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城不仅是武国南疆郡首府所在,更是镇南王秦凯所驻之地,城内人口将近三十万,是为武国南方四郡当中,最为繁华的一座城市。
穿过卫卒把守的西城门,首先是一条可供八辆马车并行往来的宽敞大道,直接通往镇中央的广场。大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从中土世界各地运来的丝绸、瓷器,甚至还有海外带来的宝石、美酒,堆积如山,琳琅满目。
莫远虽然此前已经来过多次,然而每次进城,总会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哪怕他现在的修为已晋金仙之境,本应该视钱财如粪土,可因他这个金仙来得有些快,只是法力到了,但心性修为,却还差得很远。
所以,他那双眼睛打从进城开始,就滴溜溜转个不停,看见的每样东西都想收入囊中,只可惜自己现在没有一文现钱,虽然他的须弥戒当中搜刮了不少的法宝仙器,但这些东西得给那些识货的人看才行,拿到普通人开设的店铺里去,可不就是明珠暗投了吗?
‘莫少侠喜欢什么东西,尽管挑拣就是,我自会派人付账的。’雍夫人挑起车帘,本想看看这武国南疆重镇,究竟与雍国有何不同,却不想正好看到莫远那副模样,就忍住笑说道。
‘没,没喜欢的。’莫远赶紧摇头,总觉得自己这般模样太过丢人,怎么说咱也是大罗金仙不是?
‘宝儿,给莫少侠送一百两银子!’雍夫人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扭头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不,不用!’莫远脸涨得通红,赶紧摆了摆手道:‘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哪能花那么多银子呢?’
‘莫少侠不必客气,此去南京城路途遥远,更有一些宵小之辈可能会在路上设伏阻截,少不得有许多仰仗莫少侠的地方,所以这一百两银子全当是给莫少侠买酒喝的,等到南京,我自当另有重酬。’
雍夫人虽然是给莫远银子,却不愿让他感觉这是施舍,甚至连打赏的意思都不愿意显露出来,而是很婉转地表达了想要雇佣他保护自己一路北上的想法。如此一来,莫远固然不会觉得自己被人施舍,更会在心里多了份责任,以后哪怕是到了南京,雍夫人要做的事情给他知道了,恐怕也不能袖手旁观。
是的,以前雍夫人是想通过荆楚与他搞好关系,好使自己的安危得到保护。但现在雍夫人却不再这样想了,她更多的是想把莫远拉拢过来,就算是不能成为自己的属下,也要能够为自己所用!
莫远却还不知道面前这位尊贵的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转变了对自己的想法。不过她的话,的确是让莫远的自尊心获得了满足,虽然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还是接过了宝儿捧上的银子。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莫远接过了银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想身后忽然一股怨气逼近,随之传来一声怒喝:‘终于让小爷在这天南城逮着你了,看你还往哪里跑!来人,把这姓莫的给我抓起来!’
莫远闻声一皱眉头,转过身来,却见一位富家少爷骑在白马背上,身边簇拥着几个武者打扮的跟班,正瞪着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神情,分明是要把他撕吃了不可!
莫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这位富家少爷,正是当日他与痞子黑龙一起,在迷雾森林里挖陷阱坑害过的公孙少爷。想到这里,莫远也就理解他为什么如此仇恨自己了,但理解并不等于赞成,所以当那跟班围过来时,莫远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了。
既然打架是难免的,那莫远自然不会愿意让自己吃亏,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只因公孙少爷在天南城内耀武扬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常常会无缘无故欺负那些普通百姓,为此连累得他们这些跟班没少受到统领大人的责罚,所以这些跟班们虽然逼上来了,但还不免的有些犹豫。
然而莫远竟然率先出手,甚至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却让这些跟班们都大感意外,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莫远身形如风,出手如电,周身更是散发着强大的真元劲气,身影所过之处,彷彿是一座无形的大山逼近,这几位跟班虽然都是初阶修行者,但在莫远面前,也毫无抵抗之力,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就纷纷哀叫着摔倒在地上。
打倒了这几位跟班后,莫远的身形忽然一顿,看着骑在马上已经被震惊得合不上嘴的公孙少爷,冷笑道:‘一年多了,没想到你还记仇,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来,动手吧!’
