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股东?”威尔惊奇地望向我,大概怀疑像我这样年轻的人物怎会拥有威能的股权。
“只是一些遗产,我父亲是威能的创始人。”从小成为孤儿的我,对父母亲是完全陌生,所以我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何只一些呀。”伍泰德领我们就坐,并请人送上咖啡后才压低声音说:“尤里先生说小金的股票只略低于他,两人加起来就占了百分之五十三,要不是前一段时间小金不在,他也不需要让出经营权。”
“啊,我还以为是冥王计画的关系。”
“小金也知道冥王计画?”伍泰德似乎颇为惊奇,但是并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唏嘘地表示:“那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他没问,我自然没有多加解释,反而问伍泰德:“鲁敦叔叔到底去哪里做研究?”
以一个耸肩作为回答,伍泰德随即又做了补充:“新力公司向来保密到家,据外界的揣测,最有可能的地点是夏威夷群岛。”
这个答案与鲁敦叔叔留下来的资讯相去不远,所以我并没有多加思考,直到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伍泰德话锋一转,热情地向我邀约:“中午一起吃顿饭吧,那两位“秀葛尔”也会一起来,如何?”看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好似请人作陪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悦地说:“不了,一来我们还有其他事,二来也不想委屈她们。”
伍泰德神情僵了一下,随即自嘲地说:“难道你当我是个会滥用职权的人?”不容我有任何表示,他接着解释说:“她们两人是看在私人情谊的份上前来站台,并没有收取任何报酬,这顿饭局只是我的一份谢礼而已。”
我连忙起身行礼致歉,但依旧推辞道:“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能喧宾夺主,况且我们真与其他朋友有约。”
见我如此坚持,伍泰德只好作罢,接下来大部分是他与威尔之间的对谈。对威尔来说,难得能见到威能的高层人士,自然相当把握这个机会,而我则以上洗手间为借口,在附近摊位消磨了不少时间。直到会合的时间将至,我回去找威尔时才知道,伍泰德说服他进入行销部,站在第一线取得市场的反应意见,当作未来研发的目标。由另一个角度来看,进入行销部以后,将来转调研发部也比较容易。
所谓得偿宿愿,难怪威尔显得神采奕奕,我当然也为他高兴。“恭喜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我随口问道。
“明天开始一连三天,先来展览馆实习,两个星期后随伍先生回纽约。”
“啊,这么快?这样子你和伊莉丝小姐的旅游该怎么办?”想到前几天还担心他们赶不上飞机,心中不免大呼世事难料。
“我联络过了,除了肯特他们两个人要按照既定行程出发外,其余人决定不去日本,未来将继续停留在台湾,直到假期结束为止。”威尔露出一丝歉意,道:“不好意思,这几天还要请金先生多多关照了。”这意思等于还要借住我的窝。
“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是无所谓。”十多天而已,这点小事我还不介意。
“对了,刚才我打电话联络伊莉丝时,伍先生又再次邀约大家聚餐。因为即将成为他的部下,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威尔有些歉意地说。
他都已经答应了,我怎能做的太绝?再说我也没有损失,乐得做次人情。“随你的意吧,反正我们又还没决定去哪里用餐。”我说。
威尔彷佛松了一口气,扬起手中的纸片,说:“伍先生给我餐厅的名片,我们先去和大家会合吧。”
与展览馆相隔两条街,这是家颇为知名的和风餐馆,一、二楼为西式自助餐,三楼则全是提供套餐的包厢。步行毕竟比不上专车接送,伍泰德和换完装的两位美眉已经在包厢里等待。或许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主客,美眉们也随伍泰德起身迎接我们的到来。
“感谢各位赏光,大家彼此先介绍一下吧。”伍泰德以长辈的姿态,环视众人一眼,眼神焦距随即转到我身上。
“小金呀,你有去涂销纽约州州立法庭的失踪公告吗?”经过介绍以后,伍泰德劈口就问,似乎非常在意我的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此事,连忙道谢说:“谢谢伍叔叔提醒,过了这个周末一定去办。”
伍泰德老气横秋,安抚着我:“去美国在台协会问看看,应该不必大费周章回去美国。不过可否延个四、五天再去办?”
