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湖畔,光芒万丈。
红光冲天而起,占据了另外半边天际,与蓝光分庭抗礼。
红蓝交界处,煞是好看,但任谁都知道,稍有一个不甚,被这等化境之力击中,便是非死即伤。
云中子面色凝重,此刻间他已是竭尽全力了,可这上古凶兽之名果然不是白叫的,竟是在如此绝境之下,还能有反抗之力。
云中子的眼中有淡淡的钦佩之色,但随即便被冷光盖过。
红光之中,朱厌似乎生出了浩瀚的力量,它怒吼着,卯足了全身的劲,奋力一跳。
它的身子,在一点点的脱离原地,脱离着那如山般的压力,只是,那蓝芒却是毫不停顿的,一寸寸接近。
眼看着大半个身子一松,脱离了那恐怖的地方,眼看着前方的世界,是那般的美丽。只是,那蓝芒似在愤怒它的离去,它的速度蓦然一增,犹如在挽留一般,犹如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云中子目光一凝,冷声道:“畜生,纳命来。”
随着他的话语,蓝芒蓦然临至。
“嗷!”
震耳欲聋的哀嚎声中,只见朱厌坚硬的白色右蹄,瞬间破碎,直到小腿骨处,才堪堪停了下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红色的血雾飘散在半空中,随即,又被激荡的尘土掩盖,劲风中,融合在一起向着远方飘散。
它哀嚎着,带着刻骨铭心的恨,带着再也无法痊愈的伤势,慌乱之中,向着林中仓促退遁而去,鲜血,随着它洒落了一地。受此重伤,它的气焰终是被打压了下去,它再也不敢,在此停留片刻,甚至,它可笑的都不敢向后看上一眼。
云中子飞在半空之中,衣衫飘飘,看着那离去的朱厌,他并没有追去,反而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收起手中长剑,身子缓缓飘落,但刚踏入地上,他的脚步竟是一个踉跄,险些就此摔倒。与此同时,他的肩头一抖,从喉间涌上一股血腥之气,他强行一吞,接着深吸一口气,道经心法运转,半响之后,这才平缓了些许,没有在三人面前吐出血来。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他的双眼中,更是有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他看了眼天京三人,提着心的,放下了些许,随后他身子一动,来至月生身前。
看着月生的那副惨样,云中子的眼角肌肉一抽,但好在他还能感受到月生的那一口气息,尽管它是那般的微弱,可是聊胜于无,只要有这么一口气息,以他的手段,想来还是能救回来的。
他的眼中有伤痛之色,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轻扶起了月生,右手在他胸口一探,细细查看之下,心中顿时一沉。
此刻月生体内的经脉几乎被震断了大半,经络不通不说,他胸口处的骨骼更是被震的碎裂成了好几块,离那些内脏就差那么几分距离,而五脏六腑明显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一身伤势,若是差上那么几分,恐怕就要因此而死去了,云中子的眼中有震怒之色,心中对那朱厌的恨意,更是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气的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平缓着满腔怒火,随后目光一凛,聚精会神,右手手掌上清光涌动,缓缓地向着月生胸口压去。
那清光,乃是道经最为纯正的灵气,云中子将这些灵气送入月生体内,意图先用此护住他的心脉,此刻间能改善多少,便全力而为再说。
随着灵气缓缓地进入,月生微弱的心跳也有力了些,只不过那呼吸依旧是若有若无的。他体内原本堵塞的经脉,有那么一些通畅了些许,但那些断裂的,仓促之下云中子却是无能为力了。
云中子的面色严肃,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收回了手掌,只是他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那么几分。
……
终于,不用死了。
天京的心中这般想着,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憋了许久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的脸色煞白,然后他双膝一软,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尘土飞扬,他的眼睛,看着身后的紫衣少女,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后悔之色,仅仅有那么几抹后怕罢了。
他看了看小兰,笑道:“小兰,你没事吧。”
他笑着,似是毫不在意,只是他隐藏在身后的双手,却是在微微颤抖,不知为何,他不愿让她见到。
小兰惊呆了,直到天京唤了自己一声,她这才一个激灵,顿时醒过神来。
她的脸色苍白之极,走至天京身前,抿了抿红唇,随即哽咽着,低声道:“天京师兄,你有没有受伤。”
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风中,似有淡淡的幽香,天京的心中,忽然一阵激动:这是为我而哭的吗?
