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叫声却把三妹和小四惊动,他们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铁蛋不见了。
  三妹一听,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哥哥,铁蛋哥肯定是被狼外婆给叼走了。”
  在农村里,小孩子一旦不听话,大人就会骗他们说,再哭就会有狼外婆把他们叼走,三妹耳濡目染,现在一听铁蛋不见,就以为铁蛋被狼给叼走了。
  “三妹,哪里来的狼外婆,都是骗人的。我看铁蛋是和我们捉迷藏呢。”小四一点也不着急,在他看来,铁蛋一向调皮捣蛋惯了,在和我们恶作剧也说不定。
  但我的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我总觉得我身后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我,但是我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们三个偷偷回到村里,谁也没有提起铁蛋的事,直到傍晚铁蛋的妈妈来到我家问铁蛋有没有找过我,我才慌了,铁蛋竟然一整天都没有回去!
  我爹抬起头,空洞地眼神看着周大婶说:“你儿子不见了关我儿子什么事,给老子滚!”
  我从来没有见过老爹这么凶,周大婶似乎也被吓到了,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我正要跟出去和周大婶说个明白,“啪”地一下,脸上已经挨了老爹的一巴掌,老爹一脸狰狞说:“臭小子,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我一脸委屈,几乎就要哭了,但是我生生忍住,我仇恨地看着老爹,这个年老的男人,一言不发。
  我恨他,他不仅对我不好,还阻止我做很多事情。我甚至怀疑,他不是我亲爹,有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娃。
  老爹出门去了,临走前,他将我锁在房子里。
  我必须离开!
  我心里想,铁蛋不见了,我一定要出去找他。
  那时,我虽然只有几岁,但却比同龄人成熟,我的直觉告诉我,铁蛋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到了一个人,她一定可以帮我。
  当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将房子凿穿了一个洞,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夜风很冷,我裹紧破烂的衣服,借着月光往村尾跑去。
  路边的大树,在夜风中摇曳着那可怕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我,我飞快地回头一望,什么也没看到。摸摸脑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气喘吁吁地到了村尾,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座孤零零的大屋,在夜色中,那大屋显得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那是六叔婆的屋子。
  想到那个可怕的老婆子,我就心惊胆战。从小到大,村里人就说,六叔婆是个巫婆,专爱吃小孩子的心肝。但奇怪的是,有一次我不小心闯进了六叔婆的屋子,不但没有被她骂,她还给了我一个玉佛,此刻,那玉佛就挂在我的脖子上,发出绿莹莹的光。
  老爹知道我闯进六叔婆的屋子后,二话没说就打了我一顿,还训斥我说,如果以后再去那里,就打断我的狗腿。
  我一点也不怕!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来找六叔婆,可能是小孩子都觉得神秘的人有本事。
  “六叔婆,六叔婆,你在吗?”我壮着胆大喊。
  过了许久,才有咳嗽声响起。
  “吱呀”一声,门开了,六叔婆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朝我挥了挥手,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
  “伢子,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她幽幽一叹。
  我正要开口,突然,六叔婆大喝一声:“孽畜,尔敢!”
  一下子,六叔婆窜到我的面前,在我的肩膀一拍!
  顿时,我的脚一软,耳边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惨叫,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她不是脚瘸了,怎么突然跑得那么快,而且此刻的她哪里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心里暗想,越看越觉得六叔婆像是村里讲故事的王先生口中的世外高人。
  “六叔婆,我的小伙伴铁蛋不见了,求你帮帮我。”我说。
  “伢子,回去吧,那不是老婆子我该插手的事,村长会处理好的。”六叔婆说。
  “不,我知道您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冤孽啊,冤孽啊,伢子,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再不走,连你也没人能救你了!”
