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归不安,毕竟她上有老父,别说毁身成仁的事她不能做,纵使是稍微的自残躯体也不能,除了无法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外,她愿意在任何可能的范围内为他尽一份心意。
  “不用了,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我唯一想提醒你的是…小心身旁看起来不具威胁性的人。”
  点化她纯粹是出于一番好意,并无其它因素和在其中。她的“召唤术”使的并不正确,微乎其微的差异引来额外的晶灵觑视,意欲谋取她的生命,可惜她自己却浑然不觉,而他又碍于灵界法则不能道破,只能从旁点醒,可惜他的提醒看来是收不到丝毫果效,她以一脸茫然说明她的一无所知。
  “为甚么这么说?有甚么特别意义吗?”
  天意!他摇头不语,只是一迳的低叹着。
  “你说话啊!”
  随着叹息声终止,四周安安静静的,不再有任何声响,这令她无法确定紫晶灵是否存在,亦或者早已遁去。
  他怎么走了?她还有话想问他哩!她想知道爷爷和老爸的恩怨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她死都不信一个炽爱水晶的人会对自己一手建立的家庭冷漠而且寡情。
  又持续候了半晌,始终是音讯全无,她只好无奈的放弃继续与他沟通的渴望。距开店的时间尚久,她悠闲的着手进行准备工作,费心的为水晶设计各种合宜的摆设方式,以期让每颗水晶皆以最完美的风貌呈现。
  “除了水晶怕也是无人懂我了!”
  顺势将手中捧着的紫水晶熨贴在胸口上,任晶石的冰凉逐渐漫及四肢,将身上每一丝蕴酿着躁进的细胞都熨贴的平平整整,再无一处乱源,她浑身顿时通体舒畅了起来。
  “你从不给人机会懂你,别人又该如何懂你?”
  平顺的声音在她身后升起,她直觉来人必是徐若泉无疑,当下头也不抬一下,便直接了当的冷冷的回:“我的懂指的是心灵上的交汇。我想就算我说破了嘴,你也是不会懂的。”
  她并非是瞧不起他,真要怪罪的话也只能说是相识太久了,久到她对他的思考或是行为模式都了如指掌,他不是那种崇尚心灵交流的人,她知道。他们是站在不同的天枰之下,要互相点通,怕是有些难了。
  “你认为水晶懂你,可你毕竟不是水晶本身,又怎么知道水晶究竟懂不懂你的心?”语气依然轻缓,一如先前,但意味却是深长而凝重。
  唐季情的脸色转沉,先前的自信满满因他的说词转为重重疑虑,但那抹疑惑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愕然,而原因,竟是来自于他的声音。
  那声音…显然不是她预期中徐若泉的温言软语,而是来自于一个几乎让她恨的咬牙切齿的家伙,一个她压根不愿面对的人物身上,这人正是傅子杰,她的对头,也是她命中的克星。
  怎么会是他!心头一颠,她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回身确认。果真是他!他正一脸悠闲的伫立在玻璃门前凝视着她,少了戏谑与嘲弄,他的眼神专注的让人心惊,在他的注视下,她不安的垂下头不敢相望,四周的空气在如此诡谲的气氛中逐渐凝结。
  “告诉我你有多懂水晶?”
  “我对水晶的一切如数家珍,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它的磁场生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她迅速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在疑雒中丢出一句回覆后,便别开头去。
  “那么…你能感受到水晶在笑还是在哭吗?”疯言疯语却出自认真的不容质疑的他口中。
  他的说笑吗?水晶再有灵性也只是一颗石头,如何能又哭又笑?
