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莲离开后,罗砾盯着屋顶上的蝌蚪光点,躺在床上发呆。
不,是思考,他心里烦透了,这叫什么事啊!
最近的生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都开始觉得自己身上那异变的神识之力是带来厄运的力量了。
好不容易,以江流修行门派为代价为坊主报了仇,却没想到中途除了岔子,他掉江里了,本以为会死,还好他命够大。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啊,老天要搞死他就一次性解决啊,
现在要怎么办,答应是肯定的,没办法小命还在别人手上。妈的,早知道就答应陆莲在这里修行了,他还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好说话。
不过这都不是他关心的,江流,江流怎么样了,他也不想管他为什么会被悬赏,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江流的下落。
他都想跪着哀求天道,祈祷江流无事。希望百箖宗那些混蛋会记得,修行界的规矩,祸不及家人。城里的人绝对不可以被修行界者杀害。至少明面上这样的。但以李海轩的权势这些都是空谈,他只希望江流早早的躲了起来。
不过虽然心里担忧,但他与红蓼谈话时并没有提起江流,因为他知道若是现在,他表现出一丝对江流的担忧,这就会成为真正的把柄。比那张悬赏比他自身性命更要命的软肋。
可以说红蓼现在需要他,他多少还有一丝喘息,一丝存活的机会。虽然说希望不大。可红蓼可以相信吗,会不会在利用完他又将他拿去领赏,也很难说。不过现今他能做的就是展现出他的价值,只要红蓼还需要他,他就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脱身怕是难了,也许将来一辈子都要为人所控制。
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是局势逼人,但是别让他逮到一丝的机会。想到这儿,罗砾不禁咬紧了牙关,双眼满是戾气。
可为什么,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解决了的时候,就在他以为一切可以恢复平静的时候,就在他觉得未来会是很美好的时候,就在他觉得期待的能让他满足的一切到的时候,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的这样。
十二岁时,爹娘都为他与一名金丹散人联系好了时,却异变突生双双身亡,一群莫名的人上门要债,一切被夺,他与弟弟流浪街头。
他终于有能力供养江流修行时,虽然苦了点,但他不介意。却没想到。巧工坊就这样倒了,待他如子的坊主就这样被人杀了。
报了仇,有真正筑基了,本以为会平静下来却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他这几年为了生存,努力工作,努力学习,他在坊里每月拿得灵石不比那些做了几十年的老工人少。可他也付出了很多,很少有休息娱乐的时间,平时也没有朋友,家人也就只有江流了这一个,这世上就江流叫他这一个牵挂的人了。千万不能出事啊。还有沐哥,还在他家里吗,病情好些了吗,若是还在他家可就危险了。
在红蓼离开后这些问题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环绕,让他能思考的余地也越来越少。
窗外的风雨仍不见小,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罗砾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安详,只有浓浓的恐惧与担忧围绕着他,每一声雷响,他都在惊恐,每一声雷响过后,他都在祈祷,这时也只有这个软弱的无力的可谓是自我安慰的行为才是他现在能做的。
不同于之前遇事时的想要变强,想要拥有力量,这一次他是在憎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无所作为,恨自己数次受人要挟,恨自己以为事情过去便是雨过天晴。
若江流有个三长两短,若江流有个好歹,若江流有个不测,江流这是他弟弟啊,他唯一的弟弟,爹娘最后一次离家前,对他的嘱托,就是照顾好弟弟,你这个做哥哥的要照顾好弟弟。现在怎么可以因为他惹上了仇家而害弟弟。
第二天早上,罗砾听到了门外响起了悠扬的笛音,辗转一夜未眠,他的神情有些疲惫,门上的金光已经消去,是红蓼刚才解开了阵法。
他推开门一看,果然红蓼坐在了莲池中,遥望着远方待升的红日,少女依旧一身似血的红衣,巧妙的融入在这连天的莲景里,如诗如画。
一夜暴雨过后,晨起里到是个好天气,清爽不闷热,夹着丝丝的凉气,但看远方那一片的艳红也知道是可个大晴天。
坐在微湿的木栏上,听着笛音他深呼吸几口新鲜的凉气,胸口的郁气也消了不少。
可随即就不爽了起来,红蓼的心情大慨是很好吧,笛音里那欢快的意蕴,带着磅礴的朝气,这么情绪化的笛音他还是第一次听红蓼吹,平时都是没什么情感,很干净,纯粹的声音。
这么开心是因为他吧。看来昨天他的表现让这个冰块很是满意。
但这连天的莲花也叫他动容,好美的莲,无论是叶还是花。
碗形的叶,翠绿的,鲜嫩的,许多都中心都蕴着小捧的水珠,叶边滚着水露儿。
花骨朵,挺拔向上,花朵儿,吐露芬芳。少许花儿被暴雨垂落了头,少许花儿被暴雨打得凋零,花瓣儿散落在水面上。