  六叔婆一脸的焦急,不住地顿脚。
  她怎么了?铁蛋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晃着小脑袋,我好奇地看着六叔婆问:“六叔婆,你说什么,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再不回去,小心我向你老爹告状!”六叔婆一脸严肃。
  哼,我才不怕老爹呢,最多我不回家去。
  想到这里,我又说:“可是六叔婆,铁蛋到底去了哪里?”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伢子,别问了,免得惹祸上身。”
  最后,无论我怎么哀求,六叔婆还是没有答应我的请求,我失魂落魄地往原路折返。
  夜,更深了,风更大了。
  凉飕飕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我,冷得我直打寒颤。
  沙沙沙……
  夜风将地上的枯枝败叶卷起,发起奇怪的响声。
  心里一阵发毛,我走得更快了。
  “啪!”
  突然,我发觉脖子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不断地朝我呵气,而且我的肩膀越来越沉了。而且在风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阵阵呜咽声。
  虽然人小鬼大,但是,我还是怕了。
  我惊恐地朝四周看去,但什么都看不到,周围都黑漆漆的。忽然,我发觉胸口一阵灼热,红光一闪,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低头一看,却见我的胸口有一个黑色的印子,和挂在脖子上的玉佛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看到老爹就坐在屋子外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是一根木棒。
  “你给我过来!”老爹大吼一声。
  我愣在原地,怯怯地看着老爹。
  “这么晚你去了哪里,给我老实回答,要不,我手上的棍子饶不了你!”老爹一脸凶恶。
  不知怎的,听到老爹这句话,我“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老爹的棍子最终没有落下,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便回屋去了。
  我怯怯地跟在他的身后,摸到自己的小床,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而心惊胆战。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杂音吵醒,揉揉蓬松的睡眼,我走了出去,发现院子里围了一大群人。
  发生了什么事?
  我跑了过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我回头,就看到老爹一脸阴沉地盯着我,嘴里蹦出了一句话:“你给我老实点!”
  老爹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懂,我晃着脑袋,看着他。
  “到一边去。”老爹的声音很冷。
  我耸拉着脑袋走到一边,心里却很不甘心,最后,还是趁着老爹不注意,一溜烟钻进了人群。我的娘啊,我看到了什么!
  旺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地上全都是血。
  我差点就哭出来了,旺财是老爹养的一只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爱和旺财玩耍,它就像是我亲密的伙伴。
  “造孽啊,不知哪个该挨千刀的,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把它杀了。”白发苍苍的徐老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摇头叹息。
  不知什么时候老爹冷不丁地出现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要将旺财拖走。
  “老许,你做什么,这条狗不能就这样埋了!”徐老头说。
  “老许啊,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看看这条狗,脖子上还有两个洞,还不懂是什么东西咬的,我觉得呢,应该找个道士来看看。”徐老头摇头晃脑,振振有词。
  “对啊,老许,我听说啊,最近陈村那边也是不太平,很多人都说是妖怪作祟,你就听徐大叔一句,找个道士吧。”说话的是三婶。
  老爹看了三婶一眼,缓缓说:“世界哪有什么妖怪,都是骗人的,你们一大早就来吵,吵够了没有,都给我让开。”
  老爹一副凶恶的样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徐老头一跳老高,狠声说:“老许,不是我吓你,小心被鬼怪找上门,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在眼前啊。”
  徐老头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地离开。
  一下子,整个院子就只剩下老爹和我了。
  “爹,我想再摸摸旺财。”我鼓起勇气对老爹说。
  这一次,老爹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蹲下身,看着旺财伤痕累累的身体,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了。
  旺财的肚子都破了,肠子流了一地,它脖子上的毛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拔掉了一大块,上面的两个血洞触目惊心。
  “它该上路了……”老爹把我拉到一边,用麻袋把旺财装好,就往后山走去。
  后山,是乱葬岗。
  整个下午,我不吃不喝,就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老爹也懒得管我。
  铁蛋走了,旺财也死了,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所在乎的都在这几天死掉。
  到了晚上,我还是不想吃东西,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可是,还没睡着多久,突然,我觉得很冷。
  我被冷醒了。
  睁开迷蒙的眼睛,我往四处看了看,耳边忽然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声音:“狗剩……狗剩……”
  谁在叫我?
  我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睁大眼睛到处看,可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幻觉,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