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在想,妻子是一个好女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总结出的一句话,他觉得,任何华丽的修饰词语都不能真正修饰出莲花的好处来。
当年叶子去逝以后,他的一棵心总算是放在了家里放在了妻子的身上。他原本打算等儿子长大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以后,他就去自首,可是,他却忽然舍不得妻子了。妻子是一个度量很大的女人,当年他为了叶子的事明明伤害了她,她却依然用一棵爱心来对待他。她总是对他问寒问暖,尽足了一个做妻子的本份,她却没有得到丈夫应有的回报。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埋怨过肖朋程,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一边承受着痛苦和寂寞。想想这几十年来,她的日子真的是苦涩的,没有欢乐的,因为她以为钟在一点都不在乎她,所以她才会活得不快乐。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钟在的心里其实是很在乎,很在乎她,他之所以没有向她表示过半分情意,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终有一天要狠下心来撇下她和钟鸣。那么,既然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他又何必给妻子太多的情意?他不能让她感受到温情之后又无情地撇下她,这样子她会受不了。
在过一会儿,钟在就要跟外面的那些人去拘留室了,这一去,他将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妻子。那么,在这分别在即的情况下,他怎么还能忍心像以前那样对妻子装作漠不关心?
钟在望着妻子,满眼的柔情,他温柔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钟母问,看着钟在的眼神,她不禁感到一阵心跳。
钟在说:“我要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照顾我,支持我。谢谢!”他说着也不管钟鸣和韩阳在一边,就往妻子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深吻。
妻子听着钟在的语言,感受着他动情的举动,这二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和心酸,都在一瞬间瓦解了。然后,她的泪一下子就爬到了脸上,只是,这个泪水是开心的泪水。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为钟在所做的一切,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韩阳看到钟在温柔的举动后,不禁想起了钟鸣。他想,难怪钟鸣骨子里就是一个柔情似水的专情种子,原来钟鸣是他爸爸的翻版呢。
钟鸣看到妈妈开心到哭了,不禁也替她感到万分开心。他本想再问爸爸一些事情,可是现在看来,爸爸和妈妈在此作最后的别离,他倒也不能太无情,老问一些伤人心肺的事情。
钟在吻了一下莲花后,他看着钟鸣说:“小鸣,以后啊,你要好好照顾妈妈哟。”
“我会的,爸。”钟鸣答。听着爸爸的语言,不禁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怎么觉得爸爸这是在交待身后事一样?
钟在又说:“二十五前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来杀害叶子的事,我已经把它写在日记里放在了你的房间里。在这我就不想多说了。”
钟鸣看了韩阳一眼问:“他们有没有搜查到这本日记本?”
吴彬想了一下说:“我好像没有看到什么日记本之类的东西。”
钟在接口说:“我是用你的日记本写的。”钟在顿了一下又说:“你们看了以后,可以把它拿去作证物。”
“爸。”钟鸣喊,看到爸爸这样,他的心很痛。
钟在笑了,他说:“别难过。有这个结局我是早知道,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妈妈。”他说着看了妻子一眼问:“这么多年来,我对你这么冷冷淡淡的,你恨我吗?”
妻子笑着说:“在今晚之前,因为不知道你的想法我确实埋怨你,但我不恨你。”
钟在欣慰的一笑,他说:“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呢。只可惜,我当初那样伤害过你。”
“你现在这样子对我也很好啊。”说:“至少你没有连走的时候,都对我冷冷淡淡的。”
“好,我此生有你就足够了。”钟在说,然后他看着钟鸣说:“小鸣哪,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你今年都三十四岁了,怎么还不结婚啊?还有你啊,韩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是三十四了,对吗?为什么你也没有结婚啊?”
韩阳闻言心里不禁要开心起来,但是现在这个局面却让他满脸的愁容,他说:“是的,伯父,我今年是三十四岁了。不瞒您说,我现在有了一个喜欢的对象,我想,等这件案子结束以后,我就要对她展开全面的进攻。”
“啊,是么?那可要预先恭祝你马到成功呢。”听了不禁要替韩阳感到高兴,但只一会,她的心情又无比的沉重起来。
韩阳点点头,说起这事,本应是开心的一件事,但此时此刻他却开心不起来。
“你呢,小鸣,你有了喜欢的对象吗?”钟在笑着问。
“他有了。”鸣母和韩阳同声说。
“噢?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钟在问,然后他看着钟鸣问:“这个女孩是谁啊?”
