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一个短发女孩的身影,那是周小月,她手提着吉他琴箱,正慢慢向前走。
陈晨最先看到周小月,一手握着车把,一手用手指轻轻捅了捅张彦说:“嘿!这不是吗……她就在前面!”说着,他快蹬了几下单车追到周小月身边停下车来。
“嘿!小月,张彦他说要送你回家。”张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已驶到自己前面的陈晨在对周小月说道。
周小月听到陈晨说话声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歪着脑袋看看陈晨,然后又稍稍转头看着正追赶上来的张彦,并朝张彦微笑着示好。
张彦有些措手不及的点头回应,却看着陈晨早已骑上重新单车一下子驶远了。他看着陈晨骑着单车左晃右晃的背影,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来吧,上车……我来送你回去。”张彦把单车停在周小月身边。
“谢谢你,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我家离这里不远的。”周小月双手提着琴箱,一边微笑着一边轻轻甩甩柔软的发。黑亮的发丝在路灯灯光下闪着光泽,额前的刘海和轻柔的双鬓晃动,就像一抹星辰划过脸颊。明媚的双眸像夜的湖面一般,仿佛泛着波光,一眨一眨,俏皮的跳动着,就像张彦此刻跳动的心。
接着路灯的光,张彦看着周小月慢慢出了神,他似乎已经晕眩了。
“没关系,还是我送你吧。我顺路,上车吧。”张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用手指指单车后座。
周小月推辞不过,这才提着琴箱侧坐在了张彦身后。她刚开始其实是想独自走走的,但一看到可以有车坐,腿也突然开始觉得累了,她的推辞只是自己一时不好意思罢了。
微风轻轻从身旁掠过,夜很安静。
张彦载着周小月慢慢穿行过街道。他突然觉得有一些紧张,似乎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感觉得出胳膊和握着车把的手在轻轻颤抖。想对身后的周小月说些什么,可是他害怕自己的声音会颤抖。
这触电般的悸动明明是初恋时才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前和很多女孩子约过会,约会越多就越是觉得心跳的感觉越淡了,时间一长,恋爱成了家常便饭,似乎对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说爱,他似乎把一切都忘记了,真爱是什么,他不再去考虑,在他心里,爱情不再美好,只成了一种消遣的方式。他认为这种感觉再也不来了。可是,现在的感受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他已经有些措手不及了。
刚才对陈晨说自己对恋爱已经没有兴趣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但不会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只是对待感情的态度改变了。经历过很多感情,有真有假,他真的已经厌倦了。自从上次失恋,对于感情,他忽然变得理智了许多,他想要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爱恋。他不敢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喜欢上了周小月,怕又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可是心跳确实是那样告诉他的,可能她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女孩。
已经不可能是初恋,但他心里真的是一种初恋的感觉。张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初恋了,虽然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
一路上,周小月都没开口讲话,张彦紧张的心跳一直持续着。单车左拐右拐进入一个住宅区,在一栋楼的单元门前慢慢停下。周小月到家了,张彦的甜蜜旅程到现在该结束了。
“我到家了,谢谢你。”周小月从单车后座跳下,站在门口。
“嗯……那我走了。”张彦说着就把车子掉了头,看着周小月笑着挥挥手然后转身进了走廊。他在楼下停留了一小会儿,听一串轻快上楼脚步声,那脚步声好像很快乐。他仰起头望着,第二层的走廊灯亮起,随后又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刚想要骑上车离开,就听到了开门声,可是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大声叫嚷:“还知道回来……出去玩疯了!?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张彦捏住车闸,重新停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好像没听到周小月的说话声,也没再听到关门的声音。
片刻之后,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里,张彦又看到周小月的身影,她提着琴箱,从走廊快步走出来。
周小月本以为张彦此时已经走了,可是他居然还在门口。
她轻轻抽泣着,灯光下,用手匆匆擦拭过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丝丝泪痕,眼眶里克制不住的委屈的泪还在不断向外涌着。伤心中的她,清秀的脸庞上更添了一丝让人怜爱的妩媚。
张彦心里忽然有种针刺的感觉,忙撑起单车,走到周小月面前。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拭干她脸颊上的泪,可是当他的目光与她无意间抬头时泪汪汪的眼睛交汇时,他的手指又尴尬的缩了回去。
周小月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将视线从张彦的脸上移开,抽抽鼻子,低着头走到张彦单车旁,坐在后座上。
“走呀!带我离开这里!”周小月说。
