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是因为漓澜国国王的寿辰而受邀前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漓洛寿辰那日,一个被漓洛冷落多时的妃子竟然在那夜自杀。这喜事和丧事撞在一起自是被视为不吉利,不过意外的是漓洛本人不在意,天天找凤墨清谈些有的没有的。小瑾则是由跟她年纪相仿的漓澜丞相之子宁潇招待,看情况似乎有漓澜和凤离国联姻之意。因此江情自己作为护卫保护着小瑾的安全,而凤墨清则是由迷蝶暗中保护。”
画凝简要地将凤墨清和凤墨瑾的事情做了些交代,看似简单的事情却让彼岸不由得蹙眉。寿辰、自杀、联姻、攀谈,这些加起来看似无关,却隐隐有一种要留住凤墨清几人的感觉。
果真是风雨欲来……
若可以,她倒宁愿自己从未进入这王宫。她也好,她也罢,她们都不适合这王宫。她们更应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相夫教子平淡过一生。若是不能相遇便会擦肩而过、背道而驰,彼岸在踏上前往王宫的马车时本还对遇上凤墨清抱有一丝期待,却未曾想到自己前脚刚刚进了漓渊王宫,后脚凤墨清却是走进了国师府。
“彼岸姑娘,自吾王寿辰那日凌妃娘娘自杀,王宫便多日不得安宁。在彼岸姑娘来到这月漓城的前几日,吾王的宠妃陌妃娘娘却是忽然病重。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说是娘娘郁结在心,唯有解开心结方可。虽说这是漓澜国王室之事,但事关一人性命,还请彼岸姑娘出手相助。”
脑海里再度浮现起清晨漓澜所说的话,字字在理句句是实话让人无法轻言拒绝。早在昨夜彼岸便从画凝口中得知漓渊国的陌妃卧病在床,却并未想到此事还会和自己扯上一丝关系。
往生阁做的是实现他人心愿的事情,在往生阁呆过一段时日的漓澜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既然他请自己帮忙,想必那个陌妃也有心愿需要实现。只是……
想起画凝所提到的有关漓澜国国王漓洛时时找凤墨清攀谈,仿佛相见恨晚恨不得时时一起交谈的模样,那个人真的会有在乎这个所谓的宠妃吗?
若在乎,怎么可能在旁人病重、药石罔顾的危机情况下,还有兴致和邻国的二王子下棋聊天?果然该说不愧是王族中人,足够薄情吗?
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凤墨清惯有的轻笑,彼岸顿时愣在原地。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从和执灯两人独自离开凤离城前往赫洛那日起,她似乎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凤墨清?
那个人……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初见凤墨清时的熟悉感竟然在此刻再度涌上来。并非只是因为凤墨清和墨殇相似而产生的熟悉感,而是更为深刻更为浓烈更加难以抹灭的熟悉。
自己是那场事件之后的受罚者,凤墨清是那件事情的参与者之一,而她对凤墨清产生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从前以为是因为墨殇,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着她所不知道的联系。
这个关系待到她死的那一日能够明白吗?目光沉沉地方向外面,彼时的彼岸尚且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已经自行将死亡放到了自己面前,而直到不久以后,她想起这个时候却只能感慨自己的知觉一如既往的准确。
马车不停地往王宫的方向奔去,彼岸随意地看着街市上的场景,却在有一瞬间忽然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只是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熟悉的场景亦或是人。
但彼岸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转头再回头的那一刻,也有一个人骑在马上情不自禁地勒马转头,却只看到一辆朝王宫方向驶去的马车。
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段转过去却看到了同样的空旷,至此擦肩而过、背道而驰,如此的偶然和凑巧却像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诅咒。
在侍女的侍候下慢慢下了马车,任由对方引着她往那个所谓陌妃的宫殿走去。王宫与王宫即便有些许不同,却处处透露出相似的气息。彼岸恍然间想起那一****带着画凝在江情的引导下一步步往清殇殿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凤墨清,那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因为迷蝶一无所知以及那固执的报恩方式而陷入濒危,她出手插手她的梦境。那一日、那一时,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凤墨清有如此深的牵扯。
前尘过深从而割舍不断的究竟是缘还是孽亦或是债?
“陌妃娘娘,凌妃娘娘怎么说都是你自小一同长大的好友。她的性子会不会自杀,想必您清楚的很!昔日挚友死于非命,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想帮挚友讨回公道?”从宫殿内忽然冒出的夹杂着悲愤和怨怒的声音让彼岸顿时一怔,敢在受宠的妃子面前如此咄咄逼人的人想必也不简单。
“姑娘见笑了。里面的习大人是陌妃娘娘的姑父也是凌妃娘娘的父亲,自凌妃娘娘自杀的消息传出后,习大人时常进宫想让陌妃娘娘彻查凌妃娘娘自杀的事情。可有何可查的?不受宠的妃子在冷宫自尽在这儿也并非是什么新鲜事。”侍女不在意的笑了笑,语气中的轻蔑似乎也未把那凌妃放在眼中。
失宠的妃子在这王宫中不如一个下人,是无论到了哪朝哪代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烦请姑娘在这稍等片刻,容奴婢去禀明娘娘。”将彼岸安置在陌妃所在宫殿附近的亭子里,侍女特意命其余人奉上茶点,这才恭敬地退下转身进去禀告陌妃。
不在意地喝了口茶,彼岸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忽然间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似有若无地响起。她轻轻皱了皱眉,却依旧自顾自地品茶。耳边的声音渐渐急切起来,彼岸终于搁下手中的茶杯,淡然地说着:“既是有求于人,为何不现身?”