  她瞪了他一眼:“你在戏弄我吗?水晶怎么会笑会哭…”
  “水晶当然会。你自己也说过水晶是有生命的,不是吗?”他拿她的话堵她。
  “可是…”她承认水晶有生命,但不认为水晶也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她直觉对方根本是在唬弄她,当下不满的向他挑衅:“你说水晶会哭会笑,那你告诉我这颗水晶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
  不满归不满,她将手心中的水晶搁下的动作还是手轻脚轻,生怕损伤了水晶。
  嘴角微微一扬,带出了一记云淡风轻的笑容,他拾起了她落在桌面上的紫水晶,细细的将它熨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全心全意的去感受水晶的些微脉动。
  “你说啊?这颗水晶是哭还是笑?”她一副等着看他笑话的表情,她就不相信他能够回答出来。
  但显然她得意的太早了,在沉吟了片刻后,他却出乎意料的回覆她:
  “它在哭,它哭的很伤心…。”
  没等他说完她便不满的叫嚣了起来:“你骗谁!它在哭在笑还不是任你胡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这个问题和庄公论鱼一样,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此题无解。
  自心房上回调目光,他将水晶递给她,用一种认真的令人动容的神情望着她说:“你照我刚才的方式试试看,然后告诉我你的感觉。”
  她半信半疑的试了。当水晶身上的沁凉从衣襟渗入,侵入心田,所感受到的不再是平静,舒畅,而是打从心眼里升起的酸涩的滋味,充盈着她满身满心。
  “是不是感觉到水晶的悲伤了?”他知道她感受到了,他想听她亲口说出。
  “很悲伤的感觉,这…是因为水晶在哭吗?”她被这股难以言喻的感伤感染而眼眶泛红。
  “对!因为水晶的悲伤传递到你身上,所以你也会有相同的悲伤感。”
  “那它为何要悲伤?我能为它做甚么事吗?”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正与内心的酸楚极力拉拔中,眼泪显然便是胜负关键。
  “用你的爱去抚平水晶的伤痛。”
  傅子杰的手轻轻的包覆在她盛着水晶的手腕上,将它们贴紧在心轮处,接着便闭起了双眸,驱使心灵的力量去改变浅藏在晶石中的生命体的感受。
  眼前这名大男人居然和她一样热爱着水晶,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极为不可思异,愣愣的瞪着他半晌,才慢慢依样画葫芦的合上自己的眼睑。
  粗犷而结实的掌心内包覆着一层柔夷,细腻而温暖,令人甘心情愿附着于上,片刻也不愿与之剥离。有好长一段时间里,两张原本毫无交集的手掌因着水晶而紧紧贯连。
  由于时间过于久长,唐季情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睁开双目,原本不过是想确认目前的进度而已,却意料外的接收到傅子杰定落在自己身上的痴情眼眸。虽说爱慕的眼神她看的多了,但如此坦然而炽热的眼神,她还是头一次面对,她被眼眸中清楚流露的某些讯息摄住了心绪,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中。
  或许是他的眼神足以迷惑人的心智,也或许是水晶的原动力改变了周围的磁场,当他的脸庞渐移渐近,唇瓣精准的覆落在自己的朱唇上时,她居然忘了挣扎,任凭对方忘情的肆虐也未予制止…。
  天旋地转的世界终于停下,彼此的间距取出后,她仍然在他的眼底收到深深的眷恋之意。除却了盛着水晶的只手外,他的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耳鬓温柔的舞着,而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对这温暖的触感竟也心生缱绻。老天!她居然如此轻易的拱出自己的情感,她甚至还不大认识他,他对她来说几乎是全然的陌生,而她竟然就这么陷下去了。老天!
  对徐若泉少了一份狂热,没想到却在另一个人身上取得,这莫非是老天爷和她开玩笑吗?!
  以一双迷惘,疑惑,惶然而带着懊丧的错综复杂眼神望向他,她痛苦的问:“你究竟来这做甚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轻浮…”
  伸手点住了她的唇,他止住了她下面即将溢出的任何话语,摇摇头,神色有点黯然的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来本是为了请你去看看若泉,他因为你的关系现在正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我原是不希望因为我自己而破坏了你和若泉之间的感情,但…显然我把事情搞砸了…。”
  “你是为了帮他来的?”彷佛被一记闷雷击中,她脱出他的怀抱跌落在一旁的椅上,因着心头倏然激起的秽气而引发她的尖锐言词。“何时你变成善心人士了?我认识的你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嘛!”