虽然父亲是带兵的统领,但公孙少爷却吃不下苦,再加上富贵出身,出入间总有几个武者跟班随护,自己本身却是极少有亲自动手的机会,被莫远这么一逼,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天南城,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勉强稳住心神,苍白着脸说道:‘你,你等着,我绝饶不了你!’
说罢,公孙少爷再不敢在此处多待,连看都不看地上躺着的那些跟班一眼,一夹马腹,就匆匆逃离此地。
‘不用等了,就现在吧!’莫远又怎么会猜不出这公孙少爷的打算?当即笑呵呵的一挥手,一股阴柔的劲气透出手掌,轻轻地掴在了那马臀上,直接透过马的肌体,侵入它的脑袋里,虽然不至于让这匹马当场毙命,但也脑袋一歪,四肢打颤,口吐白沫地往地上倒去。
公孙少爷惊惶失措的尖叫着,甚至忘记了该从马背上跳下来,眼看就要被自己的坐骑压在身下,幸亏这时旁边正好路过一位身穿卫卒军袍的扎髯大汉,忽然暴喝一声,一双手掌就向那白马侧背迎去。
‘轰!’的一声闷响,大汉竟然将这匹数百斤重的白马托住,然后奋力一掀,终于又将白马给扶正。
而公孙少爷也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自己的坐骑,急忙就跳了下来,在一旁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坐骑慢慢的跪倒在地。
一旁的莫远,有些好奇地瞟了那位正在忙于查看白马伤势的扎髯大汉一眼,却不想后者此时也正好转过头来,看着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小老弟好能耐,这马日后虽然还能拉东西,但只怕经过这件事后,它是再也不会载人了。’
莫远笑了笑,心底却很不以为然,他只不过通过自己体内蕴含的龙婴精元,放出一缕神识,使得这匹白马畏惧不前罢了,只要把那缕神识收回,白马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又怎么会载不了人呢?
不过他只是心里想想罢了,眼下要解决公孙少爷这个麻烦,不想过多的招惹是非,所以他目光转移,又落到了旁边的公孙少爷身上。
莫远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公孙少爷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扯着喉咙叫道:‘马健,马公子,你来的正好!’
说着,他撒腿跑到一位背负长剑,身穿锦袍的贵公子跟前,远远的指着莫远,与对方嘀咕几句,然后扯着他的袖子就回到了莫远跟前。
有了帮手,公孙少爷又燃起了他的嚣张气焰,冷声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先把马公子也打败!’
莫远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位马公子是位身手不凡的修行者,但还不是自己的对手,想要打败他,并非是什么难事,当即冷笑道:‘这位姓马的公子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与他打?要找我报仇的是你,有种的话咱们过两手?’
公孙少爷自然是不敢答应的,少不得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旁边的马公子,压低了嗓子道:‘马公子,只要你帮我教训这小子一顿,事成后我定会保举你做个参将!’
‘我是人,不是你用来欺负别人的工具!’让人大感意外的是,马公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公孙少爷的请求,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王子殿下还在翠玉楼等我呢,你要想教训这人的话,去与王子殿下说去!’
公孙少爷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惊喜地说道:‘殿下出宫了?这下好了,这小子与殿下也有冤仇,走,我们快去禀报殿下,绝饶不了这小子。对了,我还得给城门监那边吩咐一声,不能让他逃跑了!’
他说完,恨恨地盯了莫远一眼,嘴角挂起一抹讥笑。
而那位马公子也很是意外地看着莫远,心想这人真胆大,得罪了天南城卫卒统领大人的独子不说,还与王子殿下也有旧怨,竟然还敢出现在这天南城,莫非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这边里,公孙少爷已经叫嚣起来:‘姓莫的,你有种的话,随我们一起去翠玉楼?’
‘去就去,老子怕你们吗?’莫远下意识的就要答应下来,但转而一想,若是像以前那样,自己孤身一人,莫说只是见那个秦王子,就是龙潭虎穴,也大可去得。然而现在自己有责任在身,要保护身后的雍夫人去南京,得尽量的少惹事生非。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咬着牙,不顾在众人面前丢脸,冷声道:‘老子现在有事要办,既然你们想找死,那就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咱们再好好地打上一架!’
