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月生所知,在凌霄派之中,共有四人道行高深,修入了化境,那便是掌教云中子,以及其余三峰首座。
至于他交情颇深的无心老头,他也看不透,曾经问过,但无心老头不以为意,一笑了之。以他的猜测来看,想来无心老头即便修为高深,但应该是还不到化境的,毕竟每一位化境修士皆是举世闻名,想要做到默默无名都是一种奢求,而无心老头的名头显然没有那么大,在凌霄派中几乎无人可知,不过这也不影响他对无心老头由衷而生的尊敬。
月生有这样的认知也实属正常,凌霄派有四位化境高人坐镇,就能成为世间四大正派之一,由此可见化境修士之少,修入化境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一入化境,便如同普通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区别,犹如蛟龙入海,如鱼得水,可谓是呼风唤雨,引无数人为之瞩目,为之钦佩,也是一个门派的中流支柱,那份得意劲是跑不了的。
修入化境,机遇、资质以及岁月的积累缺一不可,但百年以来,凌霄派弟子中再无第二人能修入化境,可饶是如此,凌霄派也是一庞然大物,实力底蕴深不可测。
当下众人听许凌与虎子二人离化境只差一步之遥,不禁为之惊讶,像他们这等人物,在世间注定了是些风云之辈,可这两人却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他们相互点破了,众人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月生心中又惊又喜,惊两人高深的修为,喜凌霄派可能在几年之后,又能多上一位化境高人,实力更上一层楼。
一边的翎鳯则是有些不敢置信,原来刚才与他交手之时的虎子,竟有如此之高的道行,这倒也难怪他仅仅几招就一败涂地了,也不算是技不如人,初入天人合一与大成所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念及此处,他有些释然,但随即又有斗志升起,无论何时,败了就是败了,这等想法只是弱者为了安慰自己,而寻找的苍白无力的借口罢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凌不知众人心中的想法,不以为意,他脸上不动声色,完全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一副沉心静气的淡然模样。
他笑而不答,瞥了眼翎鳯,见他沉吟思索的样子,微微皱眉,语重心长道:“你无需因此而气馁,境界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一般,自古都无人能打破,不过以你弱冠之年就能有如今的道行,往后坚定心性,勤加修炼,脚踏实地地走下去,想来几十年后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这是许凌第一次对翎鳯说这种好言好语,听他那真切的语气,就知这是出自肺腑之言假不了的,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先前许凌对翎鳯一直是不苟言笑,但眼下竟然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不免令众人一阵愕然。
翎鳯看着他和颜悦色的样子,也不禁怔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因此觉得受宠若惊,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数。
许凌打量了他两眼,也不知看出了些什么,眼中似有赞赏之意。接着,他转过头来看着虎子,脸色一肃,沉声道:“阁下修为深不可测,却要以此滥杀凡人,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虎子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少用你们那些虚情假意的正道理论来劝我收手,我早就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何况我会踏上修道一途,就是为了以此杀人,你又能奈我何,莫不是我修士,有了点道行法术,就不是人了吗?就不沾五谷杂粮,七情六欲了吗?”
许凌缓缓皱眉,在心中默默揣测着虎子话中之意,半响,他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听阁下说来,似乎对凡人有什么执着的偏见,所以才会犯下这般杀孽,具体是什么原因,可否说来听听……”
“哈哈!”许凌话音未落,就被虎子的大笑声给打断了,面纱之下,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他盯着许凌,咬牙切齿道:“偏见?何止,简直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顿了顿,没有细说下去,低吼着道:“废话少说,今日这两人我杀定了,你若是想要保他们,那便只有杀了我,否则,不死不休。”
许凌的眼角一抽,脸色逐渐阴沉,他心知多言无用,冷冷道:“看来阁下是要执迷不悟了,既然如此,可否先告诉我恨由何来,以至于你湮灭良心,要用滥杀来泄一己私愤,在下倒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场中的气氛,随着许凌的话语异常地凝重了起来。虎子忽然仰天了厉啸一声,尖锐刺耳,似人似兽,如在发泄着心中莫名的恨意。
他双脚一蹬,带起一阵闷响声,漆黑色的身子向着许凌飘来,同时口中狂笑道:“你若是能胜了我,那便告诉你又有何妨!”
