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黛,白云悠悠。
靖远山城,地处南岭,徐州的中心地带,整座州城依山而建,延著山脊直向上行,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这座山三千年前叫座头岭,岭高五百七十八丈,如今,早已被无数的建筑密密麻麻占据,唯有千年州城才有这般庞大的能量,才能建构如此规模的巨大山城。
山脚下盘据五座军营,每座军营内均有三万兵士,总共十五万兵力,清一色都是大燕国数一数二的武卫军,军长均是凝脉期上品以上修為,同登州驻军可谓是天壤之别,因為靖远山城不仅是掌握大燕最富庶的徐州州城,还是扼住燕京主要官道的第一道关口,曾有战略大家宣称,掌握靖远等同控制燕京。
这一日,靖远山城那高达十丈的城门外,来了一行人。
三毛子等人漫步走向那高大的城门,城门边上,站著一队兵士,两个站在城门两侧,手裡执著长枪,显得十分威武雄壮,还有一队,大约十人左右,在城门边上巡视著,為首的一名官兵,年纪不大,却有练气期中品修為。
三毛子咂咂嘴道:“真不愧是靖远,相比之下,赤玉城就像乡下土城。”
王六笑道:“每个人看到靖远,都是像你这样大吃一惊。”
丁三则是沉著脸跟在后头。
二愣傻傻地盯著丁三的后背心走著。
官兵冷冷地打量四人,朝三毛子道:“你们四个是什麼人,為什麼进城?”
三毛子伸手一锭金元宝递了过去,笑道:“这位官爷,我们是经商的,是想来靖远做点小买卖。”
官兵一见金元宝,暗笑一声,直道:“嗯,还满上道的,要想做生意,直走到底右转上朱雀大街去,那边都是商行店舖。”
三毛子朝官兵不断道谢,领著三人往朱雀大街走去。
“老闆,你出手也太方了吧,一锭金元宝可不少钱呀。”王六肉疼道。
三毛子朝他看了一眼道:“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小官兵,如果出手不大方些,被他盯上,就算扒了三层皮,我看连城门口都踏不进一步。”
王六一听,认同地点点头。
丁三瓮声问道:“老闆,你想赤玉城那边,真有大事发生?”
三毛子闪过一丝忧虑,勉强露了个苦笑道:“就算真有大事,那也是仙人们去扛,我们这样的凡人,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王六及丁三俱是苦笑。
三毛子未说出口的,却是对自家兄弟满满的担忧,心想要派人过去报个信才是。
那日,听了三毛子提到土行旦的警告,俱是害怕万分。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真性情汉子,那日若不是三毛子反应敏捷,央求土行旦出手,现在早在土裡当肥料。
丁三及王六这一对异姓兄弟,私底下讨论,索性这辈子就跟在三毛子后面,要生要死任凭他处置。
三毛子则是乐得收了两名江湖高手。
“幸好那五板车的乾货卖给山脚的军营,还赚到不差的报酬,要不然凭我手上这点钱,要怎麼在靖远落脚。”三毛子苦笑道。
除去那枚金元宝,怀裡有一张五百两银子的匯票,还有一块下品灵石及一些碎银子,往后日子过得可要苦巴巴了。
“是呀,老闆,人说靖远居、大不易呀。”王六苦著老脸陪笑道。
“再怎麼苦,兄弟们也不能饿肚子,放心,我三毛子本事大得很。”三毛子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丁三、王六闻言,俱是一喜。
二愣仍是傻盯著丁三的后背心,彷彿那是副深奥的山水画。
这时,他们刚好走到朱雀大街。
只见蜿蜒向上的宽大街道,两旁杂沓商行店舖,行人万头钻动,人声鼎沸。
三毛子哪看过这等繁荣景观,不禁愣住了。
“有人就生意,这该有多大的生意可做呀。”三毛子一对鼠眼登时闪亮亮,内心澎湃不已。
随意瀏览下店家摆设,心想这靖远的层级足足高了赤玉城好几级,那套装仙人买假药的技俩是行不通了。
他抓著后脑勺,寻思下一步该如何走。
一名大鬍子的百草门修士从巷子口转了过来,远远看见三毛子的身影,大喜道:“嘿,三毛子。”
三毛子闻声,讶异回头,定眼一看,露出欣喜笑容道:“桂爷,这麼巧,居然在靖远遇上您老人家。”
桂全快步走向三毛子,大笑道:“哈,我本来就是驻点在靖远,应该讲你这小子,扮仙人卖假药卖上癮了,赤玉城卖不够,大老远的跑到靖远来卖。”
三毛子被他讥得满脸通红。
后头的丁三及王六直翻眼,心想老闆从前如此不堪呀?!
