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从如白色薄纱般的云层中透过,照在一双双闪耀着羽毛光泽的翅膀上。
一百多个第三班的学生,跟随在空中奔跑的羽足之后,如鸟群般飞越墨绿色的树林、光滑如镜的湖水、长草摆摆的草原、险峻的悬崖和山谷。他们的影子在其上掠过,随着地势高低起伏而升降,引起好奇的生物抬头,一群呱噪的羽裔族飞来竞速,甚至还出现几个向来怕生的风精灵,伴着学生们飞了不短的距离。
飞行时,艾薇莉丝发觉无法依自己心意控制背上的翅膀和卡尔亨多话的嘴巴,但反正身下幻兽花园多变的景致也让她无暇分心旁顾,就连扑面的风也像是曝晒后的棉花般暖洋洋的,加上翅膀拍动声,风刮过耳边的声音,科莫多的喃喃碎语组合成的奇妙节奏,飞抵卡瓦希尔故居前一刻,女孩几乎要闭上眼做个白日梦了。
“我们到了。”奈逊先生的声音传来,彷佛带有大难不死的欣喜。
艾薇莉丝揉了揉眼睛,看着下方。这里是两座山丘之间平坦的谷地,一栋深棕色的木屋建在北边山脉的树林边缘。在它前方有个蓝色湖泊,一条栈桥从木屋前延伸进湖水中,两艘双人座的手划船系在栈桥上,随着水波飘荡,整个景色宁静而悠闲。女孩可以想象出福瑞·卡瓦希尔坐在小船上,独自划到湖中心钓鱼的模样,没有人声,只有山脉与湖水的低语,以及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
学生们缓缓跟着羽足往地面降落,奈逊先生指示它往木屋侧边一块空地飞去,风犬却忽然停了下来,差点让单手指着目的地的奈逊先生摔下犬背。
“哇,你不能让我从这边摔下去,太高了!会死人的!”他紧紧抓着羽足篷松的兽毛,深怕它再来一次,却发现它鼻子嗅呀嗅的,神态警觉地看着木屋后的树林。“那边有什么吗?”奈逊先生紧张地问,圆框眼镜后的小眼睛眨个不停,试图想从树林中的阴影看出些什么。
艾薇莉丝停在学生们之中,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卡尔亨,可以飞低一点吗?我看不到前面。”
“你确定?没控制好会溅到湖水喔。”幻兽虽然这么说,仍依言往下降。
艾薇莉丝看到羽足和奈逊先生在谈话,看起来像是奈逊先生要它降落,而风犬不愿意的样子。突然,她觉得脚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低头看去,距离大约两层楼高的水面下,有两颗像盘子一样大的漆黑眼珠,正直直地盯着她瞧。那对眼珠看起来既冰冷又毫无情感,就像是从黑暗深渊里浮出来的两颗黑色大玻璃珠,女孩第一眼就被它们吓坏了。
“卡……卡尔亨,快,快往上飞!”她颤抖着声音道。
“啊?一会要往下,一会要往上,你的要求还真不是普通多。”幻兽唠唠叨叨地说完才开始慢慢拍动羽翼。
“卡尔亨!”艾薇莉丝尖叫了起来,两只长长的浅褐色触手切开湖面,迅速无比地卷住女孩身体,将她一把拉进了湖水中。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也跟着惊声尖叫起来,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女孩伸长着手求救,却被触手愈拖愈深,愈拖愈深,不一会就消失在深蓝的湖水中。
“放开我!让我下去!”英帕修的声音怒吼着,他背后的科莫多知道水中藏有危险的生物,不肯飞下去,也不肯离开他背上。“艾薇!”英帕修大喊道,反手捉住他背后的翅膀,强迫它停止拍动,整个人顿时如铅块般往下坠。
“你这人真粗鲁!”他背上的科莫多变回本来的样子,从他手上逃命般跳到另一个学生身上。英帕修深吸一口气,藉着坠势潜进湖水中。
“飞下去!”雪音命令道。她背上的科莫多同样不肯。“召唤!青焰!”她把炎精灵召唤了出来。“如果你不照我的命令做,我就叫青焰把你烧焦!”
