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像是乌信城的保护神,沿途伴随着乌信城军民为我加油的欢呼声。笔直而陡峭的城墙,此时除了有掩体的城楼外,守军大部分已退守至城下,脚踩的地面上满是像被手榴弹攻击过的浅坑,无数嵌入墙面的铁片以及拖行人体所留下来的长长血迹,而十数具投石器也全部受到严重的破坏。
  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大约有二十多处由男女尸体所堆起的尸冢。咦?在敌军猛烈攻击之下,怎会有人刻意搬运尸体?心中才起疑念,近处的尸冢竟然开始蠕动,接着一只沾着血迹的细手从尸体堆里伸出来,在尸身及地上摸索,最后摸到一颗未爆弹。缩回去以后,里面才传出声音:“他妈的!没人性的塔伦X,待会儿老子也要让你们自食恶果。”
  同一个尸冢里,另一个女性声音说:“我这里又找到一颗,你呢?”显然是刚才那位捡到未爆弹之人
  我这才知道尸冢里面藏有人,原来他们是拿战友的尸体来当掩护,估计其他的尸冢也是一样。
  “呃……我出去看看。”说着另一个方向的尸体被推动,继而面向我冒出一颗人头。“哇……!”看见我的年轻士兵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里面的女性惊急问道。
  如被石化般的年轻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金……金属……巨人。”
  原本已经停止攻击,正向乌信城推进的敌军,一见我立足于城墙之上,其中一辆留在原地待命的投石车马上对准我发射。如撒网一般,大约五十颗魔法弹扑天盖地而来。
  我急忙警告年轻的士兵说:“快进去躲好!塔伦军又开始攻击了。”
  有过经验的我,当然不敢忽视魔法弹的威力,本想在身外布起土石大阵,可是这仅止于防守,而且又会让我失去耳目,顶多只会消耗敌军的魔法弹,无助于阻挡敌军前进。而我也考虑使用虚无弹反击,但是魔法弹的距离已经太过于接近,怕因此伤及自家人。忽然想起眼前士兵的意图,使我决定用水球魔法来减缓魔法弹的冲力,或许可以如孔明借箭般取得魔法弹,即使不幸触发,在水的包围之下,也可以化解大部分的杀伤力。
  说来话长,实际上等我发现魔法弹来袭时,只有一两秒的时间让我反应,慌忙之间只够我发出三颗在空中漂浮的水球,而且只能顾及到附近的区域,结果有不少魔法弹落入城里的民房屋顶,身后接连的爆炸声中也传出数起惨叫。等我卸去水魔法时,敌军其他九辆投石车已陆续在城墙外三百多米处一字排开。
  看到我掳获十数颗魔法弹,年轻士兵崇拜地看着我,说:“可否给我……我们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我看其他尸冢里也有人探出头,所以对他们说:“敌军威胁未除,你们收集魔法弹也没用。”说着我已徒手朝敌军丢出一颗魔法弹。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已经使敌军的阵脚大乱。在修正力道以后,第二颗魔法弹不偏不倚落入投石器的囊袋中,连锁反应的爆炸威力,瞬间使得投石车支离破碎,也造成敌军近百人的伤亡,其中还包括五个背着背包的黑衣人。
  年轻士兵高兴地大叫:“哇哈哈……真是痛快啊!”
