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酸楚无限地蔓延,紫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悲伤所笼罩,就如同整个人都浸在水里,沉沉地喘不过气来。她想肆意地大哭一场,可早就死去的她,就连那可以宣泄情感的泪水都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雾气。
她再也不可能向从前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没有人会抱着她对着她的笑容和任‘性’‘露’出无奈却又宠溺的表情。
“云……”下意识地喃喃喊出口,紫鸢顿时愣在原地:就在刚才,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到了要喊出口的时候,那个名字却又变得模糊起来。
“为什么想不起来?”拼命地敲着自己的头,紫鸢只希望疼痛可以促进自己想起过往,而不是如今明明不想忘记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的状况。
“紫鸢,你住手啊!”画凝惊叫着想要阻止紫鸢,却忘了她虽然能够看到鬼却完全不能触碰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紫鸢的身体里穿过,将对方的影像又‘弄’得模糊了些。
“紫鸢,冷静。”漠然地伸手搭在紫鸢肩上,从彼岸身上传来的安静的气息让紫鸢渐渐安静下来,她沉默地缩到一边,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彼岸只瞧了对方一眼,便冲着画凝几人说道:“这次我自己去。”
“不行哦,彼岸,你一个人我们怎么能放心呢?本殿下也要去哦。”彼岸才刚说完,凤墨清就伸出一根手指摇头反驳,笑眯眯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之意。
他没告诉彼岸的是身为人类的他能够看到紫鸢,他更加没有让彼岸或者其他人知晓他心中渐渐涌生而出的怀疑。他只是在那日下定了决心:要想知道真相就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看,当然要知道真相还是跟着彼岸最好。
“姐姐,我跟梨白还有江情呆在往生阁看家哦,对了,兰笙怎么说?”画凝一手拽着梨白另一只手拽着江情,笑盈盈地冲着一直安静地不说话的兰笙问道,虽然她很想穿越时空去帮紫鸢,可是回到过去的人越多越会给彼岸造成负担,更何况她说好要带梨白去见凤墨瑾的。
“我也呆在这里吧。”兰笙垂头思索了片刻,温和地说道。
轻轻点了点头,彼岸冲着紫鸢招招手,任由凤墨清跟着,三人一起走到院子顷刻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穿越时空的隧道中漆黑一片,仅靠彼岸手中的一点火光照亮前行的路。凤墨清他们一路走,偶尔可以看见一些人的魂魄从他们身边飞过,有时候还能听到凄惨的叫声。
负面情绪随着他们的步伐越发浓烈地朝他们三个涌来,受到冲击的凤墨清被迫一遍遍想起那个梦境中的场景,一次次感受着被彼岸推入深渊,在水中挣扎却永远都无法逃脱的无力感。
无力感的积累让凤墨清体内的力量不停地翻腾,几乎就要冲出来毁掉他眼前所有的一切。
“二殿下,我们到了。”彼岸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从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奇迹般地就将凤墨清心中的不安与不满慢慢平复下来,身后的那个人明明面上带着无情的冷漠,身形看上去也是这般瘦弱,可却无端有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彼岸无法替代的魅力吧。
伸出手将彼岸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扯了下来,凤墨清固执地握住,狡黠的开口:“放在肩上太累,倒不如让我握着,这样说不定更能够让我平静下来。”
彼岸将视线移到被紧握的手,又抬起眼盯了凤墨清半晌,直看得凤墨清背后发‘毛’,她却是不甚在意地拉着凤墨清就往前走,对着紧握的手也并未‘露’出什么不满,反倒是紫鸢在一旁看的‘艳’羡不已。
她想起从前自己似乎也和某一个这样子握着手慢慢走着,尽管她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却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再度遇见。
二人一鬼到达阁楼的那一瞬间,原本留在阁楼中的属于紫鸢的思念一下子涌入彼岸的脑海,她才知道十多年前的紫鸢是紫家最为特别的存在,从出生那日起她的命运就被族长以绝对的命令决定。尚在襁褓的紫鸢在‘奶’娘的照顾下搬进了紫家大宅最为隐秘的一幢阁楼,从此以后不得踏出阁楼半步。
她是紫家百年难出的天才,同时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召唤出紫家守护灵的存在。换言之紫鸢若是有一个三长两短,紫家的守护灵就会消失,紫家也会就此衰败下去。
备受保护、缺乏情感的紫鸢就在这与世隔绝的阁楼里天真无邪地长大,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外面的世界,她也从没亲眼看见过外面的世界,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遇见他像是一场戏剧却不得不说是缘分,他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告诉她自己的所见所闻,他们的感情小心翼翼却又在漆黑的地下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夺目的光彩。
看清阁楼内的摆设那一刻,紫鸢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慢慢地走着看着,手抚过那些‘精’致华美的摆设。每当触碰的瞬间,就会有难以言名的感觉在她的心底滋生。
紫鸢想也许是因为每一样物品都承载了她的记忆和情感,它们见证了自己自出生到死亡十多年的人生,代表的是自己的过去。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怀念和悲伤。
