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公孙长的武学造诣,随便华山派,泰山派哪一家的剑法刀法,看几遍就能了然于胸,稍加演练就能将其威力发挥到极致。然而,公孙长不愿意那么做,他有他的道理——自己曾经保存过人家的武学秘笈,如果修习了他们的武功,无法向人家交代——未必他们会让他交代,也无法在同道中立足。
  工欲善其技,必先利其器。对练武人来说,兵器是器,武功招式同样也是器。
  有人会说,武学的最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公孙长为什么还想拥有武功招式呢?在公孙长看来,这些话在别人眼里或可有一定的道理,而在他这里除了拗口难懂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了。要说有那就是告诫练武之人不要被武功招式所束缚,除此还有什么呢?
  道理很简单,这样的境界有谁达到过呢?反正公孙长自己远没有达到,是以必须有自己的武功招式。
  就像做事情要讲究方法方式一样,武功招式就是方法方式。方法方式得当,事半功倍,方法方式不当,事倍功半,甚至南辕北辙徒劳无功。
  另一方面,即使有人达到这种境界,也必须有一个有招、有剑的过程,而公孙长恰恰没有这个过程。
  譬如说车,为什么要装上轮子呢?为的就是省力。再譬如说要运送一块巨石,直接放到地上,成千上百人总能拖的动,然而在下面垫上圆木,就不需要很多人,如果在冬天,在前面的地上洒上水,待水结冰后再来拖拽也会省力。
  武功招式就是练武人的轮子,圆木抑或是冬天的冰。
  以公孙长的聪慧,很自然就明白了这些道理,因而他想有一套自己的武功招式。他想创一套剑法。
  事实上,早在敦煌莫高窟千佛洞内,观看岩壁上的书法时,公孙长就大受其益,要创一套剑法的想法,在那时已经藏在心里,只是一直以来无法静下心来。如今,十数日的江河漂泊,才有了重拾旧梦的机会,再度思考这个问题。
  文人用笔墨,武将操刀枪,世间文武之事错综勾连,这笔墨刀枪的用法有没有相通之处呢?公孙长坚信其有,只是他还没有参透其中奥秘,或者说他还没有有用来参透这个奥秘的机遇。
  忽一日,船队来在宁州境内,沿平江东进驶往宁州城。
  一路上风声甚紧,过往船只传扬,宁王已拿下宁州城,九江以及周边数座城镇,不日将沿大江东进拿下南京,定都称帝,改天换日。
  正行间,掌舵愈荣先突然放慢了速度,他看见对面驶来一条大船,似官船模样,后面有十来条略小的船只快速追赶。
  公孙长等立于船头观看,隐隐约约听到有人齐喊:“赶快追呀,活捉王御史,向宫主领赏呀”!
  王御史?莫非是文告中的赣湘都御史王守仁?公孙长心中暗想。
  思忖间,官船已到眼前,公孙长示意愈荣先让过官船,迎住后面的船队。
  船队正全速追赶,眼看就要追上,猛可里冒出两条大船,挡住去路,十条船迅速前靠,一字排开,欲呈包围之势。
  以二对十,双方对峙。
  斯时,从中间的船上站出四个人,仔细看时,却是船帮四大分舵舵主秦海川,江长通,苏尚荣和张长波。
  这十条船赫然是夏三娘从凤凰谷运送铜钱和军械的船队。
  “哪里来的鸟人,胆敢阻拦船帮行事”?秦海川骂道。
  “从对面来的鸟人,秦帮主难道不识得此船吗”?公孙长立于船头搭话。
  “哦”?秦海川迟疑一下,仔细打量。
  “秦舵主,这是咱船帮的船呀”,身边的江长通说道。
  “不错,是凤凰谷里的货船”,苏尚荣补充。
  “还是这两位识货,俞大哥,出来和舵主们见个面吧”,公孙长招呼一声,愈荣先走上船头。
  “各位舵主好!夏总舵呢”?愈荣先打躬施礼。
  “俞大个子,你?你怎么在这里”?秦海川四人大吃一惊。
  “什么”?一声惊问,夏三娘从后面走出来,“阁下什么人?此船从何而来”?
  “当然是从凤凰谷呀”,钟灵儿在一旁大声道。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夏三娘喝问。
  “夏镇护息怒,小可公孙长”,公孙长平静地说道。
  “公孙长?你去过凤凰谷?大将军和九州武士呢”?夏三娘吃惊非小,一连几个问题。
  “还用问吗?都见阎王去了”,戾豹道。
  “好,好,好呀,公孙小子,尔处处与紫薇宫为敌,如今终于被老娘撞上了,看来我这未亡人运气不错,可要在公子面前立大功了”,夏三娘此时竟来了精神和勇气。
  按常理说,夏三娘无论从武功或者其他任何方面都不该出此狂言。试想狂人袁袁本立,北海渔者南宫赞,还有尧山三枭是何等人物,都一个个倒在公孙长面前,夏三娘只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区区一个紫薇宫东方镇护,究竟有何依仗而如此大言不惭?
  她的确是有所依仗的,那就是脚下的水和船。
  众所周知,公孙长生活在大漠深处,大漠之中最缺的就是水,她料定公孙长必不识水性,是故今朝在平江上邂逅,真动起手来,自己势必稳操胜券。若果侥幸杀死或活捉公孙长,自己岂非在紫薇宫大露其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