“为什么?”不仅我有疑问,其他人也专注地看着他。
或许怕我听不懂,伍泰德认真地解释着:“过去你的股票被九一一基金会所监管,因为法令禁止基金会介入股票交易市场,让那些股票相当于白纸一样,也使得有心夺取经营权者有机可趁。”
“我懂了。”我举杯喝下一口茶润喉,才接着说:“一旦我取回股票,叔叔就有了绝对多数的股权,对方必然无心再花钱收购,所以威能的股价会因此而狂跌。嗯,伍叔叔手上握有威能的股票吗?”我想他可能要抢在消息曝光前脱手。
“小金真是厉害,一点就透。只不过我的股票早已逢高出脱,现在是想集资捡便宜货。”伍泰德泛起笑容,回答地非常得意。
“可是这样一来,你所拥有的股票市值不是一样狂跌?”两位美眉之一提出看法,她这句话刻意用中文说。
原来她中、英文都懂,我忍不住打量她,这才发觉她的脸型轮廓比较深,很像是个混血儿。我想起刚才介绍的时候并未注意她的名字,但此时若再询问,显然极为失礼,不过我想到一个变通的发法。
“不知小姐可有中文名字?”不等她答复,我接着说:“对我来说,那些股票只有纪念的意义,管它是涨是跌,没有买卖就没有赚或赔的问题。”
“我到哪里都用莫妮卡这个名字。”轻拨额头的浏海,莫妮卡饶有兴趣地问道:“金先生可知道自己的股票值多少钱?若随伍总经理的意,您可能会损失不轻哦。”
我摇摇头,既表示不知道自己股票的价值,也表示不在意股价的涨跌。
莫妮可改以英文说:“金先生应该考虑找专业代理人,帮你做个理财规划。”
伊莉丝笑嘻嘻地说:“我和珊蒂都有理财规划师的执照,若金大师相信我们的能力,可以找我或她帮你服务。”
珊蒂可能听过威能公司的规模,所以她脸色凝重地对伊莉丝说:“金大师的资产恐怕不是一个人可以管理。”
伊莉丝怀疑地问:“金先生到底多有钱呀?”
伍泰德说:“股票价值不算,光是去年的现金配息大约有四千五百万美金。我猜被托管这么多年来,大概累积超过一亿五千万啰。”
“天呀!”伊莉丝整个人目瞪口呆。
心想如果还要去尔特副星,留在这里的钱财并无用处,于是我淡淡地说:“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吧,珊蒂小姐愿意一起帮忙吗?我想成立一个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基金会。”
“不营利?那不如坐领配股利不就得了?,即使放银行生利息也不错呀,一生都不愁吃穿了。”伊莉丝似乎不以为然。
“或许吧。只是我能花的很有限,想用多余的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方成立医疗事业或者疾病研究单位等等。而我一个人无法兼顾太多的事情,这就有赖于旁人的协助……。”
说到这里我突然停顿,因为我身后包厢外有熟悉的话语声传来:“真的吗?为何在电话里不说清楚?你明明知道我找他好几年了。”
“我……我……人家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样瓣,而且……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呜呜。”
极尽压抑的哭泣声,我听出是来自柳卉君,而另个声音就是鲁敦叔叔。我克制住自己的冲动,静静聆听包厢外的动静,对于威尔等人接下来的恭维之词已经无法理睬。
叔叔和卉君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卉君明明有办法连络叔叔却不说,难道有事情瞒着我?听脚步声是朝更里面的包厢,虽然我有把握听到数墙之外的声音,但是我不想同时应付自己包厢内的应酬,于是藉去化妆室之名离开,转而潜入另一间空房。
“你还喜欢法蓝?”一声叹息,叔叔的声音非常沉重。
我心中一跳,不管柳卉君的答复是有或没有,两者似乎都没有让我高兴的理由。不过柳卉君没有答话,我只听见她轻声啜泣。
“想想也是我们两人不对,可是谁会想到经过这么多年以后,法兰又会再出现。就只差这半年,若他早半年回来不就好了。”叔叔的语意中似乎很后悔。
“是一百五十八天。”柳卉君道。会如此计较天数,想必是重大的事情。
“不管几天,我们之间已经是事实。唉……没想到我们因法蓝失踪而结缘,现在反而因为他回来而必须受到良心的煎熬。”叔叔的语气非常无奈,似乎已经压过知道我消息所带来的欣喜。
“难道……他们已经有肌肤之亲?”我不知不觉念了出来。奇怪的是,我心中没有怨恨或委屈,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其实我以前的观念非常保守,和柳卉君的关系也仅止于牵手而已,所以才会被柳卉君讽刺自己有惧高症,或许就是所谓的纯纯之爱吧。如今我已非当时懵懵懂懂的少年,在遥远的星球上亦有数位密友,说实在的,若知道柳卉君依然对我痴心的话,我必然会有一份深深的罪恶感。
“我到底该怎么办?”声音中透露出柳卉君的惊慌失措。
“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但是也不希望与法蓝起冲突。”可能为了安抚,叔叔转了话题:“对了,经过这几年,法蓝有什么变化?”