二愣则是死盯著丁三的后背心,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三毛子抓抓后脑勺,笑道:“那勾当很久没干了,我同季留商行的小公子合伙搞了间南北货铺子,往返半月城跟赤玉城,卖些海鲜乾货,前些日子遇上些不愉快的事,索性收了舖子,跑来靖远看看有没有什麼出路。”
桂全看了看三毛子,又看了看后头的丁三、王六及二愣。
丁三、王六一副横眉竖眼的恶煞样,看样子没少杀过人,二愣则看上去就是个傻子。
这人马组合也真够逗的,不过桂全就是看他们顺眼。
桂全习惯性地摸摸鬍子,心想『三毛子这小子机灵,刚好门内调走不少人,乾脆拉他来帮忙,省得门内又派些白痴师弟来找麻烦。』
他清了清喉咙,拍了拍三毛子的肩,笑道:“哈,刚好我仙药阁缺了些人手,你们就过来帮忙,一个月两块下品灵石,如何?”
三毛子一听,可乐得很,旋即皱起眉头道:“四个人一个月两块?”
桂全奸笑一声道:“嘻,酬薪太少,不想干吗?”
三毛子眼珠子转了转,想了半晌道:“如果让我们免费住宿,那我们就干。”
桂全大笑一声,“呵,仙药阁三楼多的是空房,你们就随意住,不过先说好,要轮流值夜哨。”
三毛子点点头,笑称没问题。
丁三及王六对视一下,两块下品灵石等同两千两银子,这大鬍子仙人出手也太大方,丁三兴奋地想,小虎子的一千两银子有著落了。
王六则是不断竖起大姆指,直讚老板真是厉害。
二愣可能觉得看后背已经没兴趣,蹲下身开始研究地上的蚂蚁。
此时,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眾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大群家丁簇拥著一名酒色过度的苍白青年。
身穿明黄锦服的青年,一脸噁心地出口逗著一名女修,随同的两名男修正怒目相视。
女修个子不高,但长得一副狐媚样,穿著件大红马甲外头罩著件紫色纱袍,不认真看,还以為是那间妓院的花魁。
身后两名男修,一名紫脸壮汉,拎著支黑铁狼牙棒,另一名则是拄著盘龙杖的矮小老头。
“哼,孟家二世祖又在惹事生非了。”桂全抱胸冷笑道。
三毛子细眼一看,“凡人找仙人麻烦,这不是寿星公吃砒霜,找死吗?”
“这二世祖就是徐州牧孟震的独子—孟坚,最大的本事就是强娶民女、為恶乡里,我看那三名可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靖远的场子是日月宗在罩的,他当然是肆无忌惮。”桂全像看好戏嘻笑道。
“嘿,妳怎麼这般不知好歹,被孟少看上,是妳烧了八辈子的好香呀。”一名嘴角有痣的胖管家笑道。
孟坚双眼闪著淫光,不断地打量眼前女修饱满半掩的玉兔。
“哼,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动我们仙人的歪脑筋,你是活了不耐烦了。”紫脸的男修,大声喊道:“这可是我朝天宫宫主的二千金任盈盈,你想与朝天宫為敌吗?”
任盈盈媚眼瞪著孟坚,鲜红玉唇露出个冷笑,挥挥手道:“霸子,别跟他讲那麼多,随手打发掉就好了,我还赶著去仙药阁买父亲的药。”
霸子闻声,抓起黑铁狼牙棒,一副铁塔巨神般横於孟坚及任盈盈中间,冷冷地扫视孟坚一行人。
矮小老头沉默不语,右手暗自放在腰际上的百宝袋。
孟坚一听朝天宫,一脸茫然样,笑闹著问旁人道:“朝天宫?有谁听过朝天宫吗?”