许凌目光一凝,面冷如霜,道:“希望阁下言而有信,莫要食言而肥。”
虎子未作回应,只有越加阴冷的狞笑之声在这黑暗中幽幽回荡,令人听之惊悚。
许凌的脚步一动,道经心法再次运转,一圈圈的清光滔滔不绝地从他身上闪现,他一步步地迎向了如幽灵飘来的虎子,清光随之越盛。
他的发丝随风摆动,目光如炬,精光闪烁,隐约之间,似看到了他曾经纵横天下,睥睨世间的绝代风姿,面上更浮现了几分倨傲的神色,仿佛那股心间的桀骜之气依然未变。
曾经光辉的岁月啊,可曾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下,还是蛰伏了起来,只等着有朝一日再次怒啸爆发。
看着那带着滔天凶焰,气势汹汹而来的虎子,许凌的眼中精光大盛,万丈清光升腾澎湃。
他的脸上,忽有兴奋之色,似乎回到了曾经笑傲江湖的岁月,这是多么怀念,多么激动的记忆啊。
他抑制不住地长笑了起来,神情间被一股万丈豪情占据,在那凛冽的狂风之中,直向着虎子奔去。
虎子一声厉啸,身子冲天而起,他傲立在空中,也不见其多余动作,只一抬手,原本朴实无华的手掌,顿时就像变大了千百倍,化为一黑色掌印向着许凌压去。
许凌脚步一止,也不闪避,目光一抬,手腕震动,眨眼之间,却见他头顶处,凌空出现了一圆形太极图案,瞬间光芒大盛,他身上的清光无穷无尽地灌了进去,白光耀耀。虎子黑色手掌被清光拦住,互相僵持在半空。
远处的月生几人,原本凝重的脸上重新浮现惊愕之色,他们同修道经心法,自然是知道这道经修之不易,对资质的要求颇高,但见许凌这一招式,就知他对道经领悟独具会心,对其内法术更是修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远远不是他们几人可相比的。
太极图与掌印在空中一动不动,似不分上下,但只过片刻,太极图猛地一亮,威势大增,黑色掌印一下便被反震了回去,在空中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虎子壮硕的身子就在许凌忙于应付掌印的那一刻,忽然闪现在他的面前,道:“接我这一招试试!”
说着,他的拳又一次打出,看似平淡无奇,但在这其间,黑芒汹涌,层层而来,还有诡异的虎啸之声响起,摄人心魄。拳未至,激烈劲风先行扑面而来。
对于忽然出现在身前的虎子,许凌脸色不变,毫无一丝波澜,他不疾不徐,右掌同样向着虎子抓去,手指颤动间,有一微型太极图乍然惊现,一声大喝,蓦然迎了上去。
那激烈风声中霸绝天地的一拳,那黑夜中烁烁生辉的一掌,似能容纳进天地万物一般,旋转呼啸的狂风在那肉掌面前,尽数消散了去。
凌霄派中有两大奇经,道经心法与凌霄剑法,多数人皆是两者同修,统筹兼顾。但也有人专心致志单修一经,也不见得弱于同修两经之人,且还能有更为高深的领悟,许凌便是钟情于道经心法。
看他施展太极图案犹如水到渠成、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手法之老练如信手捏来,毫无一丝生涩之感,简直是神乎其技,不像月生几人半生不熟。
月生看在眼中,心中惊叹连连,在他看来,只怕许凌对这道经心法的领悟,在凌霄派中能名列前十之数,可能还远远不止。
至于虎子所学功法他看不出来源,但见虎子出拳之时气吞山河,龙威虎震,拳势浩浩荡荡如排山倒海,就知他这功法也是世所罕见,且他对这拳法运用自如,快讯如风,猛如奔雷,仿佛像是天生为其打造一般,也不见得弱于许凌对道经的领悟。
这一拳一掌,就好像是棋逢敌手,或者生来就是势不两立。
那象征着光与暗、闪烁着白与黑的一掌一拳,就在这刹那之间,相撞在一起。
不远处月生几人的眼瞳,顿时一缩,身体随之紧绷,如临大敌。
只是,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山河变色的景象,似是相互制约,掌握住了拳,拳抵住了掌,两者之间悄无声息,相距不足半寸停了下来。
黑光翻涌,白芒疾闪,周遭一切一亮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