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巴伐洛喝道。巨角羊似乎颇为敬畏它,在它的命令下停止了动作,但眼睛仍死死盯着女孩不放。“我希望你能说清楚点。”幻兽说,它的外型渐渐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少女向艾薇莉丝示意到草丘顶端坐下。女孩觉得她无法在少女面前隐瞒任何事,于是她开始叙述这整个封印地的事,奇怪的是,巴伐洛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惊讶。
“原来是这样。”少女站了起来,晚霞将她的白衣染成一片橘红,在风中飘荡着变幻的色彩。“能为了帕莱拉而存在是我的光荣,”她说,“但说起来很奇怪,虽然我的身体还很年轻,我却无时无刻不感到疲倦,彷佛我的灵魂已经在这里伫立了上千年。”她凝视着天际边的云彩,心神似乎也飘到了远方。
这是艾薇莉丝没有提到的事,封印地确实已经存在将近千年。她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出现在这里的奇兽并不纯粹是帕莱拉神力所创造的幻象,而是真正有灵魂的意志?那么葛隆帕呢?他说他只是本人的记忆,如果实情并不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是真正的葛隆帕?
“帕莱拉呀!我差点忘了通过这个考验后葛隆帕也会消失!”女孩猛然想起这件事,然后她又重重呼了一口气,“幸好,兰帝大人答应过我会让大师留下来。”
巴伐洛没有注意到艾薇莉丝心情大起大落时说的话。她转回头后,对女孩伸出手,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说,“我感到累了。如果帮助你通过这个奇特的考验可以让我走向下一个阶段,我会很乐意这么做。”
艾薇莉丝犹豫着不敢伸出手。“可是,我不能保证你们消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只有帕莱拉才知道。”
“我们是祂所创造,祂对我们早有安排,即使现在看起来像是我的选择,其实也是在祂的计画之中。”巴伐洛说。
你不晓得,艾薇莉丝心想,我们为了祂的计画已经尝试这个考验五个多月了,偏偏运气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这也是计画好的,我只能说祂也太会挑时间了。女孩心里当然不认为这会是兰帝的计画,否则祂应该会告诉她。
“来吧,让我们结束这件事。”少女洁白的手仍停留在原处。
艾薇莉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说。
“什么问题?”
“你们……巴伐洛,是不是不喜欢糖浆加加果泥?”女孩问,她似乎也知道这个时点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显得很幼稚,因此红着脸感到相当不好意思。
“糖浆加加果泥?我不曾吃过,但我想我不会喜欢这道食物,因为我们不喜欢甜食。”
“原来如此,谢谢你回答我,巴伐洛小姐。”艾薇莉丝目光从少女脸上回到她的手上,脸上露出一个没把握的神情。“我希望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开始,而不是结束。”艾薇莉丝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小心地握住那只手。
一阵白色的光亮从她手中爆开,如同眩目的阳光一样,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我也如此希望。”巴伐洛的声音在白光中说,而且就像她在逐渐远离似的,话声变得模糊而朦胧。
接着,她感觉她握住的柔嫩手掌消失了,她急忙睁开眼,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魔法光芒,所有她眼前的一切,天空、大地、草原、树木、奇兽全部化成了魔法光芒,如旋涡般涌向南边,那个他们进入这里时必需开启的诺加石墙上。四周的环境随着魔法光芒流逝渐渐变小变窄,现出了它原本的样貌,一个宽阔的圆形岩石洞窟,岩壁上到处插着闪烁不定的虚幻火把。艾薇莉丝和维多、白银全都张大嘴,惊愕不已的看着这些变化。
魔法光芒最后全流进了那面红色石墙的诺加里,在一阵耀眼的闪光之后,石墙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块红色的东西掉落。艾薇莉丝向那个东西跑去。由于没有了石墙阻隔,她现在可以直接看到通往图书馆的阶梯。
石墙缩小而成的是一片几乎有手掌那么大的砖红色龙鳞,它仍持续散发着魔法光芒,因此外缘看起来像是裹着金边。不需要任何人说明,光从它的色泽,女孩也知道这片龙鳞曾经属于谁,更不用说她曾两度在梦中见过祂。
“这是兰帝大人的鳞片。”她将它拿了起来,触手温暖,就像它才刚从原主人身上落下一样。想到他们先前在这里的经历都是这一小块鳞片的魔力所创造的,她的内心不由得感到敬畏不已,帕莱拉的力量,神的力量,人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恭喜你,女孩,你终于解决了最难的考验,通过最后的关卡,我真为你感到无比荣耀。”兰帝说,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谢谢,兰帝大人。”祂的赞美让艾薇莉丝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实现了对帕莱拉的承诺,“我成功解开封印了,大人您自由了!”她欢欣鼓舞地叫道,同时也感到有些失落,长久以来的目标达成了,以后她就不能再和同伴们进行像这样精彩的冒险了。
“不,你误会了,女孩,封印还未解除。”兰帝说。
“呃?可是,这不就是封印吗?”艾薇莉丝看着手上的龙鳞,不解地问。
“从最初的圣洁结界到后来的所有考验,都只是为了测验你们是否有资格面对我,而所谓的封印,自始至终它都在我身边。来吧,女孩,这里的入口就在洞窟中。快来,我等你很久了。”兰帝催促道。
女孩往洞窟里看,在对角的岩壁上,有另一道红色的石墙,看来应该也是一扇门。“可是……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怕我没办法解开封印。对了,既然出口已经打开了,我可以回去找磊伊得他们来帮忙,他们一定也很希望解开封印时自己能够在场,我……”
“不必!”帕莱拉中断她的提议,“只需要你一个人就已经足够。来,我等不及要见到你了,你一定也希望能早点见到我。”
“是,大人。”艾薇莉丝回头看了看往上的阶梯,她其实非常想等同伴到齐再去,因为独自一个人面对帕莱拉难免让她感到恐惧,深怕自己做错什么,惹怒了神兽。但转念一想,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兰帝也曾说他们是朋友,她应该不用觉得害怕,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就是她解不开封印而已,到时候再找磊伊得他们帮忙也不迟。可是,她总觉得这样会对不起一起努力至今的同伴。
“大人,对不起,我还是觉得应该要找他们来,他们也是为了解开您的封印一直努力到现在,您应该也很想见见他们吧?”说着,她转身往外走。
“停!”帕莱拉突然猛力吼了一声,那声音的力量让她双腿一软,差点往前扑倒。“不要怀疑我的话,女孩,即使是你也不行。”神兽的威严在这几句话中展露无遗。
艾薇莉丝全身颤抖了好一阵子才减缓下来。“是。”她勉强从还没平复的心里挤出一个字回答。维多和白银看到她一下喜一下忧,然后忽然像是被人敲了一记似的差点跌倒,却完全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只能担心地看着她,叫着她名字。
“我没事。”她对他们说,心里却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伤。祂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用祂的力量恐吓我的心灵!祂到底在急什么?艾薇莉丝十分不解的问着自己,想要替兰帝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着,女孩,”帕莱拉放缓语调道,“我知道我太心急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封印,眼看能立刻让我解脱的你想离开,我才会如此激动。相信你能理解吧?”