“姑娘明知我无法出现在你面前。”微弱的声音再度说道,只是语气中多了些许的抱怨,颇有些孩子气。
“既无法出现那便罢了。不过不知凌妃娘娘找彼岸究竟为了何事?”彼岸直起身,衣摆忽然划出一道弧度。
因为死亡而只能躲在见不到光的暗处的习菱悦刚刚懊恼彼岸的忽然不见,却看到眼前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吓得她顿时想往更暗的地方躲,却见那道白光原是彼岸的一角裙袂。
那个原先还在亭中悠然品茶的女子此刻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对于半蹲着的她来说如同居高临下一般,却并未令人感到任何的不适。只是菱悦恍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气质虽雅却又莫名得显淡,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感觉令人很是不安。
“凌妃娘娘若不说,彼岸就不好再奉陪了。”
“别叫我凌妃!我讨厌那个称号。”菱悦不满地瞪了一眼彼岸,下一秒却忽然想起来自己有求于别人,只好悻悻地收敛起自己的娇纵和脾气,懦懦地说着:“我知道你来这是帮陌儿看病的,可是你能不能顺便也帮帮我?我想知道陌儿的真正想法。”定定地看着彼岸,菱悦身上一开始的娇纵在谈及陌妃时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着实让彼岸有些诧异。
“陌儿和我一直都在一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进了宫。我以为在这宫中只有陌儿是我的朋友,可在死后,我却听到有人议论陌儿曾经在暗地里算计过我。虽然不想怀疑陌儿,不想再去纠结什么,可我始终在意在我心死的那个时候,陌儿对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是否还是我最好的姐妹?”
菱悦低声说着,越说脸上的晶莹竟是无意识地越来越多。她茫然地睁大了双眼,手足无措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痕。
“诶?怎么回事?”情不自禁地嘟囔着,菱悦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湿润越来越多,越是擦便越是多,最后她终于软弱地大哭起来。
她不想死的,可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天她满脑子都只有自杀的念头。等到她的魂魄无意识地飘荡在冷宫的时候,她看到那些侍女惊喊着“凌妃娘娘自杀了”,她才终于知道自己竟然死了!
可是传言不是死去的人会进入轮回,那她为什么还在这里晃荡?若她不在,她不会听到那两个侍女的闲言碎语,不会怀疑陌儿,也就不会****缠在陌儿身边想要知晓一个真相,却未曾想竟会害的陌儿病重。
她想要知道陌儿的真正心意,如此不管是怨恨还是欣慰,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陌儿!
“这单生意,本阁接了。烦请菱悦姑娘多等些时日也委屈些时日,能请菱悦姑娘暂时呆在这里面么?”将头上用来簪发的簪子随意地拿下,彼岸本就只是随意束起的发登时滑落,如绸缎般铺下。
墨色的发趁着白皙如玉的肌肤,反差的美让菱悦顿时有些傻眼。方才她一直没能好好看看眼前的女子,现在细细一瞧这个女子比陌儿还要美上好几分。她一直以为陌儿是天下第一美人来着的。
惊艳却还不忘记躲进簪子里的菱悦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告诉过那个女子自己的名字,那为何她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果然如国师所说是个奇特的女子,很让人安心。
乖巧地缩在簪子里,菱悦疲惫地闭上眼,等着彼岸将结果告诉她。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呆在这根簪子里,外面发生的事情她都能够听到看到,但她所说的话却只有彼岸能够听到。
唯有亲眼看到、亲耳所闻才能更接近真实,彼岸一直如此坚信着。
宫殿内的争执和质问似乎尚未结束,彼岸正想着要回亭子里继续等着,却听到那宫殿中忽然出现一声怒吼,看来是习菱悦的父亲终于无法忍受陌妃的避重就轻,终于选择了逾距。
“陌儿,姑父自问待你不薄。悦儿会不会自杀,你怎么会不清楚?你究竟是不能、不愿还是不敢?亦或是你跟悦儿的死脱不了干系?”
“姑父说笑了,若说悦儿的死与谁有关或许该问您身边的人。是不是,叶先生?”
“陌妃娘娘才真是说笑,凌妃娘娘与在下也不过数面之缘并未深交,在下又岂会知晓凌妃娘娘的死是为何?”清冷的声音答得不卑不亢、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