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我们比一般的上班族更期待这天的来临。
就算是在房里睡上一整天也没人会过来关心你是不是还活着。
昨天那么几杯饭后饮料下肚,我们四个完全喝开了,昨晚大概是”Juliette”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次。
几乎与每个客人都敬了酒,即使只是水果淡酒,积少成多,累积下来也差不多跟威士忌看齐了。
所以,一大早某人就囉囉嗦嗦的喊头疼宿醉,想睡也睡不着,一躺着就难过,站起来又晕眩。
“你究竟痛的是嘴巴还是脑袋,让不让人睡觉啊?要就闭上嘴巴滚回房间,要就给我滚下二楼!”
璃宫的嗓门穿透了整个二楼,真难得,她平常不是会轻易怒吼的那种人。
猫夜在走廊来回徘徊已有好一阵,而他平常并没有保持着杀手走路不出声的良好习惯。
bling起床气也重,他用力打开门,大概是用眼神给了猫夜一个讯息吧,然后以比刚刚多了一倍的力道又把门甩上。
我几乎能想像我那可怜的门板摇摇欲坠的落魄样。
提起酒量这回事,我是喝不醉,而璃宫与bling的职业都有不能轻易醉酒的潜规则。
所以,猫夜成了我们之中酒量最差的。
所以,在我难得悠閒的看着早报喝着牛奶的时候,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被赶下楼的猫夜脸色很差,右手揉着太阳穴,嘴里喃喃吐出”bling我好歹也是你曾经的老板……”之类的嘟囔。
“早安,猫夜,吃早餐么?”
“早……谢了,我头疼的要炸了,没胃口。”
“是么,要不,喝个可可亚吧,至少有个东西垫底。”
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他点头。
“好,你先等着,如果实在不行了就擦点薄荷软膏吧。”
轻轻的嗯了一声,简直是从鼻子而不是从嘴巴发出的声音。
这家伙真的喝多了。
上午十点的阳光温暖却不耀眼,退去了中午那种刺痛眼睛的万丈光芒。
一片温暖的金黄斜斜的洒进了”Juliette”,衬着猫夜那色彩鲜艳的髮色与疲累的面容,该怎么说,很有温馨的味道。
这里是一个累了可以真正安心休息的地方,很多人一生打打拚拚为了不过是这个目的而已。
刚冲泡好的可可亚还冒着热气,猫夜依旧没有任何想起来的意思。
我从口袋里拿出薄荷软膏,轻轻擦抹在他两边的太阳穴上。
“嗯……那边在多用点力……我的头啊……痛死了……”
“好了好了,一个男人的一大早叫的那么YD是做啥,额头中间也顺便给你抹一下?”他回以一脸任君处置的壮烈神情。
不过就是头疼抹个软膏,有必要搞得好像要截肢一样么?
过了几分钟,薄荷发挥了效用,他终于睁开眼,下眼皮仔细看还浮着淡淡的黑眼圈,“啊……终于活过来了……”
伸了伸懒腰,他一口饮尽凉的正是时候的可可亚。
“知道自己的底限之后,下次不要在这么喝了,我可不会每次都帮你擦屁股。”
“也才偶尔小酌一番……”
这叫小酌?把全”Juliette”的客人都敬了一轮酒还叫做小酌?
是酒后还没清醒是吧?
“很多酒鬼当初也都这样说,下场最后不是被车撞死就是自己去给车撞。”
“……呵呵,知道了、知道了……”猫夜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在缅怀什么似的:“真的,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嘮叨过我了,呵呵。”
突然,我打从心底觉得,猫夜啊,拜託你还是继续宿醉吧,我是找抽了才让你清醒……
“不过,老板娘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是清醒的,平常你也是到了十二点闻香起舞的那种人不是么?”
“谁知道呢,别人是越喝越醉,我是越喝越清醒,想睡都睡不着。”
有首曲子,歌词其中两句是这样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对怀有心事的人而言,喝酒不过是个形式而非意境。
“……呃,猫夜,反正我们閒着也没事,何不跟亲爱的老板娘我做个心灵交流?”
“交流?现在?我们两个?”
“当然,别告诉我你还看见第三个人,现在才早上十点……如何?”
“OK,交流交流。”
摊了摊手,刚刚还说不饿的某人从小柜子里拿了几包零食,准备长期抗战的样子。
怎么会有一个那么妙的杀手啊,简直让人忘记他是个杀手。
说到杀手,总会不自觉的把他放到跟伊尔谜身旁比较。
后者像是大江流水,只有速度,没有味道,若不注意陷了进去,马上就会消失在他猛烈的湍急水流里。
杀手说到底应该就是精神异于常人的变态吧,但猫夜就是比其他杀手多了点人的温度。
“猫夜为什么想当杀手啊?”
“兴趣使然。”
“那为什么又要金盆洗手呢?”
“嗯……突然觉得无趣了。”
“为什么会来到G˙I?”
“比较没人认得出我,就算认出了,那些人应该也自身难保吧。”他冷笑一声。
“为什么会来当”Juliette”的帮手呢?”
“一方面是觉得日子无趣,一方面是赚钱,杀手不杀人的时候,其实就跟普通无业游民没两样,一般杀手的专业也只有杀人。”
嗑着瓜子,猫夜含糊的说。
“喔,所以才会把目标的专长学个精光之后再下手啊。”
“嗯,可以这么说。”
打开洋芋片的包装,我也啃食了起来:
“所以,这并不是组织或是家族事业之类的?”
“纯粹是兴趣,一旦加入组织,想要脱离根本是天方夜谭,啊,咬到舌头了……”
说着说,即使咬到了舌头,猫夜神采还是飞扬,似乎杀手对他而言与站专柜的性质没什么不同。
如果压根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种犯罪的话,那他算不算是个罪人呢?
