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自己不是应该在客栈里睡觉吗?高大巍峨的殿宇,额匾上几个大字写着:天后庙!怎会跑到这庙里来的?此时不远处走来一白衣女子,形貌模糊,只见她走近庙里,对着端庄慈祥的天后神像盈盈跪下,俯身以头触地,郑重其事的说道:“天一族第三千七百三十一代族长天水静云以女娲之名请天后现身!”
未几,神像放出万丈光芒,渐渐显出人形,虽然仍是无法辨识其容貌,但单单是那通身的气派,便已令人心折了。
“母亲帮我!”女子抬头看向天后,言语恳切。
“到了此刻,你还不死心吗?娃娃,放弃吧!随娘亲回天上去,我们再也不理那个负心之人,再也别管这人间事了。”天后娓娓劝说,声音里尽是心疼。
“不……您还不懂吗?这是我的责任,何况我根本做不到……只要我还存在于世一天,我就不可能放下他的。”女子拒绝了所谓天后的要求,话语间尽是无奈与哀婉。
“傻孩子!事已至此,想要力挽狂澜已是不可能了,你还能如何?”
“不!只要用您的血对我施焚灵咒,以你我之血亲感应激起我灵魂深处因千万次转世而渐渐被遗忘封印的灵力,我便能将血魔封印。”
“不可能!你疯了是不是?这焚灵咒是将你积聚了数亿年的灵力全部激发在七日之内,七日一过,你就要灰飞烟灭永远消失于宇宙之间。你要知道,你幼时灵魂受创破裂,伏羲以自己的灵魂为你补齐。为此,伏羲魂灵已然不齐,我与你父皇的神力也无法与伏羲相合,你虽因此得到了龙神的金之神力,神力在整个宇宙间无人能及,可也正因为如此,你若此番灰飞烟灭,这世间却是在无人能救你了。”
“女儿知道,这样很好。”女子依旧坚定不移。
“不……娘不会看着你走上绝路的,你就是不为我这个做娘的也应该为肚里的孩子想想,这可是你孕育了千万年的孩子啊!你现在就和我回去……”天后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柔和,变得强硬起来。
女子提高了音量,长长喊了一声“娘!”截住天后的话,专注而冷静的看着她说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当年为了浩宇和伏羲,我以一己之神魂承受了龙神千万年的嗜血之咒,又以灵力孕育灵胎千万年,我的灵魂早已孱弱不堪,如今这一世所中殊颜思情之毒,毒力甚强,不只是我这一世的肉身,甚至连灵魂也……眼见灵胎已成,所需灵力比之过去更甚,如此下去,不等孩子临世,我的魂魄早已消散。与其如此,不如让我发挥最后的作用吧!”
“怎么会这样?不怕,我们神族的灵胎与人类怀孕不同,灵胎不仅要靠母亲能量的供给,也需要父亲的,我们去找伏羲,娘去帮你说……伏羲这孩子,虽说做了错事,可也只是一时糊涂,他其实是很爱你的,我们去……”莫离霏看不清天后的脸,可是听她言语间竟似已带哭腔。
“不必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何况……我早已分不清我们之间是爱,亦或只是因为共用着一部分灵魂而相互依赖。或许他不能没有我,但他并不爱我。我已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涉,这样也好,等我灰飞烟灭后,那一部分不属于我的灵魂,也自然会回到他体内,他圆满了,而我也解脱了!”
“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要娘怎么办?娘怎么办……”天后上前一把抱住一直跪立在地的女儿痛哭失声。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孝,可是我好累!娘你成全我吧!”从进入神庙的那一刻起,女子没有哭泣、甚至没有露出过一丝哀伤,除了那一声“娘”之外,语气便一直淡淡未曾有一丝改变。偏偏莫离霏就是感受到了,她的无奈、悲哀、绝望是那样深刻。尤其是那一句“我好累”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就连在一旁看戏的莫离霏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不忍心再勉强她。陷入眼前母女两悲哀的氛围中,莫离霏既渴望天后那深沉的母爱,又为其必须亲手将女儿送上不归路的无奈而唏嘘不已,动情之时,不禁流下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人已身处崇山峻岭之中,依稀听到有声音从前方的悬崖峭壁上传来,莫离霏抬头,高耸的峭壁上悬着一个女子,白衣胜雪,悬崖上,一名男子死命的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手臂上的伤因拉力的撕扯不断扩大,鲜血汩汩流出,沿着他的手臂一滴滴滴落在女子的衣服上,晕开朵朵红花。
“坚持住!不要放手!”男子艰难地大口喘着气。
“放过我吧!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女子反映淡然,话语间竟似毫无求生之念。
“胡闹!你会死的……乖,听话!有什么,等把你救上来再说,我……什么都依你!”男子惶急地说着。
“什么都可以?呵呵……包括杀了我姐姐吗?”女子冷笑。
“为什么?都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放过她,她一直都很疼你的,为了对付她,你居然不惜用自己的命要挟我……就这么容不下她吗?”男子似是很气愤却又很无奈。
“要挟你吗……呵呵………我又不是傻子……总该要有人幸福的……希望会是你……”女子低下头,似是不想让男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悲伤“我累了……放手吧!”
