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的声音,低低嘶哑地响了起来,带上了一丝怪异。
他紧盯着火焰中的异兽,眼角直抽,仿佛也在极力抵御异兽双眼的诡异力量。好一会儿,许凌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但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
殊不知他此刻看似平静的脸庞下,那深邃的眼瞳中藏了一抹巨大惊悸,五大异兽中,他虽吃惊于四大凶兽,但还做不到让他如此震撼失色。
其中大半原因,皆是因为中间名为烛龙的异兽,妖界异录上记载的烛龙,太过离奇诡异,每每让他想起,就能感到心神在动荡。
月生忍不住念叨了几遍,满心好奇,望向许凌疑惑道:“师兄,烛龙又有何奇特?”
许凌面无表情,目中似有逼人利光在闪烁,又是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嘴唇微动,低沉道:“烛龙,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人面,蛇身,传说……”
许凌正想说下去,却又忽然止住了,月生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望眼欲穿,疾道:“传说什么?”
许凌深深吸气,话锋忽然一转,道:“诸位,你们应该听过幽冥地府的传说罢。”
三人齐齐一怔,相继点头,月生在凌霄派中,自然是听过这个传说的,至于一边的虎子,即便所听所闻没有几人那般详细,却也经常听到凡人讲诉什么阎罗地府之类,故而祈求上天保佑自己,无灾无病云云,也是有个大概了解的。
自古以来,无一人能逃脱生老病死,修道者中,一部分是为了心中万丈豪情,遨游天地之间,意气风发才修道,另一部分则是为了超脱生死之外,修得长生大道。
幽冥地府的传说口口流传,被人津津乐道,几乎是人口皆知,即为人死后,进地府、到鬼门、上黄泉、见彼岸、入忘川、至三生石上忘却尘世间一切留恋烦恼,最终过奈何,转世投胎,重新做人,此乃幽冥轮回一说。
此刻众人听许凌忽然提起此事,一时间都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许凌的嘴角忽有诡异笑容,眼神眯起,肃容道:“传说,烛龙自幽冥地府而来,乃是轮回之使,可招人魂魄,可让人……死而复生。”
最后四个字,许凌说的几乎咬牙切齿,但听在耳中的月生几人,顿时面色大变,不亚于耳畔惊雷,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
“不可能,不可能,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震撼之下,月生竟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失态的连忙摇头惊呼。
悄悄地,一旁的虎子身子大震,双拳紧握,目光一下就盯住了许凌的脸庞。
尽管、尽管难以置信,可虎子好像看到了一丝光芒,温暖的、希望之光。
他的心中,脑海内直达灵魂深处,翻天覆地猛如狂涛怒浪般翻滚了起来,一波、一波、永无止境。
多少年,没有这般激动过了?
他激动的几乎无法自已,以至于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就连紧紧陷入肉中的锋利指甲,那股手上的痛楚都没有感觉到。
但在下一刻,他又控制住了自己,仿佛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激荡飘扬的面纱,成了无声地怒吼,心中不平的表现。
许凌并未发现虎子的异常,他轻叹一声,索然道:“也许吧,这毕竟只是个传说,我本以为当初的古籍纯属子虚乌有,哪想到今日在这万妖谷中,竟会重新见到这五大异兽。”
众人默然,此事的确太过匪夷所思,无论如何,月生都是不敢相信此事的,最多当成一个神话故事来听,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些许。
许凌多少明白三人心中的想法,低声道:“好了,不要多虑了,传说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大可不必多做计较。”
月生点了点头,心情渐渐平静,重新坐了下来。
于此同时,忽有一道激动的、低低的、幽幽的声音从虎子的方向响了起来,仿佛被重新点燃的希望,灵魂内迫切的渴望,渴望知道真相。
“阁下所言,可是真?”
许凌转头看去,仿佛能看到面纱下那张期待的脸庞,沉默片刻后,才正色道:“在下所言,皆是从古籍上看来,绝无一句作虚,至于传说真假,我也无法断定,不过……”许凌顿了顿,大致能明白虎子的想法,又道:“不过既然会有所记载,世间太大,有无穷奥秘,探之不尽,说不定……”
许凌并未彻底说完,他摇了摇头便止住了,不过其中不言而喻的意思几人也明白。
虎子的身子一抖,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盯上了烛龙那双诡异的双眼。
面纱下,那双眼中已是蔓延起了血丝,整个人竟是隐隐颤抖,许凌的一字一句,让他早已冰冷多年的心脏内,又是腾起了汹汹大火,心灰意冷的身体中,仿佛充斥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其实换了任何一人比如月生,听了许凌所说基本也是当成了奇闻异事,绝对对此持怀疑不信态度,几乎不用多想就否决了此事的真实,但在八十年前经历西村大火,性情大变沉沦在无尽痛苦深渊的虎子心中,这象征着一个希望。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挥之不去地缠绵着他。
死而复生……
能否,能否重新再见一面,当年的一对老人!