‘哼,莫非是怕了吗?’公孙少爷吃了大亏,可不想就这么放过莫远,嘴里说着,暗地里都已经给自己的跟班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快去翠玉楼通知秦王子。
以莫远往日的性情,此时恐怕早就挽着袖子扑了上去,先把这公孙少爷打成公孙猪头再说。
但今天不行,他刚刚接了雍夫人的银子,耽误了人家的事情怎么办?
莫远稍一犹豫,便回道:‘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哪坨屎?’
公孙少爷脸色一变,在这天南城里,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外,谁敢这样骂他?当下恨不得就亲手把莫远给碎尸万段。
不过,公孙少爷虽然羞怒交集,但也没有丧失理智,深深地吸了口气,狠狠地瞪了莫远一眼,想着翠玉楼距离这条街还有一段路程,王子殿下要赶过来需花费一点时间,正犹豫着该怎么拖延下去的时候,一直端坐在彩车里的雍夫人忽然说话了。
‘莫少侠,你不必担心我们,左右今晚也不会出城,去翠玉楼看看又如何?而且我也想瞅瞅,镇南王究竟教出了什么样一位王子!’
莫远闻言一愣,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雍夫人,大感意外:难道是我猜错了吗?这位竟然不是镇南王的王妃?
翠玉楼建在距离广场不过一街之隔的所在,真真是天南城内最为富贵的去处。每天这个时刻,都是翠玉楼最为繁忙的时候,天南城的达官贵人、富豪绅士们,都喜欢选择这里做为把酒言谈的地方。
这里不仅环境优雅,而且也容易衬托出东客的身份,比如在大厅里,随便设下一个席面,都至少要三四两银子,若是不愿抛头露面,想要去到二楼,找那清净的雅间,花费更是在大厅的两倍以上。至于最高的三楼所在,那里却是你就算是再有钱,没有相应的身份,也是断然上不来的。
正是因为天南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些,才使得在翠玉楼喝酒吃宴,成为了身份的象征,许多人趋之若鹜,甚至有些时候连座位都要提前预订才行。
不过今天,三楼所在却是静悄悄的,许多在二楼雅间里喝酒的人出来时,都会不由得抬头看一眼三楼,但当他们的目光扫到站在楼梯口,看到那几位门神一样身穿红袍的侍卫时,顿时明白了,都赶紧低下头来,蹑手蹑脚地回到雅间里,如此这般地说一番后,原本热闹的所在,也都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三楼今天来了位大人物!
这个消息,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就传遍了整座翠玉楼,连累得那些在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们,也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气氛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一刻钟后,翠玉楼的韩掌柜点头哈腰地从三楼退着走了下来,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转身正准备离开,却才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摸出一把银叶子,涎着脸塞到那几位红袍侍卫的怀里,陪着笑脸道:‘要不,小的给几位爷在这里安排一个席面?’
红袍侍卫虽然收下了韩掌柜的银叶子,却没有答应他布置席面的提议,依旧板着脸道:‘不必了,我等责任所在!’
韩掌柜既然能开起这么大一个酒楼,自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见状少不得又掏出几片银叶子,并且喝令恰好经过的伙计,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见那些个红袍侍卫果然露出了笑脸。
韩掌柜这才暗松了口气,道:‘也没啥东西,就是下面的人刚从岭南那里抬回来了一只怀孕的母虎,肚子里那几只虎崽刚剖出来。几位爷常在殿下跟前当差,肯定也很辛苦,小的这不是想着乘这个机会巴结巴结吗?’
‘韩掌柜客气。’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侍卫,显然是众人的头目,此时脸色再不复先前的冰冷,俯到韩掌柜耳旁悄声说道:‘我家王子殿下正在追求万花楼的清姑娘呢,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韩掌柜一愣,暗想这秦王子在天南城,要什么东西得不到?非得玩什么纯情,追求一个妓院的婊子!不过他也暗自庆幸那几只虎崽花的不冤,否则自己摸不准王子殿下的脾气,一个伺候不好,被砸了招牌,那真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这并非是韩掌柜多虑,而是秦王子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以前他迷恋怡红院的头牌荆姑娘,几乎每天都要往怡红院跑,甚至还管里头的老鸨叫妈妈,谁看着都不会想到这是堂堂的王子殿下,与怡红院上上下下的关系,那个要亲密!