  敌军投石车遭此变故,或许怕再度受创,不论是否尚未装填完毕,或者还未瞄准,同一时间全部朝乌信城发射。因为距离缩短之故,所有魔法弹皆落向城内民房,造成无数百姓的伤亡。我愤而将其余魔法弹集中投向第二及第三辆车,可惜伤害程度远不如第一辆。
  其他投石车依旧持续操作,不过补给人员已经不再搬运搬运魔法弹,原以为敌军准备撤退,没想到几个黑衣人快速跳入囊袋,接着以投石车之力,竟将黑衣人掷过城墙。
  答案马上揭晓,在空中的黑衣人扯动身上的绳索,一面降落伞随即从背包喷出张开。唉呀,分明是伞兵嘛!难道他们就是琴米雅所说的黑衫部队?可是照我来看他们并非是可怕的对手,因为我认为这种行动实在太容易成为箭靶了。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判断错误,原来敌军之前的魔法弹攻击已逼使守军觅地掩蔽,其次是守军没想过敌军会从空中入侵,更重要的是黑衫人还不断向下投掷魔法弹,所以直到他们落地前,未见任何一位弓箭手出来狙杀。
  眼见第二批黑衫人已经准备就绪,若以这种速度估算,五分钟内可将百位黑衫人送进城,若再加上城西的主力部队,恐怕足以让乌信城从内部乱起。
  我幻出头盔,身形一飘,毫不考虑地冲往敌军发石车前,并且在空中迎面撞上一位黑衫人,连带触发他身上的魔法弹。就如同我在城东的遭遇一般,周围敌军士兵死命地以魔法箭对我发动攻击。
  我真的很不喜欢杀人的感觉,尤其对方只是立场不同的军人,而非穷凶恶极之辈。况且在此之前,我还一直谨记八使的交代,要当此星球的生命守护者咧,所以我的目标始终只是投石车而已。但是黑衫人就像是挥赶不走的苍蝇,以投石车或彼此借力冲向空中的我,完全不管他们的魔法弹是否足以对我造成伤害,甚至对友军射来的魔法箭也不闪不避,不少人还因此提前引爆,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已经失去人性。
  有此想法以后,我开始担心城里的军民,因为城南这面已经有十多人越过城墙,若再加上城西那方未知数量的黑衫人,局势恐怕不会很乐观。想归想,我的行动可不迟疑,以绝对的优势横冲直撞,直到将投石车破坏殆尽为止。
  少了投石车之助,城南这方向的威胁大减,除了少部分的散兵游勇还不死心外,大部分敌军皆向后撤退。不过敢留下来的人都有不错的战斗力量,至少对魔法箭都还有能力抵挡或闪避,这点是我因失去耐心而开始反击之后才发现到,当然其中最大的因素是我尚未起杀机。
  “既然不识好歹,别怪我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踢开脚边的黑衫人,在原处击出一式通天掌,人已一溜烟地退回乌信城城墙之上。
  同时间我瞧见两个人影从城西处窜起朝我而来,感觉是来向我求援,那两个人影正是裘娜与殷绮玟。
  本想停留在城上等待两人,但是眼见城里已成一片火海,感觉普拉玛的白龙旗官兵似乎无法压制在城内流窜的黑衫人。我的个性原本就容易优柔寡断,为了釜底抽薪,心里明知应该去城西解决敌军的投石车,但是眼前乱象又令我不得不管。不过才刚想插手,我又开始犹豫,因为我虽有心助官兵清剿黑衫人,却感觉空有强大魔法而无法使用。一来是高级魔法难分人群中的敌友,二来是因自己体型庞大,无法对付躲进建筑物里的人。
  我心道。
  随着无元素真气停止运转,我也慢慢恢复原形,虽然我依旧可以幻出战神盔甲,可是我发觉会降低偷天术的速度,只好光着身体,在两女看清我的情况之前去对付城里的黑衫人,当然在偷天术的作用之下,是不虞被他人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
  在歼灭敌人的过程中,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因为我只找到并击毙四十多个黑衫人,而军民伤亡的程度却超乎想象,尤其建筑物被严重破坏的情形,令我怀疑应该不光只是这些人所携带的魔法弹可以造成。最明显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城卫府,我在附近并没有发现任何黑衫人,而投石车的射程也无法如此深入,可是城卫府的主建物已被毁去大半,其中最严重处就是靠近地道出口的屋舍。
  从瓦砾堆流出的血迹令人怵目惊心,只见许多人忙着挖掘清理,在偷天术的环境中,我难以判断出底下是否还有生还者,但是碍于自己还是裸体,只得先扒除一具士兵尸体的衣物来穿上,这才解除偷天术的状态。
  我截住一名白龙旗小队长,询问普拉玛人在何处。慌乱的小队长一指瓦砾堆说:“屋子倒塌以前,旗长正率领百人小队进去地道。”
  我想起城卫将护城河水引水入地道,连忙问:“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小队长惊恐万分地说:“将近半个小时前,就在城墙被炸后,旗长认为地道里还藏有人,所以才会想进去搜索。结果进去不到三分钟,底下就传来连续的爆炸声,其威力也将房子整个震垮,连带使在附近戒备之人都被埋在底下。”
  我暗暗叫糟。可是明知希望渺茫,我也不能因此袖手旁观。
  眼看士兵们皆小心翼翼的挖掘,深怕使里面的生还者受到二次伤害,我连忙盘坐于地,以手贴着地表,展开生命迹象的搜寻。
  “屋瓦底下有六个人还有气息,地道里则有七人,其中包括三个重伤。”我起身对小队长说:“你们闪开,让我来!”