但都好美,朝气,与笛音一样磅礴的朝气。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白天的雨也不曾停过,他本以为这一池子的莲都会残败,但却不想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反而生气十足,有种被洗礼过的勃发。
莲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娇弱,他也不能太弱了,就算是身处逆境,也不能失去了常态,若是未战先退便是真的弱。他得要在最艰苦的环境里获取,最好的条件,努力绝对不可以怯弱,虽然这是一场必定失败的战斗。平常心,平常心……
曲终,每天必备的功课结束,红蓼踏莲归来。通过这几天的了解罗砾发现这女子的实力绝对的深不可测,她每天坐的,踏的莲叶可不是莲叶桥,而是真正的莲叶。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通过这个早晨的洗礼,罗砾的精神好了许多,出了那两个因为一夜未睡而生出来的黑眼圈外,可谓是神采奕奕。
他站起来,微微弯了下腰,和善而卑谦的笑道:“红蓼真人,今天您吹的笛音比往日都欢快不少,想必是受了这连天莲花的感染吧,这莲受了昨日那般的暴风雨今日还是如此的傲然朝气,真不愧是那中通外直,只可远观的花君子。”
红蓼冷清的看着他,道:“你也比刚来时的满腔浮躁要好多了,不过这不是连天的荷叶,它只有小小的一池荷花。而且况这区区荷花草木岂能动我心,叫我欢快的是你,罗砾。”
闻言罗砾再一次被噎住了,饶是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是他让她很欢快,太能叫人误解了。
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就有些麻烦了。他说莲也是在说自己,是不会轻易被暴风雨折服,是只可远观。用这些话开头多少是接住昨天话里的意思,让红蓼拿出点诚意出来,别做的太过分。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而红蓼那个荷花一词,可真是用的太好了,莲花就是荷花,但是荷花比莲花多一个寓意,‘富贵寿和平’。这是告诉他君子莲虽好,可也要和寿才好。点出小小的一池荷花也是告诉他,别把自己估大了。要记住看清现实。
这女人很聪明,平时又总是面无表情,看不透她的内心很难对付啊,伤脑筋啊,他最讨厌动脑了。
算了先绕过这个话题。“真人你别这样说,我是男子倒是不介意,但您可是千金之躯,若是被人听……咕噜。呃,那啥,您,是怎么发现我刚来时很浮躁的啊。”罗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本来是混过去的,平时这一套对女子最管用。
但是他忘记了,红蓼那是一般女子啊,这简直就是个不是人。
韩歆也算作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了。但红蓼一比就可谓不是一个等级的。
罗砾当时会被韩歆算计,一个是她主要是朝着江流下手,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还有一个是遇见的太有缘了吧,街上的撞到人,书馆的晕倒被救,还有那个小暧昧,那声韩歆姐。以及韩歆身上那股让他迷恋的气质。他完全忘记了设防,就已经被攻陷。
再次在书馆遇见韩歆时,他虽然闻到了猫腻的味道,却相信了韩歆的话语,接受了她的礼物,到今天罗砾都没有弄清楚韩歆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韩歆是很会装吧,装好人,装友善,然后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给你一刀。
而红蓼只要用眼睛就这样的看着他,他便会就有一种被冻僵,被杀里一次的感觉,将那句自己觉得对红蓼有一点点过分的话语吞了下去。
红蓼看了一眼他额前冒出来的冷汗,转而移开了目光,看着前方的莲池道:“你好像对我身上的杀气很敏感,或者确切的说,你的感知很敏锐。”
杀气,叫人心跳一停的名称,也许是因为说的人不同吧,罗砾鲜明的感觉到,红蓼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全身冷气高涨了一下。让罗砾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道:“您全身那股寒气原来是杀气,恕小子冒昧一问,您到底杀了多杀人啊。”
闻言,红蓼闭目回想了下,然后道:“不知道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也记得到底有多少了。”
却发现罗砾又与她拉开了些的距离,她有些疑惑的望着罗砾。将她目光过来,罗砾只是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不是他想要这样,而是不知道红蓼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身上的那股寒气都快冻死人了,原本一夜没睡,有刺激连连,被心中的股强烈的危机感一刺激。他都有种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