但没过多久,荆姑娘失踪了,怡红院交不出人来,老鸨还想仗着先前的关系,厚着脸皮拖几天,却不料秦王子当场就翻了脸,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孔,不仅当场砸了怡红院,还将院子里的姑娘,连那老鸨、龟奴一起,押送去了南线大营。
三日后,南线大营外的一条干枯的河沟里,人们发现了老鸨的尸体,据说全身三个洞,也不知道这三天里被多少人玩过,都已经彻底的烂了。
虽然这件事没有落到韩掌柜的头上,但老鸨的尸体他却是去看过的,至今想来,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所以今天秦王子到他这酒楼来吃饭,韩掌柜看他虽然还和往常一样,甚至见到自己时韩老板韩老板唤得开心,但暗地里却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对,就会落入老鸨那样的下场。乖乖的,咱可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玩不起那些花样啊!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韩掌柜下楼时,与几个人擦身而过都没有注意到,待到快走过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扭头看去,却见是几位年轻人,带着三个女人上楼了。
‘莫非这就是万花楼的清姑娘?’韩掌柜心中一动,正准备折回身,却又看见几个王府侍卫,簇拥着一辆打着万花楼灯笼的暖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车帘掀起,一位妙龄丽人在两名俏婢的扶持下,走下暖车,步履轻盈得像猫一样款款走来,原本就灯火辉煌的一楼大厅里,因为这位丽人的出现,更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错觉。
几个曾经去过万花楼的恩客,此时更是惊呼出声:‘清姑娘不是一直都只在万花楼待客吗?现在怎么也出局了?’
韩掌柜闻言身心一震,想到刚才那侍卫曾与自己说过的话,知道这位丽人虽然只是个妓女,但也不能轻慢了,赶紧迎了上去,亲自引导着他们去了三楼。然而,当韩掌柜走到三楼的包厢门口时,却才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来的真不是时候。
此时,原本迎门坐着的秦王子已经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地瞪着先前进来的那一群人,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愤怒,极其愤怒!
半晌,秦王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来:‘好哇,你终于在天南城出现了!莫远,你想怎么死?’
莫远此时哪怕是面对着武国的皇帝,他也绝不会害怕,更何况是一个镇南王子?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把这镇南王子杀了,也不用担心会因此而连累到自己的亲人,更何况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眼前这个愤怒的少年杀死!
听到对方威胁的话语,莫远冷笑道:‘秦宏,你真以为凭你那几个侍卫,就能杀得了我吗?’
‘哼,杀不死你,至少也能让你脱层皮!’秦王子说着,厉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抓住,小心别让他死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他!’
莫远扫了那几位拥上来的侍卫一眼,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正准备动手,忽然听到身后的雍夫人说道:‘都给我退下!’
中土世界没有人见过雍夫人出手,更没有人知道她的修为究竟是到了哪种地步,她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夫人,除了权势以外,本身只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罢了。但也有时候,她就像是一位天然的掌权者,哪怕就算是生死仇敌站在她的面前,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她的影响,听从她的命令。
就比如现在!
听到雍夫人的话,那些个红袍侍卫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都看向了秦王子,显得有些犹豫。
从莫远走进这间厢房开始,秦王子都一直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只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折磨这个让自己在末日之城内丢脸的家伙,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些人。
而今,当秦王子把目光转向雍夫人时,忽然眼睛一亮,不由得就吞了下口水,脸上露出浓浓的淫笑,张嘴正要说些轻佻的话,却不想对面的美人眉头忽然一拧,走过来抬手就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生生把他到了嘴边的话给打了回去。
秦王子一下子懵了,甚至就连他身边那些侍卫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陷入惊骇当中回不过神来。
现场唯一清醒的旁观者只有莫远一人,但他此时也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秦王子果然是雍夫人与镇南王的私生子,否则雍夫人的反应又怎么会如此的激烈呢?不过这秦王子也的确是找死,竟然连自己的生母都要调戏!
