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自见面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蓝衣老人脸部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身上的衣服却飘动的更加厉害了,连他身旁的杂草都很不安分地在那里一起一伏,由此可见,他的心里一定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平静。
那后来的白衣人相比之下就要平和的多了,但围着他身体的那团雾气却愈加的浓烈了,先前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淡淡人影,这时却连那影子也见不着了。
天琼风在凉亭旁边看着这一切,心中就象是烧沸了的水一般,不停地滚涌翻腾,因为在不久之后他将看到一场惊天之战,见识一下人间界顶尖高手的绝世修为。想到很快就会见到的场景,天琼风在激动不已的同时又有点希望那场大战永远都不要发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剎那间,那蓝衣老人周围的一切好象都安静了下来,衣服不再飘扬,杂草不再波动。只是在什么都静下来的那一瞬间,白衣人身上的雾气却突然膨胀了一倍有余。
白衣人的雾气膨胀之后,两人之间那约莫两丈左右的空中好象一下子就变地沉闷起来了,向四周散出一阵阵压抑的气氛,那些杂似乎忍受不了煎熬,突地一下就全部都不停地摇摆起来,尽量地伸展着自己的身子,似要逃脱那两人布下的牢笼,破天而去。
天琼风在几十丈之外都感受到了那股难言的沉闷,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里憋得慌。
天琼风忽然感到自己手掌有点湿湿的,一感觉才知道原来是从网快手心里面渗出的汗水把自己的手心浸湿的,他这么紧张干嘛,天琼风暗想道。
他转头看了身边的网快一眼,却见他此时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好象是担心,好象是难过,又好象是……
在那极静与极动的转换之间,没有一丝征兆,莫非是那两人的大战将要开始了吗?
天琼风想着又回过头继续看着那草地中央的两人。
这时那些不停摇摆的杂草有些已经挣脱了土地的束缚,飞上了半空之中,但它们却只能不断地在原处大着转,两人的上空好象被一层无形的半圆薄膜覆盖住了,里面的东西出不去,而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
里面的空气找不到逃逸的窗口,渐渐地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风暴,绕着圈内的两人旋转着。那蓝衣老人全身能被风吹动的东西都被吹起来了,但那白衣人周边的雾气却好象永远都不会消散一般,未见消淡,反而又转浓了一些。
渐渐地,那蓝衣老人周围也被一股淡淡的蓝色气体笼罩着,越来越浓,而且那蓝色气体膨胀的势子竟比那白衣人还快,不一会儿就赶上了那白衣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无形的圈子就被蓝白两种气体占满了。那两种气体占满了那个空间之后,却互相交融起来,最后两团变成一团,分辨不出那是蓝衣老人的,哪是白衣人的。
天琼风看得十分不解,他们交手就是这样交手的么?难道那两团气体就是他们的真气么?
他回头看了网快一眼,却见他正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这让他更是疑惑。
天琼风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突然,那场地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天琼风差点跳了起来,耳鼓直发麻,不禁转头看向那场地的中央……
只见那原本已经交融了大半的蓝白两种颜色的气体,这时竟然分成两团不同的雾气,各自向着四周扩散,而刚才传入天琼风耳边的那声巨响就是两团雾气突然分裂时爆发出来的。
那两个气团一层层地向周围荡漾开来,就像是忽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水,散发出粼粼的波光。那气团还没有扩散多久,又像是受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地拉扯一般,不约而同地回归到各自的主人身体旁边。而原先受制于那无形气罩里的旋风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样,似脱了缰绳的野马洒开四蹄冲向了苍穹之中,获得了它那期盼已久的生机和自由。
周围数十丈的地方都受那突泄而来的狂风的影响,地上躺倒了一大片杂草,连在最外边的天琼风身上的衣服也随之鼓荡了起来。
气团重新回到那两人身边之后,忽然化作一条条细小的丝线向他们的身体内部钻去。远远望去,他们的身边好像都被布上了一片蛛网,而他们就是盘踞在大网中央的那只巨大的蜘蛛!
那些气体钻入他们的身体里之后,他们的身形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天琼风在欣赏着那壮观的场面的同时,终于第一次将那白衣人的容貌看了个大概。
那白衣人长得英俊挺拔,潇洒飘逸,看起来好象还十分的年轻,就他的外貌来讲,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一个人的修为达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想使容颜常驻也是比较简单的事情了。
那白衣人看着蓝衣老人,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好!炎兄,没想到我们五年不见,你竟然练到了‘蓝影天衣’的境界!”
那蓝衣老人也露出了自出现之后的第一丝笑容道︰“小弟若不将那‘天蓝功’练到‘蓝影天衣’的境界,如何能和青兄的‘蝶云术’相抗呢?”他脸上露出的虽然是笑容,但却不见一丝的欣喜,反而是满脸的苦涩与辛酸,而且他对那白衣人还自称“小弟”,若非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容貌怎会比那年纪要大过自己的白衣人还要苍老几分呢!
白衣人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炎兄,你我为了昔年的那一点小小纠纷,而闹得势如水火、荒废了几十年的光阴究竟值得么?”
