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过,月曦不禁紧了紧外衫,偏头看向窗外,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于是转头对凝然道:“又下雪了。你快去帮顾姐姐撑把伞,当心她受凉了,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尽量多帮帮她,早点弄完,你们就都歇了吧!也累了一天了。”
  “那怎么行!我得陪着你呢!”凝然匆匆忙忙找了伞,嘴里反驳着“忙完了,我就回来陪你!”便走了出去。
  无奈的摇摇头,回身看着依旧未醒的葵妃,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平和沉稳,应是没事才对。转身步向窗前,处身看着窗外纷飞的雪,细细思虑心中疑惑,片刻后一无所获,身子却被冻得僵了,于是伸出冻僵的双手,颤颤将窗户合上。一转身,却见对面的照衣铜镜,映出自己普通的容貌。这一张本就普通的容貌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感到说不出的陌生。
  月曦不知不觉,来到铜镜前,伸出手轻轻沿着镜中自己的轮廓滑动着。此刻的自己,就如这镜中的倒影一般,看着真实,却其实根本触碰不到,不过是一个倒影而已。想着想着,眼神渐渐茫然起来,对着镜中自己幽幽问道:“你是谁?林月曦吗?你真的是她吗?如果是,为什么那些所谓的家人会如此陌生?如果是,他们又为什么一点都不了解你?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你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些什么?为什么伤口会自动愈合?他们……又为什么要骗你?”
  “你不就是你吗!或许他们于你并不陌生,只是你忘记了他们。或许他们不是不了解你,只是不了解失忆后的你。从哪里来,经历过些什么,很重要吗?既然找不到过去,好好珍惜现在,筹谋未来不就好了!”一道女声在背后响起,优雅淡然中,透露浓浓的暖意与慈爱。不知何时,镜中倒影已多出了一白衣胜雪的雅丽女子,神情高雅淡然,却透露着神圣的光芒,照得人暖洋洋的,让人在崇拜之余,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依赖。
  豁然站起身子,转过身福礼“奴婢见过葵妃娘娘!”
  “哪来那么多规矩?”葵妃伸手扶起月曦“我和你之间,不讲这些的。”
  听到葵妃有条有理的对答,再仔细观察其神情甚是清醒,根据之前的脉象,月曦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好了吗?”
  微微颔首,“别站着了,我们坐下说话!”葵妃微笑拉着月曦坐下“谢谢你,在我神智不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照顾我。”
  “奴婢不敢当!”面对正常的葵妃,月曦难免有些战战兢兢“奴婢只是偶尔来看看娘娘,要说这功劳最大的,理应是刘姑姑和顾姐姐。月曦不敢居功。”
  “适才听你所言,似乎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葵妃不再纠缠有关“功劳”的问题,只是淡淡转了话题。
  “让娘娘见笑了!”月曦将脑袋压得低低的,自己刚才如此失态,居然被葵妃看到了,真是丢脸。
  “怎么会?”葵妃有柔柔的笑起来“我经历的毕竟比你多?相信我,既然有问题就该问清楚,不是吗?”
  “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是怕出不去这皇宫?”葵妃了然“放心好了!过两天我和清旭国君说说,带你一起出去找你家人问问。”
  “当真如此!月曦谢过娘娘!”言罢,月曦便要跪下,却被葵妃一把拉住。
  “若然真谢我,便别那么多规矩。仍是像之前一般,就像我女儿一样!”葵妃笑意盈盈的看着月曦。
  “我……这不行……您的女儿是若水夫人!”月曦受宠若惊,低着头急急推拒,猛然想起若水此刻的情况“若水夫人她……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看她……?”终于,艰难的把话说完,不见葵妃回答。抬头,却见葵妃捂嘴吃吃笑着,甚是不解。
  “你呀!和曦儿小时候真像!”见月曦不解,葵妃放下手,解释道。
  “曦儿?……是若水夫人的名字吗?可是听说,若水夫人以前的名字不是叫什么莫离霏吗?”一直以为葵妃口中的曦儿,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了她的女儿,才这么喊的,难道不是?
  “我们天一族女子取名,尤其是嫡系女子的名字,都要用天一族特有的推算方法来定。‘曦’字,便是经我推算而来的。”葵妃耐心解释“至于另一个名字……你也知道曦儿是出身在异世的。为了能在那边更好的生存下去,她需要一个符合那个世界的身份,自然也要有一个符合那个身份的名字。所以,‘曦儿’便成了她的小名,以前在家里我都是这么叫她的。”
  “原来是这样!”月曦了然,于是问道:“娘娘!你此刻即已清醒,何不去看看若水夫人?她一直都很想和您正式相认!”
  葵妃但笑不语,却突然拉起她的衣摆道:“看看!都被血给溅脏了。怎么一点都不仔细,到现在都没发现!你那个小丫头也是,这种事情还要做主子的来操心吗?”