寂静,一片寂静过后,那些个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就要将雍夫人拿下。而一旁的莫远自然不会容许,于是不等雍夫人那两位侍女出手,先就一巴掌将一名抓向雍夫人肩膀的侍卫拍飞,然后抄起凳子砸向另一个偷袭者,随势还将桌子踢翻,拦住了从另一面过来的红袍侍卫。
一位金仙境界的高手,去收拾几位最多不过蜕凡期的修行者,其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
莫远告诉了人们答案,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王子身边的侍卫就全都倒下了,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而且这还是莫远不想取他们的性命,只是把他们打昏罢了,若不然,仅就是他以金仙境界的法力,所激发出来的劲气,就能让这间厢房彻底毁灭,能活下来的人恐怕不出三个,其中还得算上不知修行到何种境界的雍夫人。
秦王子捂着自己此时已经肿起的脸,看了下周围倒了一地的侍卫,再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有些阴险的莫远,忽然有些怨恨往日里总跟在身边的那些修道高手:不需要你们的时候,时刻都像狗一样跟着,现在本王子受人欺负了,一个个都死哪里去了?
秦王子只顾着埋怨别人,却忘记了那几位镇南王派到他身边的修道者,是被他故意找藉口支开的,为的只是方便自己在这翠玉楼上,与清姑娘幽会。
‘秦宏,你真让我失望!’雍夫人看着秦王子,郁愤之情溢于言表,她抚摸着自己刚刚打出的手,怎么也没有想到,与儿子十七年不见,见面的第一次接触,竟然会是自己打儿子的耳光!
‘臭娘们……’
秦王子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忽然就又看见雍夫人举起了手,这次他有了防备,本以为能够避过,却不想自己刚一错身,雍夫人却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抹残影,紧接着又出现在自己的另一侧。
‘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的另半边脸上。
‘你死定了,你竟然敢打本王子,臭娘们……’
‘啪!’回应他的又是一个耳光。
‘你等着,如果我不亲手杀了你,我就不姓秦!我一定要杀了你,在杀你之前,还要……’
‘啪!’雍夫人被气得混身颤抖起来,下手也越来越重。
四个耳光下去,秦王子嘴角已经渗出血来,偏偏他毫无反抗之力。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的他,披头散发,整个就像是疯子一样,却还疯狂地叫骂着,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耳光,到后来,甚至他都已经因为恐惧而停止了叫骂,但雍夫人却还两眼含泪,不停地打他。
终于,打累了的雍夫人脸色苍白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已经变得像猪头一样的秦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绝望地摇了摇头。
秦王子真有些害怕她了,哪怕雍夫人是往他身上砍几刀,他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畏惧。偏偏就是耳光,偏偏就是那绝望的神情,让他从心底冒起了寒意,总感觉自己可能是闯了大祸,而且是那种连父王都帮不了自己,永远也无法挽救的大祸!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飞入厢房里面,莫远知道是负责保护秦王子的人来了,正准备出手阻拦,却不想那道红影在进入厢房后,忽然顿住了,转而落于地上,显现出一个一身宫装打扮,却很煞风景的拿着把乌黑大剪刀的美艳妇人。
一看到这妇人,本来垂头丧气的秦王子立即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雍夫人叫道:‘七姨,快,快把这个臭娘们给我杀了!’
说完,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就是因为骂她,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过,这次雍夫人没有打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云七娘。
听见秦王子开口就骂雍夫人臭娘们,云七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再看到雍夫人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终于一低头,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颤声道:‘宫主,七娘对不起你。’
‘七姨你干什么?什么狗屁宫……宫主?’秦王子忽然反应过来,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端坐的雍夫人,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指着她道:‘你,你是宫主?你,你是我娘?’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甚至连地上那些因为伤痛而不停呻吟的侍卫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看雍夫人,再看看秦王子,忽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就算是莫远,虽然他已经猜到了雍夫人是秦王子的亲生母亲,但当他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随之在心里苦笑一声,悄悄后退了一步。
雍夫人对秦王子视而不见,缓缓的直起身来,声音清冷地说道:‘七娘,我一直都对你很信任,甚至超过了十灾。所以当十灾告诉我,宏儿在天南城作恶多端的时候,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给我描述的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少年,是我十七年不见的儿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在这武国最信任的一个人,也都骗了我,而且这一骗就是十多年!七娘,你让我很失望!’
说罢,雍夫人再也不看地上那个跪着的人,转而对莫远说道:‘莫少侠,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