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虎道:“我是没事儿的,巫老大却有事儿,他命我等到主人之后,代他邀您去小蓬莱相见叙谈叙谈。”
小枫笑道:“他也想和你一样向我递交契约么?”
翼虎分明露出了一丝笑意,似讥嘲,又似幸灾乐祸,但嘿嘿一笑后,回答得却有些模棱两可:“也许吧?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老大神念难料,千变万化,我就有些揣测不出。”
小枫笑了:“如果是递交魂契的事,怎么能去他的小蓬莱?岂不是自找着受他胁迫?”
翼虎想了想,似乎很是赞同小枫的说法,并悄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意为小枫决断英明。
可他刚刚伸出大拇指,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色却忽然变化,变得紧张万分,不但紧张,而且惊惧。
小枫笑道:“怎么了……”
话没说完,立刻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并接住了他的话头:“怎么了?当然害怕了。”
话音一落,原本相谈甚欢的两魂面前立刻又多了一魂,不过这个魂却是裹在一团暗雾之中,不但脸面不得见,连整个魂身都隐在漆黑的雾里面,隐隐约约,不见真身。
小枫地狱中熟人不多,不过对这个魂却熟得很。
这个魂太有特点了,给他的印象也太过深刻了,自从第一次见过之后,就让小枫牢牢地记住,永远不忘。
这个魂留给小枫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团黑暗墨雾。
那墨雾浓得如液,暗得如泼,黑得仿佛暗夜的漩涡,幽深得似人间的黑洞,便是有光从旁边流过,也会被那黑如深墨的暗给吸过去,再也不能直射,扭曲着失去本色,融进那无尽的暗。
虽然从来没看到过那黑雾中的真面目,但它总是裹在一团黑雾中的形象却令人见之难忘,而如此神神秘秘并且具有如此奇特形象的强大鬼物在地狱之中似乎也只有一个。
此魂有着强大而复杂的名字,鬼域的魔头,众魔的首领,一方的大佬,恶魔的化身──撒旦。
撒旦是带着威压降临的。
小枫分明感受到了撒旦散发出来的威压,这种威压并不是力量的释放,所以显得并不是很强大,而是另一种威压,是君临天下,俯视众生。
小枫立即为撒旦身上的散放出来的无形威压所折服,神念一动,不由生出跪伏于地并顶礼膜拜之感。
神的威严,就是这样的么?
此时的撒旦力量并没有散发出来,身形虽然裹于一团浓雾中,看上去里面的人应该与小枫相当,就算离地的距离也刻意地压制在了小枫的同一高度,可这鬼物的威严却不由自主就要令人拜伏于地。
一如当初刚入地狱对峙翼虎之时,小枫真魂立刻起了好强之念,神念一抖,魂躯一振,原本渐渐发软的双膝随之一挺,终于顶天立地的悬空站定。
撒旦却不同当初的翼虎,并没有趁机对小枫发难,甚至没有半点怒意,反而从黑雾之中传出“呵”的一声笑出来,显然是被小枫的狼狈之态引出了笑声,但跟着又发出“咦”的一声轻哼。
紧跟着撒旦冷冷的威严的声音便从暗雾之中传了出来,分明是对着翼虎说的:“以前是仗着巫言那个老东西,你对我无礼也就罢了,今天巫言不在,你竟依然傲慢无礼,凭的又是什么?”
翼虎再也没了先前面对小枫时候的从容,似乎已被撒旦威严震慑,早已吓得禁声了。
小枫接过了话头:“他是我的鬼仆,我已无礼,他怎么能有礼。”
撒旦停了片刻,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跟着又哼一声:“你可以走了,回去对巫言说,巫神被我邀去魔域坐客,小蓬莱下次再去。”
翼虎脸上憋得痛红,半晌终于憋了出来:“可是……”
撒旦立刻打断:“可是什么?巫言邀请在先是么?你是巫神的鬼仆,当然就能抢这个先机,但巫言的诚意就不够,他可没能亲自前来,我倒是自己来的,他比得了么?”
翼虎再憋一口气,终于野性迸发,一鼓作气把愤怒从口中喝了出来:“可是巫老大他……”
撒旦再哼:“那巫言怎么了?你想说他马上也来么?晚了,既然我已来,巫神已处于我的魔域之中,他凭个小蓬莱还能强抢不成?”
说着,随意道:“就连你也在我魔域之中,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说罢,于暗雾笼罩下的恍然间向翼虎挥手一摆,翼虎当即消失不见。
小枫瞬间失去了同翼虎的联系,立即调动真魂探寻,却再也感受不到翼虎的存在,不由大惊。
撒旦却在一边笑道:“我已送翼虎回去了,既然是我同巫神相见,要个鬼仆有什么用?”
小枫摄于撒旦强大,不敢当面反驳,暗地里却着实不安,私下里悄悄提防,隐隐戒备。
撒旦似乎知道小枫在想什么,只是发出一声若有若无、似冷似嘲的轻哼,不动不语,似是在等小枫发问。
小枫没有问,而是向左凝神动念,想要悄悄从地狱中退出去。
面对着的这个魔神太过强大,令他坐卧不安之感渐强,实在不想多呆片刻。
可凝念之下不由再惊,他发现自己竟退不出地狱,不但退不出去,甚至连瞬移回归主魂都做不到。
虽然退不出地狱,却又对存于人界中的肉身及主魂感受得清清楚楚,神魂交流也不受半点阻碍,这又有点奇怪了。
小枫无法理解此时的处境,撒旦却马上给了他解释:“你现在处于我的魔域之中,只有我放你离开你才可以离开,就如那凶一样。”
小枫试探道:“我已在你魔域之中?”
撒旦道:“我既已到了你身侧,你当然就已在我的魔域之中……不然,你为何连鬼仆也感受不到?”
小枫道:“可我连动都没动一下,还在原地站着,怎么就到了魔域?”
撒旦好像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很仔细地解释道:“神之所处,域之所在,你没见那巫言的小蓬莱?”
小枫道:“小蓬莱?他邀我去,我还没去呢。”
撒旦笑了,轻哼声终于彻底变成了讥笑声:“你没去?那之前你和我及魂界一众神魔聚集的小亭子又是什么?”
小枫终于吃惊了:“那,那就是他的小蓬莱?”
撒旦道:“虽然不是最核心地带,也是小蓬莱的边缘了。”
跟着一叹,似乎回味当初进入小蓬莱的情景:“那小蓬莱的确妙用不同,虽然同我魔域各不相干,也算是一处佳境了。”
小枫开始冷笑:“他的小蓬莱好赖还有一个亭子,你的魔域却什么都没有,的确是不同得很啊。”
撒旦终于现出了一丝不乐:“你小瞧我魔域?”
小枫却一点都不买撒旦的账:“我不会小瞧你的魔域,但也不瞧大。”
撒旦不高兴道:“为什么?”
小枫道:“因为我已经想到了离开你的魔域的办法。”
撒旦“哼”了一声,分明不信:“你想怎么做?”
小枫道:“想死。”
撒旦嗤道:“你有不死之魂,是死不了的。”
小枫也嗤道:“就是我真魂不死,所以才想死。”
撒旦终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