他不由自主地看着烛龙双眼,面纱下脸色苍白,心神激荡,带着狂热与奇异的好奇饥渴,隐隐只觉得一个希望就在自己眼前,却始终摸不到,看不着,却又更加地吸引着自己,往那个目的奔去。
只是,在他心里,也有了几分迷茫,以及对失败的恐惧。
许凌看了虎子半响,见他依然抬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洞顶上的壁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几人就在他不远处,心中轻叹一声,微带伤感。
这个山洞之中,一时间再也无人说话,每个人神情各不相同,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洞内的晶石依然散发着温和的光线,犹如一双双明眸静静凝视着几人。
月生此刻远远离开了烛龙的范围,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怪诞的情绪升起,隐约觉得烛龙的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过他的身上,仿佛被魔鬼盯住了脱离不开,同时一想起许凌所说的烛龙之诡异,就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至于几人中唯一的女子,颜雨蝶举目四望,少女天性使然,生来就会对这些亮晶晶的宝石一般的东西心生喜爱,她的眼角余光一撇,刚好看到一颗极为显眼璀璨的晶石,大概在墙壁的西边。
那晶石圆润如球,约莫拳头大小,不似其他形状奇怪,且其上光芒明亮,神圣高贵,颜雨蝶一眼便盯住了那如宝石一般的晶石,心中一阵欢喜,不禁展颜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晶石面前,细细打量了几眼,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一边的翎鳯将她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看她目不转睛的眼神,转念一想,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颜雨蝶微一沉吟,随即伸出白皙的玉手,小心翼翼地抓了上去,轻轻一用力,却是怔了一下,这颗晶石镶嵌的竟是如此牢固,她虽是女子之身,但修道者力气自然远超凡人。刚才即便没用上全力,但也远远强过凡人中那些精壮大汉,可此刻晶石却是纹丝不动。
不过她也没多想,神色一肃,丹田灵气运转,就想将晶石从墙壁上取下来,期间还生怕用力过大将晶石给弄坏了。
只是她依旧未能如愿,此块晶石牢固之极,没有丝毫的松动,仿佛与墙壁连为了一体。
颜雨蝶微感恼怒,但她倒也生性乐观,心中暗想:稀罕物若是那么好取,就不是稀罕物了……
她这般自我安慰着,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可直到她最后用上了全力,这块晶石也当真是无情,也不给这美貌女子一些情面,任是归然不动。
奈何颜雨蝶着实喜欢眼前晶石,偏偏不肯放弃,大有“一较高下”的倔强劲,用力之下脸上渐渐涌现红色,当真是勾人心魄的美丽。
翎鳯静静看着,心中暗笑,忽然听到那少女口中嘟囔道:“下来啊,下来啊……”颜雨蝶抿着红唇,秀眉微皱,此刻就好像一个不得手不罢休、见猎心喜的小女孩。
翎鳯眼中有笑意,看着她较劲的神情,心头一动,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低声道:“让我来试试吧。”
“啊?”颜雨蝶下意识应了一声,转头向身旁的翎鳯看去,却见他正偷偷发笑,脸色不禁更红了那么几分,呐呐道:“哦。”
说着,她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晶石,最后仿佛还瞪了它一眼。
翎鳯此刻心情大佳,脑中全是颜雨蝶那副吃瘪的神情,右手抓上了晶石,心中一颤,依稀间还能感到晶石上颜雨蝶留下的淡淡余温,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颜雨蝶从旁边看来,见翎鳯神情忽然有些古怪,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翎鳯惊醒,脸上莫名一红,但如何肯说实话,干咳两声,随口扯开话题道:“你等下,我将它取下来给你。”
颜雨蝶点了点头,轻声道:“麻烦翎鳯师兄了。”
翎鳯急忙收起各种杂念,先是轻轻用力试探了一下,随后逐渐用力,却也不能撼动分毫,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严肃,当下也感到有些棘手。
颜雨蝶看了他一眼,展颜微笑,道:“师兄也拿不下来吗?”
哪想到颜雨蝶随意一说,却是激起了翎鳯心中的无名火,只觉得伊人在旁,若是连块小小的晶石都取不下来,那还不是大扫颜面,以后如何有脸面对颜雨蝶?
念及此处,他轻喝一声,体内灵气全力加持,猛地一用力,只听轻微的“喀”一声从手上传来,翎鳯面色一喜,稍稍一用力,顿时将晶石取了下来。
见状,颜雨蝶大是欢喜。
但便在此时,还不待她伸手接过,异变突生,山洞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地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