,毕竟这里是卫国主力大军驻扎所在,又不是甚麼难民营!大概有些跟何琦有关的事情,正在背后处理著,所以暂时管不到他们吧。
又过了两天。
“周爷爷好!严孙子过来向你请安!”
这个时候,周谦正在举金锁锻练臂力呢。他心里还在想,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自认孙子?他转过头来一看,呵,原来便是当初把他打发到这儿来的那个编册官……好像是叫严舆吧。
“嘻嘻,周爷爷看上去精神蛮不错的,孙子这就放心了。”严舆哈著腰,陪著笑地道。
周谦左顾右盼,都没看到有其他人,这才确认那严舆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挠著脑袋心想:我何时成了他的爷爷?
“嘻嘻……周爷爷贵人事忙,有所不知,其实是这样的……”严舆便把当日他和何琦打赌之事,告知周谦。大家都知道,何琦為人最為较真,他是绝对不会把严舆的话当成戏言的!
这个时候,熟人陈得烈也来到了。
“这人犯贱,既然喜欢当孙子,你就由著他好了。”陈得烈道。
“想不到何琦此人,也挺有幽默感的。”周谦点了点头。
“嘻嘻……爷爷在庚等新兵营待了整整四十天,按赌约规定,孙子该输掉四千两银子。不过何琦交待说,因為他是赌局的发起人,他要抽成一半,所以有二千两银子已被他拿走了,如今这儿就只有二千两银,孝敬爷爷!爷爷若是觉得孙子的话信不过,我们这就去找何琦对质!”
“那也不用,我收下就好了。”周谦莫名奇妙地收下了这二千两银子。银两对周谦来说,也没有甚麼用的,再说他是甚麼人家出身?恐怕他最不缺的就是银两了。不过既是这傻子硬塞给他的,就顺著他收下好了。
“孙子对周爷爷的孝心,可是童叟无欺,日月可鉴!请爷爷明察啊!爷爷!”
“行了,行了……”周谦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怎麼就够了呢?孙子掏心掏肺的表白,才刚刚开始呢!孙子当日有眼无珠不识宝,把爷爷此等军中特等良材当成杂鱼,编到来此等地方!还好珍珠不怕禾秆盖!像爷爷此等耀眼明珠,去到哪儿,都能够大放光芒!爷爷啊!孙子对你的景仰,真是有如滔滔江水……”严舆拍起马屁来,也真是有如滔滔江水,停都停不住!
周谦并不是吃惯此种重口味的,他向陈得烈作了个求饶的眼色,陈得烈这便乾咳两声,喝道:
“闭嘴!烦死人了!”
“大、大人哪!小的不过是尽己之绵力,向周爷爷表示当日一场误会的歉意!大人你认為小的表现如何?”严舆哭丧著脸地看著陈得烈。
“本官的气可还没有消呢!想我就这麼放过你?难矣!让本官再想想有甚麼新主意,想到了再慢慢整你!现在就给本官滚吧!”陈得烈这便把严舆喝跑了。
“周显,营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麼?那个谭四同呢?”陈得烈问道。
“回大人!目前营里就只有下属一个人,正在进行自主操练!谭四同正在跑大营,大概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陈得烈见四下无人,瞬间就露出了真面目来。“……少爷!得烈对不起你了!害你在何琦手上受了多少的苦啊!”
他也不敢隐瞒过失,就原原本本地向周谦解释他入伍时到底发生了甚麼事。
果然一如周谦所料,张维新不把周谦直接保送进入尖兵营,果然是故意安排,免得遭人有特权之感;不过后来周谦被发配到何琦手里,则真的是始料未及了。
“其实我在这儿也过得还好,你也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周谦道。
“少爷修為深不见底,那何琦想要让少爷吃苦头,也真的不容易!这跑大营一役,得烈也是大开眼界啊!”陈得烈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极之狗腿,却是出自真心。在元宵綵灯大会上,他已知道了周谦并不是甚麼纨绔子弟,可是他却也没有想过,周谦竟然可以单凭一副凡夫的体格,不眠不休地负重跑了十一天的大营!就连有“杀人王”之称的何琦都败给了他!
陈得烈和张维新关係密切,对於何琦翻案一事,他也大致上知道了其前因后果。这一次,他正是受张维新之托,把这些事情都告知周谦的。
“那就是说,这庚等新兵营已是解散了?”周谦问道。
“对!何琦目前正被军法处羈留,正要好好清算他呢!他顶包别人的那些假命案不说,这些年来,他调戏女兵,在营内聚赌之类的事,也不知犯下过多少!被抓过多少次的现行!既然他已主动退回了“开国功臣”的衔头,那军法处也就有足够权力去动他了。”陈得烈道。
“也难怪自从跑大营之后,何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来已经被关了。”周谦道。
“据说他虽然犯案累累,可是也罪不致死,最终判罚大概就是被贬成一般兵卒,被分发到前线作死士吧。两、三年之后,便又是一条好汉了。”陈得烈道。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这根本也不算是甚麼重罚。何琦修為刚刚突破到了紫府宗师,荒废多年的修為仍在渐渐甦醒,把他发配到前线,正是一个让他彻底翻身的良机!修為如此高的死士,想要死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少爷!得烈这次前来,主要还不是為了何琦之事,而是有一个大好消息,要告知少爷!少爷跟何琦比试跑大营一事,在军中引起了热烈的迴响,甚至都被传成一时佳话了!少爷的表现,已经受到了不少高层大佬们的注目!再加上庚等新兵营如今已经解散,营里的士兵们也得要有个落脚之处!张偏将这便乘机申请,以兵部的“特等良材”条款,破例把少爷提拔进尖兵营!这申请马上就获批了!”
“这麼快?还直接跳过了新兵营吗?”周谦问道。这张维新一是不出手,一出手便是一步到位啊。
“对!就是这麼快!说起来真是阴差阳错!当初少爷若是循正常途径,被编到了甲等或乙等新兵营,则起码要在营里待上两年,然后便是调到前线,累积战场经验和战功,这才有机会进尖兵营啊!正巧少爷这次被发配到何琦手上,这才有了跑大营的表现机会!把握到这个机会,才拿得到“特等良材”的评定!少爷啊!你知道特等良材有多稀罕吗?我翻查过过往三年的新兵评定纪录,只有不足二十人被评為“特等”!这是每三万名新兵才出现一个的比例啊!”
“这张维新会不会把我塑造得太浮夸了?大概他也是心急了,想要尽快把我弄进去,好完成老张的交托吧……”周谦有点无奈。特等良材!给他冠上了这个如此堂皇的头衔,他进入尖兵营后,恐怕压力会有点大。
正巧在此时,谭四同也跑大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