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向爹询问那块玉的来由时,爹只简单的说,蔷薇园下的珍宝是他和两位结拜弟兄同时发现,后来,一位姓白的弟兄因贪财死在其中,而他则彻底封存了那些珍宝,另一个姓阮的弟兄远走他乡,再无音信,你也姓阮,只是,若是今天不听白沙的一番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居然是我父亲结拜好友的女儿,这缘份二字,真是难描难说。”楚青语突然喟叹一声,阮小喜啊了一句,说:“你说什么?缘份?”
楚青语连忙改口,“我说错了,我们之间,便算有缘,也是孽缘。”
阮小喜闭了嘴,半晌,又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白沙汀?”
楚青语咳嗽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不在白沙汀还能在哪?离开了白沙,你就失魂少魄的,不过也难怪,我原以为他对你全然无情,不想,倒还有一丝情意,他居然还附在你耳边偷偷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他,阮小喜,你喜不喜欢他?”
阮小喜无言以对。
她喜不喜欢白沙,难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不出来吗?他长得那么大那么黑那么精明的眼睛,难道就看不出她到底喜不喜欢白沙?每次被他这么问时,她总是觉得很怪异,罢了,不说了,说了这个笨男人也不会明白,阮小喜咕哝了一句,“你管我喜不喜欢他?那我要问你,你喜不喜欢秦绿心,你要怎么回答?”
楚青语的嘴干张着也说不出话,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可是,若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感觉有点傻,所以,只好不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阮小喜终于又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潜进屋子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你现在再问这个问题,不感觉晚吗?”楚青语瞟她一眼,“再说了,让你发现,还叫潜吗?”
看他那样子,明摆着不想跟她废话,好吧,既然他不想讲话,那么,她也不讲吧,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讲话,有点古怪,这时,楚青语牵出一匹马来,拍拍马背,对阮小喜说:“爹让我把你救出来,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就此分别吧,这马背上有足够的盘缠,我听说你还有位姑母尚在,不是吗?”
阮小喜一愣,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去投奔她,报仇的事,暂缓一缓,你该知道,以你一个女子的力量,绝对不是白沙的对手,还是不要再去做以卵击石的傻事,当然,如果你非要去做,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不会再去冒险救你,你天天说你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命,却是值钱得很,才不会无缘无故的赔给你!”楚青语说着又没来由的气恼起来,把缰绳往阮小喜的手里一塞,“好了,我们,散了吧!”
阮小喜呆呆的抓住缰绳,初见楚青语时的喜悦被他这番话泼得无影无踪,随即又想,人家冒险来救,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又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她无言的拉过缰绳,低低的道了声谢谢,转身即走。
看着阮小喜垂首离去的身影,楚青语心中百味杂陈,这个死丫头,还真是够无情,连一句动听的临别赠言也不肯说吗?想来,她对自己终究是没有什么异样的情感,可是,她可知,这一别,或许天人永隔,永不再见!他短促的叫了声,“阮小喜!”
阮小喜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说话,楚青语叫住她,却又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粗声粗气的说:“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若再冲动行事,枉送了性命,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安息!”
阮小喜转过身来,使劲的点点头,黑暗中,她的泪纷纷坠落,似一场无声无息的雨,楚青语不再说话,立在那里望着她,他们相隔得那么远,阮小喜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白袍的衣角飞扬,伫立良久,阮小喜悄悄的隐去了,孤寂的马蹄声响在寂寥的夜空,楚青语掉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他返回楚家大院时,已是雾濛濛的清晨,大院里不似之前那样一派忙碌鲜活的景像,偌大的楚府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乍起的寒风卷着秋日里残存的黄叶在地上狂奔,楚青语抬头望一眼天空,是森冷的灰白色,阳光还没有出来,四处皆是一片冰冷,他沿着因为未打扫而略显荒凉的走廊缓缓的走向蔷薇园。
那里也是一片颓败的气息,蔷薇花只剩下灰黑的枯枝,无语的蜇伏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土地上,唯有那刺却还坚硬,青翠不在,风骨犹存,他蹲下身来去摸那根刺,身后传来极轻极淡的叹息声。
楚青语没有回头,只是问:“爹,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走?”
楚天阔缓缓的从园门外走来,“该走的是你,青语,这是爹的事。”
“是爹的事,也就是儿子的事。”
楚天阔的脚步略有些迟缓,走一阵,便有些喘息,他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楚青语的身边,坐了下来,问:“她走了?”
楚青语轻轻的点点头。
“好,那我们爷儿俩,今天就在这里等吧,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自然是夜里,爹没有听说过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爹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发现这座宝藏,爹更后悔,为什么要把家安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娘喜欢这蔷薇园。”楚青语笑。
“是呀,我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蔷薇,还是这里的花儿,开得最好。”
“美丽总是与危险并存,就像痛苦总是要与欢乐共生,而宝藏,从来都代表着流血撕杀和死亡。”
“当初你阮叔叔就是害怕宝藏带来的血腥,这才远避他乡,甘于贫穷,可是,谁又能想到,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就像今日我楚家,同样的要纠结其中,”楚天阔拍拍地上的泥土,“这一屋子的宝贝,倒像个催命的鬼符!”
“还不一定是催谁的命呢!”楚青语倨傲的笑,黑黑的眸子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阮小喜已经在路上晃悠了整整一天。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她只是策着马,随意漫行,初冬时节,触目处,一片萧索肃杀之气,让她的心情也说不出的低落。
她没想到楚青语会赶她走,她诧异自己用的那个赶字,其实他只是让她离开,她并不属于楚家,又何谈赶字?可是,在阮小喜的心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强掳她回楚家,也不再说什么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之类的话,就是在赶她,在嫌弃她,厌恶她,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似生了数十根刺,无时无刻不让她隐隐作痛,而父母的仇报不了更让她觉得满腹悲愤,她就这么魂不守舍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眼看日已西斜,她便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小二上来招呼,她随意的叫了些菜,没滋没味的吃着,思绪却依然在楚青语和报仇的事上纠缠不清,
隐约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讶然抬头,“玉姝?”她猛地站了起来,那个端着菜,一身厨娘打扮的女子居然真是玉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