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自由之都地底的黑市,其规模大概有贸易区的三分之一大小,这里原本是古代战争时期的防空洞,经过盗贼公会的巧手加工以后,变成了地下街般的场所。
虽然是地下空间,里头的空气却不混浊,那是因为到处都加装了利用魔力当作动力的换气装置。
黑市里头其实也有很多正常的店家,扣除入场费的话,其实里面的商品价格比外头还要便宜了两成左右。
如果想要大量采购材料,黑市绝对是最佳的去处,普蕾芙莉还住在吉鲁镇的时候,偶尔会和老师一起到黑市采买大量的炼金材料。
不过为了节省开销,大部分的材料,都是直接到森林里采集的。
虽然风貌和格局完全不同,但是偶尔可以看见的盗贼公会成员,还有那些满脸横肉和刀疤的危险人物,让普蕾芙莉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在遇到炼金术的老师之前,普蕾芙莉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色彩,每天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梅蒂尔的服侍下生活。
由于是个“废人”,所以没办法学习魔法和斗气,即使去上课,也总是被人瞧不起。
为了证明自己,普蕾芙莉在学科上的成绩傲人,但是那毫无意义。
尽管数学很好,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尽管精通历史,也只是能比别人说出更多精彩的故事而已。
普蕾芙莉很快就厌倦了上学,所以故意闹事,被学校柔性劝退。
在那之后罗杰尔请了家庭教师到家里,她觉得很烦,便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学会,让家庭教师失去了继续待在庄园的意义。
“真是个怪小孩!”这是家庭教师临走前留下的话语。
我就是怪啦!不喜欢就不要接近……基于这种想法,普蕾芙莉封闭了自我,并且开始过着蜗居生活。
多年的自闭,让普蕾芙莉逐渐变得害怕人群,甚至在心里筑起高墙把自己团团围住,直到她最尊敬的老师出现为止。
炼金贤者‘乔治?爱德华’,来自魔法学院,受到罗杰尔的雇请而到格尔杰斯庄园担任普蕾芙莉的炼金术老师。
他是一个慈祥的老者,不过偶尔会做出脱线的举动,对普蕾芙莉来说,乔治是良师也是益友。
因为乔治的影响,普蕾芙莉逐渐对炼金术有了兴趣,并且意外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那段和乔治一起专研炼金术的日子,对普蕾芙莉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回忆,所以她一直很想去魔法学院找乔治继续深造。
丁一的出现给了她这个机会,不过讽刺的是,虽然她为了去找老师而踏上了旅程,现在却反而希望旅程永远不要结束。
能够一直和丁一旅行的话,不去魔法之都也无所谓啦。
梅蒂尔、艾雅、顺便加上珂莱丝和龙烙,大家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带着小黑、小白和银,干脆去当街头艺人也可以,但是自己害羞,所以就负责制作道具啦!
不过保持现在这样也很好。普蕾芙莉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有这样的体验,而为她带来这一切的人就是丁一,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男人。
对于那个男人,普蕾芙莉有着深深的感动与感谢,还有难以抑制的喜欢。
虽然普蕾芙莉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对方,但是多半在森林里受到丁一帮助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名为恋爱的种子了吧。
想到丁一,普蕾芙莉忍不住发出“诶嘿嘿”的怪笑,还不停用脸去磨蹭梅蒂尔,被紧紧抱住手臂的女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她们如今正身处一个广场,人群正逐渐往中央聚集,那边有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舞台,好像正在举行什么活动。
四个女孩被人群推挤,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舞台,不过由于身高太矮的关系,即使靠近了,普蕾芙莉依然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聚集。
她只觉得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周围满是陌生人,三不五时的肢体碰撞让她犹如惊弓之鸟,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可能会因此而发疯吧。
“我想回去啦!”她哭丧着脸,对身边的梅蒂尔发出微弱的请求。
虽然女仆很想满足主人的愿望,但是这汹涌的人潮中,她也只能像浮叶一样随波逐流而已。
艾雅好像毫不在意,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漫步在人潮中,若不是珂莱丝拉着她的手,那小松鼠般的幼小身躯大概会就此失踪吧。
“真是烦死了。”
珂莱丝很不满的发出了咋舌声,因为进入黑市之后,她就一直被奇怪的人骚扰,所以此刻戴上了伪装面具,变成了面黄肌瘦毫无光彩的女孩。
人潮逐渐稳定下来,舞台附近已经达成了饱和状态,所以没有办法再继续往前移动了。