眾人皆是摇头。
直讥三人脸上一会红一会白。
这朝天宫名字是很耸动,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个门下弟子不到五十人的小门派,宫主任顶圣,修為仅有筑基期初品,弟子清一色凝脉期初品左右。
“识…识相的,就给本仙姑滚远点,要不然我爹一气之下,就把你们满门灭族。”任盈盈嘴巴更加强硬道。
“跟我拼爹起来了,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孟坚大笑三声道:“哈哈哈,徐州州牧孟震,怕了吧?”
三人一听到孟震,登时冷汗直流,孟震的俗世身份,他们是不放在眼底,但是在修真的身份,代表的却是天道十门之一的日月宗,据闻他的族叔在日月宗可是金丹老祖。
矮小老头眼角不断抽动,心想这下踢到铁板了,谁叫这二千金任盈盈天生一副淫荡样,老是招蜂引蝶,这下可引来条赤鍊蛇了。
霸子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金丹老祖就了不起呀。”
“呦,小小的朝天宫,也敢在靖远城叫嚣,你当我日月宗没人了吗?”
一名嘴角长痣的中年修士从人群中走出,身后跟著五名日月宗的弟子。
“哼,你是谁?”霸子朗声问。
“我?你没资格问我是谁,要问就问我手上的十方刃。”中年修士冷笑道。
中年修士大袖一挥,暴然射出一道青光,霸子抓起黑铁狼牙棒正要格档,登时狼牙棒一分為二,一颗大好的脑袋直上青天。
矮小老头见状,一拍百宝袋,抓起一张金遁符,满脸大汗地对著中年修士。
孟坚兴奋地满脸通红,大笑道:“金爷真棒,金爷真棒。”
“我金不换平生最恨那种仗势的狗东西。”金不换一副正义凛然样。
三毛子一听,差点没笑出来,这廝讲话还真是马不知脸长呀。
任盈盈见金不换随手就宰了朝天宫第一战将霸子,当下知道踢到铁板,媚眼一转,从怀裡掏出一张土遁术,急撕了开,一道土光射向远方。
“嘿,这小妮子居然跑了。”金不换抱胸冷笑道。
矮小老头见任盈盈这贱货本事不大,落跑工夫却是一流,立即要撕开金遁符,无奈金不换的十方刃正顶著他的脖子。
立即丢掉盘龙杖,跪地求饶。
孟坚一看煮熟的鸭子飞了,登时大為光火,直囔囔:“那臭婆娘居然跑掉了,我要灭了那个破朝天宫,把她抓回来轮姦至死。”
金不换慢慢走到矮小老头前,一脚踩在他肩上,冷道:“老鬼,听到了吗?我家公子发话了,要灭了你朝天宫。”
矮小老头咬著牙,瞪著金不换道:“哼,朝天宫宫主任顶圣本来就是王八蛋,生的两个女儿全是欠插的荡妇,我…我壶岁,愿意带路领各位去。”
孟坚激动地笑道:“嘿嘿,金爷,宰了所有人,朝天宫所有东西归你们所有,我只要那两个贱货,另外本公子追加一人一百块中品灵石当跑路费。”
金不换等日月宗弟子脸上立即漾起笑容,拎起壶岁就朝东方飞去。
孟坚骄傲地环视眾人,哼了一声,领著一大票家丁,大摇大摆地走向朱雀大街的尽头去。
桂全闻言,摇头苦笑道:“可怜的朝天宫,居然為了个破女人,让人给端了。”
三毛子挑挑眉,心想这可真横,原来当仙人可以当成这样,难怪大家挤破头也要进天道十门,可惜自己毫无灵根,还是乖乖做我的买卖。
『不知道叶老大以后,能不能像金不换那麼横,这样我就不怕被人欺负了。』三毛子满怀希望地想。
丁三及王六感兴趣地多看几眼,互相小声地讨论,交谈中似乎认定把小虎子送进朝阳宗是明智之举。
二愣还是在看蚂蚁。
围观人群见没戏可看,俱是一哄而散,桂全领著三毛子等人,往仙药阁方向走去。
半天时间,朝天宫上下四十八名修士,全被金不换摘了脑袋,堆在朱雀大街街口当京观,大千金任湘湘二千金任盈盈被孟坚性变态地玩了一个月后,废掉一身道行,扔到青龙大街(贫民区)最便宜的妓寮当妓女,从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转眼变成任人玩弄的廉价妓女,这箇中的滋味或许只有两女才能明白,不足為外人道。
三毛子一行人就在靖远,落下了根,没想到,后面竟引起一连串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