随着缓慢的步伐而移动自己的视线,紫鸢的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垂挂着紫‘色’纱缦的‘床’,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床’上的人传来轻微而安稳的呼吸声,可以感受到‘床’上安眠的人与自己之间产生的共鸣。
那是她自己,尚未死去的还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人世的自己。只要伸手触到那个身体,她就可以活过来,就可以继续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紫鸢茫然却又带着一分坚定地朝着‘床’上安眠的人走去,她想只要自己能够附身到对方身上,她就可以好好地活过来。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就要死去呢?为什么她一个与世无争、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的人要死得那么早?这不公平不是吗?所以上天才会给她机会让她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伸出去的手即将掀开纱缦触到毫无知觉的自己时,紫鸢只觉得从自己的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对自己出手就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彼岸刚要伸手扶住因自己的突然出手而倒下的紫鸢,就发现已经有人动作快她一步的将紫鸢抱住,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诧异地转过头,彼岸只看见凤墨清一如往常的笑容,带着满满的轻松随意,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方才做的是旁人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为什么要把紫鸢‘弄’晕?”凤墨清摇着扇子笑晏晏地凑到彼岸眼前问道,他原本并不希望彼岸知晓他的特别,只不过眼睁睁看着看似柔弱的彼岸去扶另一个人,他就觉得还不如让彼岸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凤墨清,至少现在的他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帮得上忙。
凤墨清本担心着彼岸会质问自己,哪想到对方只是凉凉地扫了自己一眼便漠然地开口:“如果不阻止,紫鸢便会想附身到从前的自己身上以求能够活下去。二殿下可还记得我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其理’,紫鸢若是附身,她的命运也许就会发生改变,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以引起极大的变动。若是因为紫鸢附身重生的事情而引得整个世间变动,这份代价我们承受不起。更何况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找到让紫鸢等待的那个人的情况,不包括让紫鸢死而复生。”
“彼岸,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让你不顾世间之理,不顾一切只为了护着他?”看着一脸淡漠地谈论他人生死,口口声声要遵循世间之理的彼岸,凤墨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就是莫名有一点气。身旁的人眼中心里好似只有所谓的世间之理,她死守着那些条约规则,所做的一切没有一样敢于反抗那些理,这样的彼岸只会让人不安和恐惧。
“不会有这么一个人!”笃定的话语让凤墨清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想起自己、江情和毫无芥蒂地相信着彼岸的小瑾,凤墨清就觉得异常好笑。这般死守着世间之理的彼岸,怕是不会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吧?就算有一天他们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彼岸也会因不可违背世间之理而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
彼时凤墨清只是因着心里一时苦涩而产生最糟糕的想法,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在心里苦笑着说的话会一语成谶,而正是那件事促使了他和彼岸彻底分道扬镳,再不复从前的心无芥蒂。
彼岸却是浑然不觉凤墨清的心思,又或许她可能有察觉到一点却不想去深究,就像她明知凤墨清的特殊是从他们进入噬骨画那一日才产生的,她也不想过多的询问。
她只是人世的一个过客,疼爱凤墨瑾和画凝、舍不得抛弃那几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沦陷,再往下深入下去,她就再也承担不了往生阁阁主的重任了,而失去了这个价值的她,真的还有资格活在这个人世吗?
两个人因着沉重的话题一时间相对无言,各坐一隅竟是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等着有关紫鸢的事情朝着它既定的轨迹发展。
昔日的紫鸢身处于与世隔绝的阁楼之上,一日三餐皆有特定的‘侍’婢送上阁楼,但她的身边却一直没有特定的照顾的人,凡是‘侍’候她的丫鬟都会在一段时间后被更换。
能够召唤出守护灵的紫鸢最为紫家忌讳的便是感情,一个人若有了感情便会失去理‘性’,甚至很有可能做出不公正的决定。为了防止将来紫鸢的决定受到干扰,她的身边绝对不可以出现一个会让她产生感情的人,不管是父母、兄弟姐们还是其他什么人,谁也不可以在紫鸢的生命中留下长远的痕迹。
身为守护灵的相关存在,紫鸢只要在特定的时候能够乖乖听族里的话,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