台上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欢迎欢迎!欢迎各位的前来,今天的第一场拍卖会即将开始,我们的第一个商品是。”
普蕾芙莉垫起脚尖,从人潮的隙缝中勉强看到了舞台,一个巨大的铁笼被人推了上去,里面关着一个皮肤嫩白、娇小可爱的全裸少女。
不、不是少女,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那苗条的身体上,挂着一个突兀的棍状物体,那是属于男人的象征。
“西谬族的少年!!”主持人敞开双手,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被推上舞台的“商品”。
西谬族,无论男女都美丽的如同陶瓷人偶般的种族,总是作为玩物流转在权贵人士之间。
格尔杰斯庄园也有许多西谬族的仆役,那是罗杰尔出于善意从奴隶贩子手中买下来的,并没有对他们做奇怪的事情。
吉鲁镇的西谬族们,因为罗杰尔的关系,脸上都带着幸福洋溢的表情。
舞台上的那个少年没有这种好运气,他面如死灰、瞳孔涣散,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对于自己的命运既不反抗,也没有反抗的力量吧。
普蕾芙莉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这也是她不想到黑市的原因之一。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正确的,但是自己没有能力去干预、去改变,只能装作视若无睹。
她讨厌这样,却无可奈何,就算今天自己有能力拯救那名少年,但是西谬族整体并不会因此而获救。
像这样的情景,大概会无数次的在黑市上演吧,因为一时的“好心”而出手援助,是没意义的行为。
普蕾芙莉紧紧抓住梅蒂尔的手臂,她知道西谬族的少年被人买回去之后,会遭遇到怎样的命运,虽然用“无可奈何”来说服自己没能力帮助对方,心里的不快感却反而更为强烈。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自己有力量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悔恨和自我厌恶的感觉了吧?
普蕾芙莉想起了史洛镇的事情,那时她们在门口看到了异端审判团随便抓人,却没有出手干预。
那时的她,对丁一感到有点失望,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出手帮忙。
但是后来她从艾雅的口中,得知丁一为了保护镇民,以一己之力挡下了审判团的最高战力,甚至还差点因此而失去性命。
普蕾芙莉恍然大悟,丁一之所以没有马上行动,是因为顾及她的存在。
如果不用保护她,丁一恐怕早就在镇门口的时候,就冲上前和审判团大打出手了吧。
如果丁一在这边,会选择拯救那名西谬族的少年吗?
“五金!”旁边的男人突然举起手,大声喊着。
男人戴着面具,身穿豪华的燕尾服,手上拿着一支镶有宝石的手杖,看起来似乎是个贵族。
“衣冠禽兽。”珂莱丝不屑的哼了一声。
“臭女人,妳说什么?”虽然环境吵杂,男人依然听到了辱骂自己的话语。
“说你是禽兽,不只是你,聚集在这边的人都一样,你们把那个少年买回家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我用肚脐眼想都知道。”
围绕在珂莱丝周边的人们陷入了沉静,有的人默默的低下了头,有的则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喊价五金的贵族似乎被惹毛了,怒吼:“老子有钱!用钱来这边买娱乐,又有什么不对的?”
他的话引起了共鸣,周围出现了许多附和声,此时喊价已经到了六金。
“没有不对,但是恶心就是恶心,拿自己的小○○去弄别人排泄的地方,不管怎么想都是极其变态的行为吧?”
“哈哈!西谬族不就是生来给人用小○○玩弄的种族吗?”另一个男人大笑着。
珂莱丝被这句话所激怒,用更激烈的言语骂了回去,这时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战局,口语间的交火和喊价声此起彼落。
西谬族是一个悲惨的种族。
由于无论男女都漂亮的异常,魔力又远逊于人类,所以总是被当成玩物看待,是个比兽人奴隶还要悲惨的存在。
世界上有很多不正确的事情,同时却也是不可逆的事实,这就是现实。
想要改变西谬族的命运,大概是一件难以达成的伟业吧,但是此时此刻,普蕾芙莉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就算没办法改变一切,至少能够拯救眼前的少年吧?
或许这只是伪善、只是自我满足,但是能够让一个人得到救赎,又何尝不可?
在珂莱丝和周围的男人持续用言语交火的时候,喊价已经来到了八金,普蕾芙莉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八金第二次!!”
“十五金!”普蕾芙莉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梅蒂尔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小小小小小姐????”
主持人似乎感到很错愕,他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喊道:“不好意思,我看不到人!”
普蕾芙莉豁出去一般的不断跳跃,她高举着双手,大喊:“在这里啦!”
一个小孩,竟然出十五金买西谬族的少年?周围陷入了一片沉静。
主持人搔了搔头,不过还是敬业的继续说:“好、好!这位小小姐出价十五金!还有人要出价吗?”
