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落拓的马车,赶车的是一黑瘦干瘪的小老头,瘦骨嶙峋的老马吃力地拖着破旧的马车缓缓向前,不大的车内却堪堪坐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有的相识,大多却彼此陌生,会集聚于此中只因是同路之人罢了。不过大家虽是陌路,也有那么一两个健谈的人偶尔和其他人说点什么,一直到又有两个人搭上这辆马车为止,车内也还算融洽。
这上来的两人是一女一男,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女子肤色白皙、相貌一般,一身淡蓝衣裙,素雅简单,本来极是平凡,却因着那一身上等锦缎与穿着朴素简陋的一车子相比一下自己就变得特别显眼。男子则一身藏青色麻衣,手持配剑,容貌俊朗,可惜却是一脸的冷漠沧桑,上车后也不理众人,只是漠然望向窗外,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众人一时不敢造次,车内顿时陷入沉静。
感觉到车内之人时不时打量自己的目光,月曦低头看着脚尖,抱着行囊的双手不禁又紧了紧,这些人为什么要不停地打量自己,该不会是发现自己的异常了吧?想到此处,月曦连忙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还好鳞片只长到手肘处,腿上的则是被衣裙鞋袜盖了个严实,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才对。稍稍放下心,月曦也终于开始打量马车,顺着众人一个个看过去,有回望的,就大方的露出善意的笑容,而对方也往往会回报一笑,都是些很好相处的人呢……月曦心里想着,转眼看向坐在窗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窗外的男子。今天一早出了镐京,自己一路朝西,走了好几个时辰却没了方向,正是看到这个男子向马车询问才知原来有专门往返镐京与周边小镇的马车,月曦这才跟着搭了上来。虽然清若水如今身在邢州清旭皇宫中,成仙一说已然被打破,可还是想去看看传说中百花常开的百花镇,看看人们为她建的花神庙,听说那里香火鼎盛十分灵验,却不知可否为自己一解困惑呢?眼见自己打量男子半天,他却头也不回,心里也不禁微微有些好奇:本是一个冷漠的人,为何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却并不愉快。摇摇脑袋,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还是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才是……
到达百花镇时已是傍晚时分,有些遗憾的,不是说自五年前清若水以身为祭跳崖之后,这里就长年百花齐发,常开不败么?眼看如今春意至,这一路走来,不要说繁花胜景,就是当季之花以为没见到一枝半朵。当晚月曦找了个客栈住下,翌日一早,便打听了路线,买了香烛前往碧玺山上的花神庙。
到得神庙,月曦见庙旁种了两株尚未打苞的桃树,转念却想起昨日那不祥的噩梦,心下犹有余悸。这噩梦月曦自是常做的,却从未在梦里梦到过葵妃,而且还是在那一片诡异的桃花林中,桃花红艳似血,那种红艳透着说不清的妖异,四周还回荡着女子的哭喊与孩子的啼哭,葵妃一袭白衣立于期间,面色一点点苍白,桃花却愈发红艳,似乎吸走了她的血气一般……
轻拍胸口,压下那心悸的感觉,月曦来到神像前跪下,双手合十低声念道:“如果您真的有灵请您一定要保佑葵妃娘娘平平安安,逢凶化吉。月曦定然感激不敬,日后不论身份为何,身处何地定然不忘行善积德以酬神恩。”磕完头,恭恭敬敬点上三柱清香。
这庙并不大,就是一间主庙外加两三间香舍。主庙只供奉了花神神像,俊眉修眼,犀发皓齿,素肤凝脂,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神龛和神像上皆是一尘不染,看来这里的百姓确实十分信奉花神。
不像,一点都不像,仰望着花神那月曦摇头。果然如三殿下所言,清若水确实长相普通,怎及得上花神的分毫,说起来,反倒是晗玥帝姬和这花神还偶有几分相像之处……
“姑娘频频摇头,却不知这神像有何不对之处?”
闻言,月曦看向说话者,是一身杏黄长袍,面容清秀儒雅的少年男子,看着倒像是这里的庙祝。
“不敢,小女子只是感慨花神之美貌,不禁有些自惭形秽罢了!”月曦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姑娘不必如此,容貌不过是外在而已,要知我们之所以信奉花神并非为其美貌,而是为其圣德。想当年花神尚未成仙之时也不过和姑娘一般相貌普通。”男子体贴地开解。
“如此说来,住持认得花神?”月曦问道。
“呵呵……姑娘不必叫我住持。在下姓郭名文次,与几名好友同为孤儿,得花神庇荫借居庙中,平日里打理打理庙中事物而以。至于识得花神……这百花镇中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又有谁不认识她呢?”言罢,郭文次看着神像悠悠出神,眼中尽显眷恋之情。
“这就奇怪了,听郭公子所言,花神真人之貌与这神像竟相差甚远,既然大家都识得花神,却不知何以却供奉这样一尊神像?”闻言,月曦愈发好奇。
“实不相瞒,这一神像便是出自在下之手,而这神像便是照着花神成仙之后所塑。”郭文次解释。
“成仙之后?难道郭公子亲眼看见花神羽化成仙?”月曦不信,或许这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事情,清若水此刻明明就在那清旭宫中啊!
“那是自然,不止是在下,这百花镇中人,十之八九都是亲眼目睹的。当日花神从碧玺山崖纵身而下,落入山底的洙水河中,不久河中泛出五彩霞光,顿时满镇飘满花香,百花迎香而放,花神中缓缓出现,随着霞光飞身天际……那种景象若非亲身所历,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至今在下依旧无法忘记她离开凡尘时那蕴含无限牵念地回眸一望。”郭文次激动的讲说着当日所见,眼神迷离似乎又回到了当日的情景中。
“所以,花神真的有这么美是吗?”不管是真是假,月曦并不愿揭破这美好的传说。
“不!”郭文次回头,遥望天际,双眼放出热烈的光芒,似乎正与天际那一端的花神遥遥相望一般,呢喃道:“我这粗劣的手笔又怎能描绘出其万分之一呢?她是那么美,那么美……”
卷三遇见自己第二章似是故人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