  酸不溜丢的语气让人清楚的感受到她不悦与不满。
  他提醒了她已有未婚夫的事实,原该是名花有主的她,竟流恋于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这非旦说明了她的杨花水性,同时也清楚的表现出她的不知廉耻。
  “唐…小情,或许在你心目中我不是甚么好人,不过…如果你看到现在若泉的模样,你也一样会觉得不忍的。无论如何…去看看他吧!姑且不论你们彼此间的这层未婚夫妻的亲昵关系,光是念在昔日的情份上,你就有责任该走这一趟。”
  初时的生疏称谓因行为的逾越转为亲蜜,虽说事情都在他精心设计下进展神速,但某些不该存在的特殊因子竟也悄悄的渗入心田深植,这点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早知道接近她会模糊自己的心智,那他就不该走的太近,或许…现在拉开距离还来的及…。
  “这是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替我们担心。”
  她生气,相当生气。在吻了她之后,他居然可以若无其事的要求她去探望另一个男人,那她…究竟在他心里是算甚么东西!…还是根本是他拿来取乐的对象而已!除此外她甚么也不是。
  “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们之间的事,但是…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有这么一个深爱你的男子就在身边,你难道不该好好把握?”
  怒气原只上升了两分,他的话却轻而易举的撩拨起其它八分,她顿时言词犀利的火辣辣劈了过来:“你又不是古人,少拿古人的标准量人。现代人与古人不同,所追求的无非是一种心灵相契的感觉,许多事无须透过言语,也能彼此心意相通,这才是我所要的。若泉虽好,但他与我兴致全不搭嘎;我热爱水晶,他却对水晶毫无兴趣,光是这点便与我大迳相违,这份隔膜怕是深海洪沟无法跨越了。”
  一口气剖白完自己的想法,抬起头,她发现他的表情有着些许的不寻常,脸色有抹深思之色,她才惊觉自己在无意间竟是吐露了太多,当即闭嘴不语了。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会了化解言语的突戎,她耸耸肩强自装的若无事然的淡道:
  “谢谢你提醒了我,我是若泉未婚妻的事实。等爸爸来,我会去看若泉的,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简单,却表示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她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牵扯,毕竟两人的身份早已尘埃落定,轨道既定,便该心无旁骛的循线而行。
  “嗯!我会遵照你所希望的去做的。”
  他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或许顾忌的理由不尽相同,但彼此都不愿意事情脱出常轨,因此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厘清了彼此的分界。
  他朝她微微颔首示意,顺手将水晶塞回她的掌内,甩甩头,状若潇洒的迳自步出了“迷幻水晶屋”。
  眼见他走的潇洒自若毫不在意,她的心情有如堆上了千百重担积郁不化,虽然她不曾为怨气指路,但气流却迳自寻向,藉着手指的力道重重的挤压的水晶,几乎将它拧的奄奄一息。
  “别拿水晶出气…,它没有得罪你。”
  紫晶灵原没开口的打算,但看见唐季情折损水晶的异样举动,终令他忍无可忍的发出鸣响。
  她一惊,顿时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是不是拧疼了你?”
  她压根忘了他是无所不能的晶灵,既没有肉体,也没有知觉,当然也不会有痛的感觉。
  “不要紧!我只是不想你伤了自己的手。”
  虽是晶灵,却拥有人的体贴。
  “对不起…”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明一切。
  “我感觉得出你的心情很乱,是因为傅子杰吗?他实在不值得你为他动怒。”他的语气不若平日的温和淡然,反倒透着一股浓浓的感伤,却是不知所为何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甚至还不认识他,可是…我却将感情轻易下了注…”一想起自己走失的情感,每每不自觉的感到懊丧不已!