“太贵了,神经病。”一个男人咕哝着。
西谬族少年的平均价格是十金,他会说出这种话也是无可厚非。
人们显然也都认同他说的话,因此再也没有人继续喊价,那名西谬族的少年,就这样以十五金的价格由普蕾芙莉得标。
四个女孩由工作人员带往舞台后方交易,路上,梅蒂尔小声的说:“小姐,妳干嘛要买下那名少年?”
“他、他看起来很可怜啦,不行吗?”
“不是不行,但是…但是…”
“妳有钱吗?”珂莱丝替欲言又止的梅蒂尔开口说道。
“当然没有啦!但是艾雅有吧?”
理所当然把朋友当成了提款机的发言。
珂莱丝摸索腰包,把刚刚艾雅给她的一小把金币掏了出来。
“这边只有十金,艾雅妳那边还有多少?”
“没了…”
普蕾芙莉脸都绿了。
“那、那怎么办?”
“小姐,我有三十银。”梅蒂尔掏出仅剩的存款。
四个人面面相觑,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工作人员抵达了后台。
一个看似干练的女人拿着帐簿之类的物体,走到众人眼前,那名西谬族的少年也被人从笼子里带了出来。
少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普蕾芙莉,买下自己的女主人。
普蕾芙莉和少年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神晃动着,透露出不安的情绪。
将少年从玩物的命运中解放,普蕾芙莉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不过没有持续太久就被现实抽离了。
“包含手续费,总共十五金三十银,需要送货服务吗?”
干练的小姐如此说着,同时抖动手中的羽毛笔,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感觉,普蕾芙莉觉得自己的脸在抽蓄。
过去经常出入黑市的她,明白在拍卖场说出“钱不够”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所以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转头对珂莱丝露出了求助的目光,不过对方似乎故意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
艾雅一如往常的在叹气,感觉好像事不关己,只有梅蒂尔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有啦!”
面对干练小姐的提问,普蕾芙莉连忙摇头,突然她灵机一动道:“对了,我也可以委托拍卖吗?”
“如果是有价值的东西,当然可以。”
“小姐,妳不能在这边出卖自己的身体啊!”
“那种东西应该没价值吧?”珂莱丝残酷的说着。
“才不是出卖自己啦!”普蕾芙莉举起双手抗议。
“不管怎样,可以先完成这笔交易吗?我可是很忙的。”
干练女抖动着羽毛笔,从鼻孔里哼出名为不爽的气息,看起来十分的不耐烦。
“小姐,老实说我们钱不够,可以用物品抵押吗?”珂莱丝说。
“钱不够?”干练女停下了抖动羽毛笔的手,皱眉道:“那要看妳们的抵押品够不够价值了,如果付不出钱,妳们四个人今天可能都没办法走出黑市了喔。”
“听到了吗?普蕾芙莉,有东西可以换钱的话快点拿出来。”
“知道了啦!”
普蕾芙莉从白袍里掏出一张白纸,向干练女借来了桌椅和笔,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些东西之后,交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东西?”
“炼金配方啦,我自己发明的药剂,让C级以下的魔物饮用就可以短时间的缩小体型。”普蕾芙莉双手叉腰,挺起毫无规模的胸部。
这张配方是“泰格缩小药剂”的副产品,虽然没经过严格测试,不过至少对路上随处可见的大胡蜂有用。
干练女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那张纸,最后叫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让他把配方带去鉴定。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慌张的跑了回来,在干练女耳边窃窃私语着。
干练女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们公会的炼金术师认为那是一份很有价值的配方。”干练女一改刚刚的态度,微笑说着:“公会决定用二十金向您收购该配方,不知您意下如何?”
普蕾芙莉的视线不知为何扫过自己的腋下,才回神般的说:“没问题啦!”
珂莱丝皱眉道:“委托拍卖说不定可以赚更多。”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考虑到市场需求,这张配方在拍卖场上的价格恐怕不会比本公会开的高。”
“是这样吗?”
“对啦!炼金配方的价值只有炼金术师能明白,那张配方的价钱差不多就是那样了啦!”
普蕾芙莉煞有其事的说着,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那张配方的价值,二十金已经大大超越了她原本的设想。
“那么马上就来进行交易吧。”干练小姐用甜蜜的笑容说着。
于是普蕾芙莉不仅买下了西谬族的少年,在扣除手续费和帮少年添购衣物的费用之后,还净赚了三金五十银。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张花了几十秒写下的配方,后来在拍卖场竟然以五十金的高价结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