“不要任性了!我们以后慢慢说好不好?你先不要动,很快就会有人来了!”男子又急又气,语气中却已带了恳求之意。
“我和你?早已无话可说了……放手!”语气淡然而坚定。
“不!”
“那好……”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完,女子便迅速从腰间掏出了一匕首,手起刀落之间,已然斩断了自己的手掌。
“不……静云!……噗!”男子撕心裂肺地嘶吼,手心紧紧握住那依旧还有些微温度的断掌,一口血喷涌而出,几经挣扎爬起,终是晕倒过去。
女子不停地坠落……物换星移间,莫离霏只觉周围的景物飞快地从身边滑过,仔细一看,那坠落悬崖的女子却成了自己,不由大惊尖叫:“啊!……”
惊醒!满心凄楚,满脸泪水,长叹一声,原来又在做梦。莫离霏似乎从小就很爱做梦,虽说总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但这梦零零总总,换来换去,却不难感觉出总是那几个人,那几个场景,令人心痛心碎,有时候入梦深了,即使醒来之后也还是压抑不住痛哭失声,久久不能自已。后来一段时间里,妈妈总晚上睡觉时陪着自己,这才慢慢好了起来,而那个梦也已经很久没做了。
翻身下床,随便用昨夜洗漱过的水擦了一脸泪水和冷汗,收拾好包袱,拿过藏在枕头下的钱袋子,一个子一个子的数清楚,银子一共60两还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很好这么一大笔钱,应该可以让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吧……很快就能自由了,不用再受别人的限制。
仔仔细细把钱袋放好,莫离霏背上包准备走人了。想到睡在隔壁房间的两兄弟,心中却又有些犹豫了,应不应该告诉他们呢?如果现在说或许还来得及。
“怎么……心软了?”女子柔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出卖了他们,不怕他们知道之后,一气之下杀了你吗?”
“不会!我怎么会心软?我只是……”
“只是这两兄弟这一路上对你还挺好的,如今你为了几个钱就出卖了他们,你内疚了!”女子戏谑。
“内疚?怎么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这世上哪来的好人,他们对我好也不过是装样子罢了,谁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肮脏的事。”莫离霏心虚否认。事实上,她是有些不安,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坏事,而且一路过来,这兄弟两对自己真还不错,尤其是清夜阳,不但温柔体贴不说,每次上哪逛街回来,都不忘给自己带点东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用的,虽然自己仍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却也不恼,而且依旧坚持给自己买东西。现在自己包袱里的行头可都是他帮自己置办的。清夜霆虽说不待见自己,可是却也没有伤害过自己。
“是啊!不要相信表象,这个世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不要忘记,太阳只是用来看的,谁若想接近,那等待他的就只有灭亡!”
“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太阳底下的黑暗。这一路来,他们一直遮遮掩掩,化装易容掩人耳目,且一直被人跟踪。想来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现在对我好只不过是不想惹事罢了,没准等出了海,没人再跟着他们了,他们就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若不先发制人,只怕将来就要后悔了!”莫离霏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女子,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错!你果然变聪明了!不过……那群人好像不简单,这清氏兄弟或许会应此性命不保哦!你可想好了?”
“性命不保又如何?杀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差这两人!别再废话了,再不走等他两醒了就走不了了!”莫离霏重视下定了决心,背起包袱走出了房门。
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客栈,天已微亮,莫离霏心情不错,安稳的日子正在等着自己呢!回头看看,依旧沉睡着的客栈,压下心中一丝愧意,甩开步子向前走。只是,没走几步,就觉颈后一阵钝痛,便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