柳卉君说:“没有,外表好像跟失踪前一样,不过整个人成熟许多。看到他,顿时让我觉得自己变老了。”
“不如我们向他说清楚吧。毕竟你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中间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相信法蓝应该能体谅才对。”叔叔毕竟在情场上打滚多年,展现出成熟男人的手腕。
“可是……可是……。”柳卉君话语里充满犹豫之情。
叔叔非常温柔地说:“给我法蓝的电话,由我来说,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我心里一惊,马上将手机设定在静音。
“等等,可不可以让我再考虑?”柳卉君有气无力地说,显然内心十分纷乱。
一阵无言的寂静,接着是开启公文包的声音。
柳卉君突然激动道:“嗄!这是……?”
叔叔轻柔地解释:“八克拉的订婚钻戒,本来今天想上去观景台时再拿出来送你。”
“给我两天的时间好吗?”柳卉君歇斯底里地说:“我约了大哥去参加电影首映会。”
“哈哈。”叔叔似乎是在苦笑,道:“你不找我这个电影公司的幕后老板,反而找法蓝陪你,真不知道我是哪一点比不上他。”
啊,原来是叔叔在背后撑腰,我还以为柳卉君是靠自己的黑道背景。嗯……这样说来,当初悬赏找我的黑道会不会就是她老爸的南合帮?
“不要这么说嘛。”嘤呢一声,柳卉君似乎正对叔叔撒娇。“你也知道媒体喜欢追新闻,尤其是公众人物的感情世界。先不管未来会如何变化,法蓝大哥的出现必定会引燃话题,对我的知名度会有帮助。”
一下子哭泣,一下子撒娇,柳卉君的情绪转变实在太快,让我怀疑她是否是在演戏,不过不管她此话是否真心,我已经有种被利用的感觉。我心道。
“感情是没有道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人更不能决定我的感情。所以不管未来会是怎样收场,我想自己去面对,去接受结果。”柳卉君道。
因为服务生陆续进出,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加上出来已有一段时间,所以我决定返回包厢。人在走道上身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原本以为是叔叔打来,连忙又闪回空房。
“喂,我是金法蓝,请问是哪位?”
手机传来女子的声音:“金先生好,我是杜诗琪。”原来是杜柏的女儿。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方便念书,我想找个离学校近的房子,可是我发觉上网公告的房子租金都很贵,所以亲自来淡水找。”杜诗琪很快地说明,声音里似乎还带着颤抖。
“然后呢?”我还听不出她打电话给我的用意。
“我看到一件出租广告,想进去看看屋内的情况,但是进到这里的暗巷,却看见几个恶少在游荡,感觉不太安全,我想到金先生好像住这附近,你……能不能来帮帮我?”杜诗琪有点恳求的味道。
“你在什么地方?”
杜诗琪很快地报出所在位置,我窜出门的同时回答我会尽快赶到。
“金先生去了哪里,我刚才怎么没遇上?”威尔在走道上堵到我。
我拉着他往出口走,说:“我接到电话,杜伯的女儿遇上事情,我要赶去处理,麻烦你替我向伍总经理道歉,下回有机会再聚。”
威尔拍着我的肩膀说:“啊,那你快去,我会去向大家解释的,请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