  “感情的滋生与时间的长短没有直接关系,这点可以从你和那个徐若泉牵扯了这么多年却毫无结果得以印证,所以你根本无须责怪自己。我听说你们人类最讲究的是缘分二字,有缘份就甚么也不重要了。”
  这些安慰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天马行空了,毕竟他并非人类,既不懂人类的感情,也不明白倾注一份感情必须经历何种心情替换,只不过在人世多待了些时日,听的多,看的多,当然会说的也就多了。况且,这一切演变确实不能怪她,她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无法反驳他的话,却也无法去赞同,她迷惘的摇摇头,正感到不知所措时,忽然某些讯息在脑海中灵光乍现。
  “紫晶灵…”急切的开口,打算赶在他遁去前厘清疑云,但他却截断了她的话,不给她说明的机会。
  “你想问甚么我都知道,不过…”顿住了。
  “不过甚么?”
  知道最好,省得她浪费唇舌。但他为何不说明?这点她倒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又一声轻叹溢出了口,他以十分迟缓的语气说:“如果你知道一切,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我怕你会忍不住向我索求愿望,到那个时候…你的命我便是非要不可了。”
  是了!他再度提醒了她:纵使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也不能向他许愿;他有实现任何人任何心愿的能力,但同时也俱有剥夺的生命权利。
  “那…如果不祈求你任何事呢?我只是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始末与原由,并不冀望倚重你的力量去改变已注定的事,如果是那样呢?你是不是也要向我索命?”语气咄咄的问。
  叹了口气,他以满是无奈的语气开口:“如果仅是如此,我当然不能向你追索代价。”
  这名人类女子对许多事几乎一无所知,她似乎不明白每一个生命有其既定的轨道,而她自己呢?正一步一步的踩上既定的道路而不自知!神通广大如他,怕也无法改变这即将发生的事实。
  “那么…我请你就刚才我所提出的问题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她寻根究底的决心。
  无论如何他总是为她尽了一份心意,纵使无力回天,那也不再是他的问题,一切便任由它发生吧!
  “你没猜错!你爷爷确实与晶灵做了某些约定。他为了延续你父亲的生命,以当事人记忆中最珍贵的父爱片段做为交换代价,最后当然是如愿以偿了,只不过也理所当然的付出可观的代价。”
  无心卖弄,他一口气供出了事情的始末,然后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延续生命…我爸身体不好吗?他究竟是生甚么病?难道和我一样是得了”克莱列文症候群“吗?好!就算我们家真有这种不名誉的遗传,但为甚么爸爸还记得爷爷的一切,只除了对他的疼爱外…而我,却甚么也不记得了…。”得知事情原由不过是厘清了一小部份的疑惑,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几乎将她的头脑挤爆,她非一个个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与晶灵定下相同的契约,付出相同的代价,所获得的结果却莫衷一是,导致同途殊归的结论是为甚么?莫非一切的一切也是因“灵”而异?全凭晶灵的一时喜好?
  始终处于隐身状态中的紫晶灵因她繁复的问题扯出了些许笑意。
  “小姐,你的问题还真多!我一天只回答一个行不行?”
  “当然不行!”她就快被逼疯了,自然不愿由得他信口说笑。“你别光是笑啊!快点告诉我啊!”
  收住了笑意,他反问她:“你也知道水晶的种类多的不胜枚举对吧!”
  “我当然知道…”她点头如捣蒜的猛烈回应,在频频点头的同时,忽然,她的脑海灵光一现,顿时悟出了紫晶话中含意。“你是说不同类的水晶,所需索的代价也就不尽相同,是吗?”
  “你相当聪明。我相信很多问题你自己想想便会明白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该动身去看徐若泉了喔!”他以提醒她做为话题的结束。
  “紫晶,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要…”
  无视她的呼求连连,四周已自陷入一片沉寂,再也没有声响。
  虽然部份获得了解答,但更多的疑云也随之而起,几呈混战的脑海早已找不出迷宫的出路,兀自在堆叠如山的迷团中打转,最后因着父亲的出现而暂时获得舒解。
  “小情,钛晶货到齐了,要怎么摆设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爸,我有话想告诉你。”
  既然得知爷爷的冤屈,她自然有责任代为澄清,以修补祖,父两代的亲情缺口。
  “如果你要说的是关于你爷爷的事,我不想听。”
  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毫不迟疑的回绝了,半分机会也不留给她。
  “爸,可是你是真的误会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