  对于我的自信,小队长似乎吃了颗定心丸,即使看到我的军阶只是个小兵,依然听从我的吩咐,指挥其他人离开瓦砾堆。我决定用坚石术在伤者四周形成防护,从未试过以精密的方式控制魔法的我,此时不得不全神灌注,先寻找出伤者周围仅存的空间,还要预留通风的气孔,就像从地表生长出来的竹子一般,将瓦砾撑开伤者身体。时间已经不容许我做科学方面的计算,每每有滚落的石块,马上要及时反应,由地表窜起的石笋再次承接,光是第一人就让我手忙脚乱。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快点挖掘?”从我身后传来裘娜的声音。
  “因为……”小队长连忙出声解释。
  “啊,老师眨眼不见,原来是换了衣服跑来这里救人。”已走到我身边的殷绮玟大叫着。
  “真的啊!我们也来帮忙搬运石头吧。”裘娜说。
  我出声阻止道:“不要动!我正用魔法救人,你们若过去会影响到我。”
  “喔,知道了,那我们负责帮他们疗伤。”裘娜说着即吩咐在场的士兵将伤者集中。
  待我将第一人附近的瓦砾推开时,殷绮玟不解地问:“咦?既然老师的魔法如此出神入化,为何不造个石棺将人送出来?”
  我一拍大腿,懊恼地说:“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伤者恶化地速度很快,我等于是在和时间赛跑,也不是没想过用偷天术,但是我只要在施法时有一点点的误差,数百倍的力量将由伤者承受,其所受的伤害将难以弥补。
  对接下来的五人,我一一先在他们周围造出石棺,然后才依序用石墙术推出瓦砾堆,总算安稳的将人救出来。还不及检查六人伤势,我已开始着手清理地道口。
  少了对生存者的顾忌,大面积的石墙魔法将瓦砾堆完全推开。至于已经往生者,过程中难免会再度伤害遗体,我只能默默祝祷他们早日投胎。随着石墙化为粉尘,崩裂的地道口已出现雏形,三两下将洞口清除后,两名士兵随即探出头来喘气,继而又走回去搀扶一位全身湿透的伤者上来。
  “啊,普拉玛旗长!”在外头的士兵高兴地欢呼起来。
  才钻出地面,普拉玛还分不清我是谁,只虚弱地对伸出手要扶持的我说:“不要管我,里面还有……其他弟兄,还不快进去……帮忙。”
  我毫不介意地钻入地道,我马上感受到地道的空气非常混浊,以风魔法引进新鲜空气后,殷绮玟与裘娜也跟随我的脚步进入。地道里面四个人当中还有两个重伤,其他两个则是因氧气不足而昏厥,最后都被我们安然地带出。
  普拉玛看着在帮忙救治伤患的数十位士兵,难过地问小队长:“五小队人就只剩下你们?”
  小队长勉强以乐观的态度说:“报告旗长,包括已救出的伤患,生还者还有一百二十六位。”
  普拉玛哽咽地说:“几乎失去四个小队。”视线全部落在伤者的身上,忍不住红了眼框。众人受其影响,各个显得意兴阑珊,似乎都已失去斗志。
  开玩笑!非常时期还如此意志消沉,这怎么得了?我忍不住大声斥责:“全部给我醒一醒!”
  等众人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后,我才吩咐道:“大家帮忙检查伤者的伤势,判断出哪个有生命危险,排出优先顺序,危急者交由我来医治。无伤及轻伤无大碍者以两人为一组,在能同时看见四名队友的前提下,于城卫府四周警戒。若遇有黑衣人来袭,只需将敌人引来让我对付,千万勿以力敌。”
  “啊,原来是院长。”普拉玛这才看清楚我的面貌。
  殷绮玟突然大叫:“对了,城西也有黑衣人突破封锁,官兵伤亡惨重,请院长快去帮忙。”
  “还记得岭南之役吧!”我拿出六颗虚无弹,对两女说:“我这里有虚无弹,使用时需要强力撞击,别看它不到米粒大小,它的威力却是神箭的十倍。你们各拿三颗,由空中去攻击敌军投石车。”
  两女小心翼翼地收起,在她们离开之前,我还特地交代:“若遇到胡大哥,麻烦请他过来一趟。另外,虚无弹能不用就尽量避免,即使不得已也以威吓为主,以免有违天和。”
  两女的表情好似不懂,不过还是满口答应。目送她们离去的我,心中不免开始有些担心。
  当我回过头,普拉玛摆出极其怨恨的表情说:“假使那个武器真的如院长所说那样厉害,为何不早点使用,让我军白白损失这么多人?”
  我木然以对,是要说我过于乡愿?还是表明我对敌我都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