  顺着葵妃拉起的衣摆看去,那里的衣服确实沾了一些血渍,想来应是为葵妃扎针时不小心蹭到的,还真没注意到,顿时脸上又刷地红了,低着头呐呐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葵妃却也没再笑话月曦,只是站起身,走至衣柜前,打开衣柜翻找了片刻,便拿了套衣裙出来,笑着招月曦过去“还好我平日里做了不少衣服,你来试试这套!”
  “这……怎敢……”月曦面上臊得慌,穿了一天的脏衣服还不自知,如今却还要穿葵妃的衣服吗?
  “又来了!”葵妃微笑着拉过月曦“你既然以我为尊,便要听我的,让你换就换!”
  说话间,却见凝然开了门带了顾流波走进来,见着葵妃“啊”一声尖叫,问道:“葵妃娘娘您醒了!”见葵妃甚是冷静的含笑颔首回应自己,顿时又是一声尖叫“葵妃娘娘!您好了!”见其再次含笑颔首,再看顾流波已经跪下,俯首贴地道:“奴婢顾流波拜见葵妃娘娘。”凝然脚下一软,也跪了下去,急急忙忙道:“奴婢……奴婢凝然拜见葵妃娘娘。”
  “好了!起来吧!”葵妃不再看二人,只是吩咐道:“过来帮你家夫人换装。”
  “哈?”凝然不解看向月曦,见得月曦手指衣摆处似是一滩血渍,顿时了悟,急忙应“诺!”上前拿过已被葵妃放置桌上的衣裙:鹅黄银纹细叶滚边的宽袖长衫,粉紫色寒兰宫锦的襦裙,裙边缀着大朵白色的美丽花朵。“呀!这不是殊颜花吗?真漂亮!”凝然兴奋地喊道。
  “殊颜乃女娲之花,据说只有在女娲出现过的地方才会开出殊颜花,花开九色,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独特的意义。可惜啊!这美丽的花,早在一万年前就没有再出现过。如今唯有天一族女娲宫和月神宫中留下了许多此花的雕饰,所以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就是本座也是因为身世之由方能识得此花,没想到你一介小小宫女,居然也识得这上古奇花!”葵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凝然。
  谁料凝然却是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打趣道:“哪有那么玄乎?只有女娲出现地方才会开花。照娘娘这么个说法,那我家月曦姐岂不就是女娲再世了?”
  “胡说些什么?”听着凝然的玩笑,月曦却是惊出了冷汗,这样污蔑神明的话也是能乱说的,尤其还是在身为女娲嫡系后人的葵妃跟前,于是立马喝声骂道:“娘娘面前,怎的如此没规矩?!”言罢,也不管被自己骂得红了眼眶的凝然,只是转身对着葵妃福身道:“凝然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娘娘见谅,回去之后月曦定当好好调教。”
  “好了!快别大惊小怪的,看你把这丫头吓的!”葵妃却是不以为意,仍是笑着扶起月曦,对凝然说的话似是既不生气,也不好奇,只是了然的对月曦说道:“看样子,这丫头和你的感情很好啊!快别杵在这儿了,换衣服吧!”
  于是几人三下五除二退下月曦外衫,却见连亵衣也染了几点淡淡的血渍,葵妃又从衣柜中翻出雪蚕丝织就的雪白亵衣给月曦换上。其间月曦自是少不了又是一番推拒,可终究仍是拗不过葵妃。
  不一会儿,月曦已换好新衣。葵妃将其拉住,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甚是满意“果然很合身!知道你不喜欢过于华艳的服饰,可也不要穿得太冷清了,没点朝气。看看!现在多好,这鹅黄色把人衬得嫩生生的!”
  月曦照了照镜中的自己,确实不错,既不华艳扎眼,却也不似以往过于冷清,明亮的鹅黄让人眼前一亮,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对葵妃心抱感激之余,便要行礼谢恩,岂料就在这时候,门外却想起了刘素心的声音:“月曦夫人!”
  “姑姑有事?”月曦回道。
  “水月轩处的鹅碧有事前来拜见夫人!”
  “让她进来吧!”
  鹅碧进得屋来,见了神清气爽的葵妃和一身朝气的月曦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回过神,便向二人躬身福礼,复又站直对月曦道:“禀夫人!三殿下去了水月轩。”
  “什么?三殿下不是让我来照顾葵妃娘娘吗?那儿又没人,他去水月轩做什么?”月曦无奈,今儿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啊?怎么不管好事坏事全挑了今天?这三殿下怎么无缘无故跑到水月轩去了?
  “奴婢不知!只是三殿下带了不少酒去……也不许人伺候,奴婢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来禀告夫人了!”
  “既是如此……”月曦对葵妃躬身福礼“娘娘既然已无大碍,月曦便告退了。”
  “嗯!”葵妃颔首而笑,轻声应允。
  月曦带着凝然、鹅碧退出,急急向自己居所而去。
  “瞧这丫头,伞都不带把!外面还下着雪呢,也不怕着了凉!”葵妃轻皱眉头,淡然吩咐:“去!给她送把伞!”
  “诺!”顾流波应承,拿了伞旋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