“哇!你们人类好没良心,这样对待帮助你的我。”科莫多大声抱怨道。
“快点!”在雪音的威胁还有青焰全身蒸腾不已的火焰惊吓之下,科莫多只好乖乖拍动翅膀飞近湖面。雪音焦急地看着湖水,但除了一片深蓝,她什么也没看到。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像英帕修一样不顾一切跳进湖水中,但她发觉自己办不到,她在水中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因此她不敢冒然这么做。“这是不是代表我不重视艾薇莉丝呢?”她问自己,然后惊讶地发现,她只不过是多做了些考虑而已。
“带我进入湖水里!”她说。
“你疯了吗!湖里有怪物!说不定还不只一只!而且我们要怎么呼吸?”科莫多一副打死不肯的语气。
“管它有几只怪物,我要救我的朋友!你这只笨蜥蜴!快变成鱼腮帮我呼吸!”雪音拉住背后一只翅膀,整个人立刻倾倒栽入水中。
炎精灵无法潜入水中,只好留在水面上。
湖水里,艾薇莉丝扭动身体,试着要从卷住她的触手中逃脱,但那对触手力量非常大,感觉到她的意图,反而缠得更加紧。只不过几秒,她就被拖到相当深的地方,上方的光线看来蒙眬虚幻,就像是被一层又一层蓝色薄纱区隔开来。这时她憋着的一口气已经到了极限,意识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快呼吸,艾薇莉丝,不然我和你都会淹死的!”卡尔亨的声音在水中听起来不再那么尖细,但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好。”昏昏沉沉中艾薇莉丝开口回答,肺里的空气全部变成气泡吐了出去,冰凉的湖口灌满嘴里,犹如慌乱充满了她的脑海。“我要呛死了!救命!”她叫着,奋力挣扎着,剧烈地咳着,然后,呛咳的感觉消失了,她发觉她能够正常呼吸了,就和在陆地上没两样。然而,她没时间细想为何会这样,抓住她的怪物仍在把她拖往湖水深处,她得想个办法救自己和卡尔亨。她试着在水中画出召唤阵,但在被拖着移动的情况下,她画出的魔力线条只是一连串无意义的曲线。
眼看上方的光线几乎快要消失,这代表她已经被拖到非常深的地方。她又用力推了推卷住她的触手几下,忽然灵机一动,直接把召唤阵画在触手滑嫩的皮肤上。“召唤!佛那多斯!”霞飞魟从召唤阵中游出,发觉身在水中让它觉得相当意外。
“佛那多斯!救我!”女孩喊道,只这么一句话的时间,霞飞魟的身影已经被拉开好远。
佛那多斯在空中也许飞得很慢,但在水里,它可不会游输一个体型这么大的怪物。只见它忽然加速,犹如飞鹰俯冲般立刻追到女孩身边。那怪物发现来了敌人,停了下来,更多的触手从它身体下方卷向飞魟。佛那多斯灵活地闪避开来,忽然身体一个扭转,身后的细长尾巴如蝎尾般刺中缠住女孩的其中一只触手。
怪物痛得扭动,好几只触手如同鞭子般向飞魟挥去。佛那多斯翻转身体,绕到了怪物头上,触手紧紧追在它身后,随着它东绕西绕。
艾薇莉丝仍旧徒劳无功地试图挣脱触手,她使劲地想推开它们,接着她发现,有一只触手动作变得愈来愈僵硬,那是被佛那多斯尾针刺中的触手,隔没多久,那只触手便被她推了开来。她心中一喜,想起了她挂在腰带上的短剑,伸手拔出,削往剩下的那只触手,没想到触手滑溜无比,短剑几乎没伤到它就滑了开来。
那怪物看到她手里拿着武器,突然极其猛力地甩动触手,艾薇莉丝短剑差点不小心脱手,连忙用双手捉得紧紧的,学飞魟一剑刺下,蓝紫色的血液冒了出来。怪物吃痛之下,将触手缠得更紧,女孩痛得放手大叫,觉得身体几乎快要被压碎了。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捉住短剑,使劲一拉,割断了半截触手。那触手向外一挥,将那人打退好远,女孩却也因此脱却了束缚。
“英帕修!”艾薇莉丝向他游去,游到一半,感到背后森冷的目光,忍不住回头去看。喔!帕莱拉呀!这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乌贼了!这只有着淡褐色皮肤和深褐色斑纹的巨大乌贼看起来比她在梅诺思村的家还大了两三倍。它眼睛上端的身体上长有一圈红色肉冠,看起来就好像戴着皇冠一样,看到猎物逃走,它撇开飞魟,剩下六只完好的触手推动湖水,调了个头,直直往女孩冲来。
“佛那多斯,快带我们离开!”看到乌贼鸟喙般的大嘴从张开的触手间露出来,里面布满无数根尖利的细齿,彷佛能把人瞬间磨成碎片一样,艾薇莉丝吓得边求救边拼命往英帕修游。
英帕修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看到乌贼追着艾薇莉丝跑,他没有转身跟着逃跑,而是游向前,和女孩错身而过,拿着短剑刺向乌贼的黑色大眼珠。“噢!”一只触手从背后击中他,他从乌贼身上滚下,短剑脱手掉向湖底。
艾薇莉丝看到这一幕,顿时忘了她才是被追的目标,追着英帕修的身影向下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