“你其实还挺长舌的齁。”之前隐约这么觉得,现在是真得这么觉得。
他又把桌上的小蛋糕分成四块送进嘴里,那样整齐划一的大小我大概是一辈子都切不出来:
“又没人规定杀手一定得沉默寡言眼神抑鬱,活像得了忧鬱症那样吧?”
“哈哈,也是。”
但伊尔谜似乎正好就符合你口中的杀手标准,他应该是杀手界的标准杀手典范吧。
“对吧,我认识不少同业,有人洗澡会哼歌,有人会到孤儿院做义工、对发票,有人是知名电视台的製作人,这个有点扯,是某个大学老人福利系的教授,用那几套把校长哄的服贴服贴。”
……
除了蜘蛛,也得『小心杀手就在你身边』么?
但只要被猎杀的对象不是自己,大家也不会有太多感触吧。
“猫夜杀人有什么个人风格呢?”
“嗯,老板娘为什么想问?”
“兴趣使然。”我用他的话回堵他:
“我也认识几个杀手,一个用钉子,一个是胖子,胖是胖却是个了不起的骇客,一个外表像萝莉的和服控正太,一个死白毛,还有两个老的不懂得退休的一日一杀。”
“咳咳……”他没噎下的蛋糕给呛了一口,“老板娘,你……跟揍敌客家是什么关係?”
这次,换我被饮料呛了,“啊咧,有这么明显?”
猫夜舔了舔嘴角,手里的叉子往后一掷,一双小小的蟑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墙壁上葛屁。
“杀手接单杀人,天经地义,却很有默契的不接同行的单,但,揍敌客家不一样,只要给钱,他们谁都杀,恐怕连自己的家人都是交易对象吧。”
耸了耸肩,他的神情带着不屑。
我也不想反驳什么,每个人都有权力用自己的眼光去判断一件事。
“老板娘,总觉得,你似乎谁都认识,那个男人,整身蓝色的那个,是幻影旅团成员吧?”
“你知道?”
“有人曾经下过一次幻影旅团的单,我远远的观察他们三天之后,决定在限制条约增加一条,拒接幻影旅团,我们只是想赚钱,而不是送命。”
我挑了挑眉:“这么危险?”
他也回敬我:“这么危险。”
“你认识里面一个身材很正拿枪的女人么?”鬼使神差的,我问。
“喔,当然,虽然并非实战系,但是头儿身边的人啊,啧,那真的是……”
“打不过?”
“这并非实力问题,做生意可不能做到连自己命都没了,这是最要不得的。”
还真的是很多话。
“她死了。”
“什么?”我说得很小声,猫夜凑近了我一点。
“她死了,算是被我杀了。”
猫夜的脸蛋很漂亮,是属于妖孽型的那种,没有勾画任何眼妆的时候,又叫那一个清纯,在那张乾净的脸上,找不出任何一处配叫杀手的地方。
难怪他总是能不怎么费力的就瓦解目标的心墙,实在是很难对这样看来无辜的脸蛋隐瞒什么。
“这样啊,那她应该会感到庆幸吧。”
“Mo?小子你的酒真的醒了吧?”
“当然,毕竟是死在自己熟悉的人手里啊。”
“是这样么?”
“杀手做久了,我的单子接了也快一个你这么高,不会有人花钱杀一个陌生人,情杀,黑道之间的寻仇,最多是为了遗產或保险金,虽然我们不能泄漏委託人身分,但目标心里也该有个谱才对。”
呼了一口气,我以为他终于要闭嘴,结果猫夜不过是喝了半杯水润喉,接着继续说:
“老板娘,你知道么,心甘情愿的因为对方去死,是一份很难得的情感。”
心甘情愿的因为对方去死,是一份很难得的情感,猫夜笑着这么说。
也是,命也只有这么一条,又不是周年庆的赠品不要了还能转让。
望了望墙上的布鼓钟,他娘的还没问到核心就先花了半个小时。
“Allright,把话题拉回来,你的个人特色,嗯?”
“喔,老板娘你是第一个让我那么快把话题扯回来的人……”
“你信不信再多废话一个字我立刻让你回GPS中心种田?”
“我在那里不是种田的……好啦,把叉子放下……严格来说,我会在目标的尸体刻下数字。”
从口袋掏出一把瑞士刀在我面前晃了晃,实在是普通至极,打开,刀锋却利的吓人,宛若童话《睡美人》里的纺车,轻轻一碰便陷入永眠。
“在我决定好当杀手的时候,就对自己说,杀完1419个人,我就不干了,我这一生只会杀1419个人。”
“所以、所以,你现在已经在享受退休生活了?”
靠,那也太清閒了吧。
摇头,猫夜把瑞士刀转了一圈,东西已经从他手上消失。
“目前为止是1418,还有一个名额,我保留给自己。”
“这么瀟洒?”
“这么瀟洒。”
“当杀手的时候也叫猫夜?”
“想多了吧,怎么可能,晃了晃聊天室,看到这个名字挺奇怪就记下了。”
“那你的代号是……”
“七步成尸。”
“尸体的尸?靠也太血腥了吧……”
他噗哧一声:“真的相信啊?怎么可能这么没艺术感。”
“呿,害我还兴奋了。”
把最后一块蛋糕吞下肚,他满意的拿起纸巾擦嘴,用手指在脖子上划过一刀:
“哪天完成了1419就告诉你,那时候,杀手的我,就跟现在的猫夜完全没关係了。”
“……那你赶快随便去找一个谁干掉吧。”
“老板娘,这似乎不道德吧。”在阳光温暖的照耀下,他的笑容有着变质的寒冷。
……
好吧,重点,我们又有谁是真正道德过?
这种东西太高尚,我们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