那蓝衣老人听他一说这话,脸色竟变得激动起来,头发和胡须都在不停地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道︰“那事对你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很难……”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从今以后,我想我再也不会到这地方来了……”
“为什么?”那白衣人讶然道,但他旋即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炎兄,恭喜你了!”
恭喜?为什么那蓝衣老人一说那话,白衣人就很高兴的向他道喜呢?
蓝衣老人似乎说了那句话之后全身变得轻松了不少,笑道︰“这又何喜之有?你刚才不是问我值得么,其实这也是小弟想了几十年的问题,但直到刚才小弟才算真正的明白过来!这还得感谢你那‘蝶云术’呢,若非你那‘蝶云术’已练到了那‘蝶游无心’的最高境界,恐怕小弟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真正的明白呢!”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两眼望向那苍茫的月夜,眸子顿时变得如珠玉般的明亮。
白衣人点了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两人几乎同时低下了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突然哈哈大笑了出来。
天琼风看得满头雾水,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样就算打完了?他刚才也隐约听到了几句话,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呢?还有那白衣人向那蓝衣老人恭喜什么呢?
他不禁转头看了身边一眼,忽然大吃一惊……
月光如水,清澄如玉。
身边哪还有网快的影子,天琼风又诧异地转头,却见刚刚还站那场地中央哈哈大笑的两人这时也已踪影全无。
天琼风擦了擦双眼,往场地的其它地方搜寻了几遍,确实已经人迹杳杳,连充塞在这个“武心道场”里的强烈气场也烟消云散了,若非是那里还倒着一大片的杂草,天琼风还真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呢!
网快又鬼鬼祟祟地跑到哪里去了呢?天琼风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离开了这个被网快说是“武心道场”的荒山。
网快这时正站在离“武心道场”约莫两里的另一间同样建造的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子前面,徘徊个不停。
突然,从屋里传出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哈……烟兄,既然来到了这里,何不进屋一叙?”听那个声音所说之话,网快似乎并不姓网。
网快听到这声音后,也随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是我来了,呵呵……”他终于下定决心,向那屋子走去。
他轻轻地推开了那木门,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面上现在还放着一盏明亮的台灯,而在屋子的右面的一张没有铺放任何东西的木床上,正盘膝闭目端坐着一位身躯魁伟的老人。
那老人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衣服,他正是刚才和那身着白衣之人大战了一场而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的炎姓老人。
那老人听得网快推门进来的声音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目,脸上一片祥和之色的笑道︰“烟兄,你刚才为何要在没外徘徊那许久呢?”
网快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笑问道︰“炎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很久了?”
那老人道︰“其实,你一到那‘武心道场’我便知道你来了,只是当时没有招呼你罢了……”
“啊?怎么会呢?”网快惊讶的叫道。
那老人呵呵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来了,而且还知道你带了另一位小朋友来!”
“不大可能啊!我那时可是用上了我的绝招,怎么可能还会被你发觉呢?”网快绝不相信自己的绝招不管用,说话之时人已经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下子就闪到了那老人身边,张牙舞爪的大声嚷道。
那老人摇了摇,无可奈何的叹道︰“烟兄,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是跟小孩子的脾气呀,真不知你是怎么管理那一班子人的?”
网快嘿嘿地讪笑了几声,重新坐回凳子上,但那张嘴还是张的大大的。
那老人又笑着问道︰“烟兄,我们交往有多少年了呀?”
网快想了想才道︰“我也记不清了,大约有一百多年了吧。不过你问这个问题干嘛?”
那老人笑道︰“还在一百多年前,我就知道你有那癖好,在今天又怎会不知道你来了呢?”
网快在自己身上闻了几下,还是不解的道︰“我记得已经把它戒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有那气味呢?”
“那味已入骨髓,岂是说戒了就能过消失干净的?”
网快似乎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我那生烟戒了可味还在骨髓之间,可是那件事你真的能把它从你的骨髓里面剔除吗?”说着说着,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了,他好象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一瞬间就变得如此严肃呢?
那老人忽然大笑道︰“哈哈……烟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眼了,还会借题发挥嘛!不过,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刚才和青蝶镜交手后说的那番话的!”
“我当然能够明白,只是怕你还是放不罢了!”网快笑道。
“那件过去也有那么多年了没,其实我也明白当年之事不能全怪他,只是不知怎么搞的,每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会对他恨之入骨,这样既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知道今天,我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解脱,放下了背了几十年的包袱。唉……这还得多亏了他的‘蝶游无心’哪……”
“哦?是吗,他那‘蝶游无心’有这么厉害吗,还能影响一个人的心境?”网快虽在前不久也听他这么说过,但还是很不相信。
“没有身在其中是永远也体会不出它的奥妙的!”
“他那功夫有你说的那么精深吗?”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嘿嘿……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知道。不过……”网快说着,眼珠子突然很不安分的转了几圈,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不会是想对我施展你那‘太虚幻象’吧?”那老人笑眯眯的问道。
“啊?不会吧,我用都还没用,你就知道了……”网快哭丧着脸叫道。
“呵呵,你那点花花肠子休想逃过我的眼楮。”
“唉!那我以后还怎么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