钟鸣想了一下说:“是叶子,爸,您见过的。我本来想再过一段时间告诉您们,但您今天既然问起,我就想征求一下您和妈妈的意见,我想和她结婚……”
韩阳听了叫起来:“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和叶子的恋情怎么发展得这么快?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快了。”钟鸣说,他想,即使从现在算起,叶子的生命最长也只不过是三个月了。如果他不是一直有这件案子牵住,他早就想和望月结婚了。
鸣母笑了,她说:“很好啊,我早就巴望着你结婚呢。”
钟鸣一听,高兴地问:“妈,您是说您同意了?您之前不是说过您听到叶子的名字就很不中意吗?何况她又是齐叶子的女儿。”
鸣母笑着说:“我现在中意了。”
“那么,妈,您是真的同意了?”钟鸣小心地再次问道。
“我有什么不同意?就怕人家姑娘不愿意嫁给你呢,毕竟你是,你是……”钟鸣母亲想说却又觉得难开口。
钟在笑着接口说:“毕竟你是我的儿子,而我在二十五年前杀了她的妈妈,她愿意嫁给你这个杀母仇人的儿子吗?”
钟鸣开心极了,他笑着说:“现在又不是在讲江湖故事,哪兴什么冤冤相报啊?结婚的事,我和她早就说好了,就等您们同意呢。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向您们说清楚……”他说着停了下来,这件事情,他倒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因为他知道,他一旦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爸爸妈妈一定会反对。可是,如果他不说想一直欺瞒下去也不好,毕竟从小到大,他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爸爸妈妈。
“什么事?”钟在问,看到钟鸣欲言又止,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钟鸣思索良久,才说:“叶子生病了……”
“生病了就医啊,又不是绝症……”鸣母说着忽然停住,她看着钟鸣试探着问:“小鸣,你不会告诉我们,这个叶子正是得了绝症吧?”
钟鸣苦笑一下说:“是绝症。而且,医生说她的生命只有三个月了。”
钟在听得呆住了,许久之后,他摇头,然后又激动得同声说:“不行,结婚这件事我们绝对不同意。”
鸣母说着又说:“小鸣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大把机会。我看哪,这个叶子你就不要和她结婚了,大不了,这三个月你陪她走完她的人生,这样就很对得起她了。”
“您说什么啊?妈。”肖寒皱了皱眉,这么无情又不负责任的话,妈妈也能说得出来?
“你妈是在为你好呢,”肖朋程说:“你想想看,你和她结婚了以后,她很快就会离开你。到时候,留下你一个人,你会很孤单寂寞的,你知道吧?”肖朋程感到一阵痛心,这个钟鸣,什么人不好爱,却偏偏跑去爱一个即将走完人生的姑娘,这太不行了。这事,他坚决不同意。
“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了,所以,这个婚我一定要结,因为我喜欢叶子。”钟鸣说,他就知道他把这事说出来,爸爸妈妈不会同意。
“这个婚事,我一定不同意。”坚决地说。
“妈,”钟鸣喊,他看着妈妈说:“妈,您应该同意我结婚。当然,我也希望您和爸爸能够尊重我的决定。我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大男人了,结婚这件事情,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决定的,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所以,妈妈,我恳请您和爸爸答应了我的婚事。”钟鸣说完很期待地看着爸爸妈妈。
在钟鸣这种热切期待的眼神中,钟在和妻子深受感动。对于钟鸣的婚事,他们已经不能再阻拦了,因为他们知道,钟鸣是真心喜欢那个叶子,又是真心想要和她结婚。即使钟鸣知道叶子没有几个月的生命了,他也愿意把她娶回来,做他一辈子的妻子。所以,就冲这份痴情,钟在和妻子就不能狠下心来,再拒绝钟鸣了。
钟在看了钟鸣一眼,然后站起来,他说:“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着看着韩阳说:“走,韩阳,我和你出去,不能再让外面的那些人等了。”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又说:“你和钟鸣就在这里吧,别出来了。”
妻子无声地哭了。她很想向有些小女人一样的做法,抱着钟在哭个昏天地暗,然后扯住钟在死活都不让他走,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毕竟她不是一个小女人了,可以说她都已经老了,她经不起这种折腾。所以,她的心里即使是万分,万分的不想钟在就这样跟外面那些人走,但她也无能为力留下肖朋程。因为她知道,钟在犯的是死罪,没有人可以留下他。
“爸爸。”钟鸣站了起来,他看着爸爸伤感的表情,心里真的是又痛又难受。他想跟着走出去,却看到爸爸阻止的眼神,于是,他知道,他必须留下来陪妈妈。
钟在在钟鸣的脸上和妻子的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好一会,然后一咬牙转身快步地走出了房间……
妻子在钟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地失声痛哭出来。
钟鸣的心一阵抽紧,跟着就是一阵绞痛。这个痛,让他忍不住地坐回原地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而后,他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