他这般想着,摇了摇头,随即他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但正在这时,有一声大喝传来:“生儿,你快醒醒。”
这声音中满是焦急之意,硬生生将天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憋了回去。小兰顿时一惊,她花容失色,忽然向着月生跑了过去。
看着那抹紫色的离去,天京不禁怔了一下,他无力地伸了伸手,似想要将她抓住,但刚到半空中,他又是一僵,随后缓缓地收了回来,眼中,尽是浓浓的失落之色。
小林似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定了定神,片刻后回过神来,走到天京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接着扶着他向着月生走去。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天京的身子似乎有些沉重,不由得又用上了几分力。
看着天京那心不在焉的神色,他觉得好生奇怪,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天京苦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小林看了看他,微笑道:“师兄,你刚才真厉害。”
天京一怔,他看了看小兰的背影,片刻后低下了头,又道:“厉害吗?”
他似在问小林,只是那语气显得有些茫然。
小林也并没有发现天京的异常,他点了点头,道:“当然厉害了。”刚一说完,他忽然又有些失落,自责道:“我要是像师兄你那么厉害就好了,刚才我真没用,竟然都忘了去救师姐。”
天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身为你们的大师兄,自然是要保护你们的。”
小林沉默不语,只是不为人知的,他的双手悄悄握紧了起来。
……
小兰跪在月生身前,此刻月生已是气若游丝了,他的心跳微弱,如风中残烛一般,若不是云中子的灵气护着,恐怕早就熄灭了去。
看着他满脸的血迹,看着他皱着眉痛苦的模样,小兰不知所措,眼中晶莹的泪水,终是忍受不住地流落了下来。她的明眸发红,梨花带雨,看着云中子,哭泣道:“爷爷,你快救救月生哥哥。”
云中子本是心中还有些不悦的,刚才若不是他阻拦及时,恐怕此刻天京与小兰即便不死,也是身受重伤了吧,谁能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竟然如此凶险,用千钧一发来形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念及此处,云中子本想要好好发怒一番,但他一眼看去,见小兰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见她片刻内就憔悴了许多的容颜,终是心生不忍,更何况此刻情况也不适。他轻叹了一声,白发似乎都白了那么几分,安慰道:“小兰,你放心吧,生儿不会有事的。”
小兰泪眼婆娑,她轻轻抽泣着,虽是得了云中子的保证,可仍旧有些不信的样子,哽咽道:“为什么月生哥哥还没醒来。”
云中子脸色也是有些沉重,他看了月生一眼,沉声道:“生儿体内伤势太重,还需回山之后以灵药调养,同时需静养一段时日,不可再轻易动手,如此才能痊愈。”
小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爷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中子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更何况生儿是我的徒儿,我又岂会不在意?”
闻言,小兰嘴角微微一扬,却是悲喜交加了。
就在这时,天京走了过来,他看了小兰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向着云中子忧道:“师傅,月生师弟他没事吧?”
云中子看向他,淡淡道:“有我在,生儿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天京,半响,他轻叹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缓缓道:“你没事吧,刚才可有受伤?”
天京摇了摇头,道:“师傅,我没事的。”说着,他向着小兰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倒是小师妹,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吧。”
小兰向着他笑了笑,犹带泪痕的脸庞,楚楚动人,竟是如此的好看,只听她轻声道:“师兄,我没事的。”
这简单的一笑,这轻柔的话语,是那般的美妙动人。
恍惚之间,忽然觉得,若是能重来一次,即便再恐怖一些,也值了。
天京的心中,如此想着。
云中子抱起月生,看了几人一眼,道:“我们回去吧。”
世况瞬息万变,人犹如沧海一栗,须弥芥子,在这天地之间,是那般的不起眼。
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九死一生,几乎物是人非,迷茫之间,不禁还以为这是一个梦,一个令人痛苦的梦。
凛冽的风声中,几道人影疾驰着,急如星火地向着凌霄派赶去。
至于云中子则是陪同着小兰几人,虽说这样一来对月生的伤势会有所耽搁,但为了防备那怀恨在心的朱厌偷袭,谨慎之下也只得这般作为了。
兴许是朱厌尝到了厉害,它虽是心怀恨意,可却再也不敢轻易现身了。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凌霄山脚之后,几人这才放松地舒了一口气,云中子吩咐了一声:“你们三人速回望天涯,我先将生儿带回去治伤。”
说罢,他身子一动,已是凌空飘起,带起一阵劲风,向着望天涯破空飞去。
小兰三人一刻也不敢怠慢,又或说是小兰过于心急如焚了,她招呼了一声,刻不容缓地向着穿云路攀登直去,远远望去,就如一团在山间飘荡的紫色云彩,灵动飘逸。
……
缘起湖畔,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了,到处洒落着血液,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这一切,无声地见证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周遭渐渐有轻微的鸟鸣声响起,慢慢地,越来越多,忽远忽近。
湖中,忽有无数晶莹呈绿的蝴蝶翩翩起舞,在水面上轻轻滑过,带起一圈圈涟漪,向着四周散去。这美丽的蝴蝶,为缘起湖平添了几分姿色,甚是迷人。
“奇怪,她究竟去了哪里。”
风声中,似有轻咦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