“离开?到哪里?这里不是你家吗?”张彦知道周小月现在闹了情绪。
“你呆在这儿吧,我走了!”周小月看张彦原地不动,说着就起身提着琴箱走了。
张彦无奈,只得赶紧推上车子快跑几步去追周小月。他一边小跑一边回头朝二楼走廊的窗子望了望。窗子开着,有一个中年女人正探出头来向楼下张望着,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没说。想必这个人就是周小月的母亲。
时间已经九点了,张彦想不出有哪里可以去,骑车载着周小月来到附近街心公园的露天休闲吧。
周小月趴在桌子上,将脸颊埋在胳膊里,只露出泛着水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杯冰淇淋发呆。张彦就坐在她的对面,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她的抽泣声了,没想到这会儿又看到她的眼泪流下来,落到胳膊上。张彦把放在桌上的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我不想回家了!”周小月望着张彦。
“那你去哪?”张彦放下吃冰淇淋的勺子,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周小月。
“我就是不想回家,我想离家出走,我想去流浪!我不想我妈她什么事都管我!”周小月说着,脸颊上又落下几滴泪来。
“哎……说傻话不是?你出走了,你妈还不得找你找疯了!”张彦叹了口气。
“她会找我?才不会呢!刚才还吵着问我回来干什么呢。我喜欢弹吉他,喜欢和我的朋友在一起唱歌,这样有错吗?可她偏说女孩子玩疯了,就会学坏。我哪有玩疯!哪有学坏!”周小月忙为自己鸣不平。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妈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论怎样也都是为了你好呀。刚才我看到她在窗口向外看,很着急的样子。”张彦正说着,周小月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他猜这个电话肯定是周小月的母亲打来的。
周小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便放在桌子上,任凭铃声响着。
张彦没说话,继续吃着冰淇淋。他看了一眼周小月,见她还是无动于衷,忙伸手拿过手机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的备注,他按下免提键,重新放回桌子上。手机听筒里马上传出一个女人急切的呼唤声:“小月,在哪里?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周小月忙拿起手机,将电话挂掉。双手捂着手机贴在胸前,眼泪抑制不住的大颗大颗的一下子从眼眶涌了出来。其实她心里明白,母亲很爱很爱她。
张彦忙从纸巾盒里抽出好几张纸巾递给周小月,这才注意到周小月面前已经堆了不少被泪水沾湿的纸巾了。
“你看,没买人家多少冰淇林,倒是把人家的纸巾用了这么多,一盒都快给你用完了,人家会赔本的。”等周小月心情又稍稍平静了,张彦才笑着说道。
周小月用纸巾捂着脸,望着张彦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赶快吃你的冰淇林吧,不然全化掉了。”张彦低头把自己的冰淇林吃得干净:“一会儿就送你回家去,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这就回去,让她别担心。你还是要好好和她说说心里话,你理解她,让她也了解你……”
“嗯……嗯……”周小月一边吃冰淇林,一边听张彦念叨着。
张彦把周小月送回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次他是听到楼上的关门声才放心离开的,他还给周小月留了电话号码,让她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周小月走上楼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她轻轻打开门走进去,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慢慢关上门,抱着吉他就往自己卧室里走,她不想惊动母亲,此时她也不知该对母亲说些什么。
“回来了?”周小月刚要踏进卧室,听到母亲轻声说。
“嗯……嗯,回来了。”周小月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
“妈不是说你喜欢去外面胡闹,妈只是担心你,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唉……”周小月母亲轻轻叹了口气。
周小月转身望着母亲,母亲也正温柔的望着她。
“妈,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喜欢唱歌,喜欢弹吉他,只是有时候会出去演出,虽然外面有些喧闹。”周小月突然微笑了一下。
周小月母亲又轻轻叹了口气,也笑着回应。“妈妈好好想了想,你也长大了,只要你能让妈妈放心,你觉得可以,就去做吧。妈妈不再过多干扰你了。”
周小月对母亲的这番话颇感意外,她真没想到母亲终于默许了她。她望着母亲,点点头,“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哦,妈不困,今天你是怎么从家里出去的,从窗子……”周小月母亲不再说话了。
“嗯。”周小月有些惭愧的点点头。
“没摔着吧。”周小月母亲表情有些紧张,关切的问道。
“妈,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周小月伸开双臂,在母亲面前来回转了转。
“哦哦,那就好,以后可别这样了,万一伤着就麻烦了。”周小月母亲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十点多,张彦才回到家。刚要睡下,就收到周小月的短信息:“真的谢谢你。我和我妈刚才聊了聊,她开始动摇了,似乎要同意我组乐队的事情了。”
张彦会心一笑,他真的觉得有些累了,但还是又把周小月的短信息看了好几遍才甜甜的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