女孩听了反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她觉得她错怪了兰帝,没有顾虑到祂的心情。“嗯,我能理解,不管是谁,被限制了这么久,都会想要尽快获得自由。我不该坚持一定要找他们而让您焦急等候,请您放心,我会立刻去帮您解开封印。”艾薇莉丝迈开步伐,在虚幻火把的飘渺光芒间快步穿越洞窟,走到对面的石墙前。
这面红色石墙上没有任何诺加的线条,只有中间的位置有个明显的片状浅凹槽,大约巴掌大小。艾薇莉丝伸手摸了摸凹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退后仔细看着整面墙,找不到其他特殊的地方。“我该怎么打开这道门?”她迷惑地说。
“答案就在你手上。”帕莱拉说。
“我手上?”艾薇莉丝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东西,“这个鳞片?”那片龙鳞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你看不出来吗?它和墙上凹槽的关系。”
艾薇莉丝将龙鳞拿高和凹槽比对了一下,形状一模一样,连大小也完全吻合,“它该不会是钥匙吧!”她惊喜地说。
“啊,你终于看出来了,众神保佑。”
祂今天话怎么特别多?女孩心想。她印象中兰帝几乎不会在封印地和她说话,除非是在非常危急的时刻,才会开口点醒她一下。她摇摇头,发觉自己又开始想太多。去做就对了!葛隆帕的话犹言在耳。她将鳞片放进那个凹槽中,在它扩散开来的光芒中,她想象兰帝遵从他们的约定,让唤兽大师再度现身。大师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一定会很高兴,女孩心中充满了期待。
光芒展开至整面墙之后,随即内敛回缩,石墙也跟着光芒一同缩小,最后像是凝聚在龙鳞上一样,整个消失不见。这次龙鳞却没有掉下来,而像是有自我意志般,自动飞回了艾薇莉丝手上。女孩心想也许它还有用处,便将它插在腰间皮带上。
石墙消失后露出了一个洞穴的入口,里面没有光亮,极为黑暗。艾薇莉丝站在洞口,感觉到里面无与伦比的不朽存在,让她心脏不停怦怦乱跳。女孩曾经站在龙的面前感受过龙的威势,一种会让人无端惊慌恐惧的力量,需要坚强的意志力去承受与习惯。这个经验现在带给她很大的帮助,让她能够稳稳站着,而不像维多与白银,它们看起来吓坏了,黑巧伊斯伏贴着地面发着抖,白银双手交叠抱着自己,软弱地坐在地上。女孩了解,帕莱拉是奇兽的创造者,它们最尊崇的神,所以对它们的影响一定也特别大。
“你们在这里等我。”她说。两个奇兽立刻鼓起勇气表示要跟随她。她不同意,要求它们留在原地休息。“你们不用担心,里面是圣龙兰帝,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她深吸一口气,跨过洞口,向着洞穴里头走去。
艾薇莉丝相信,无论当初是谁设计封印地的,他一定都很贴心,因为即使是这个完全没有经过人工修筑的天然洞穴,一路上还是全都设有虚幻火把,帮她把前路照得一片光明。她一路走着,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梦境中,即使帕莱拉就在前面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她还是觉得一切都非常不真实。和神见面?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不真实。她心想,会不会她只是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而这个梦就快走到终点,醒来后,她会发现她只不过是躺在梅诺思村家里的床上,趁着午后的清闲睡了个午觉……。
“你来了。”帕莱拉的声音头一次真正在她耳边响起,将她立刻拖回了现实。那不再像是之前一直出现在她内心里的声音,那声音虽然伴她渡过许多日子,但总是令她感觉像是隔了许多层看不见的阻扰。帕莱拉实际的声音,幸好也不像她预期的,像是雷鸣电闪般夸张,而是一个威严、深沉更胜以往,清晰得不像是从任何生物嘴中发出的声音。
艾薇莉丝走进了另一个宽广的洞窟,它看来明显比前一个还大,呈现南北较长的方形。女孩站在它西南角一个高起的平台上,正好可以俯瞰洞窟内所有东西。一个她这辈子看过最大的法阵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三个洞窟,它的外围绕着一圈正圆形,看起来正在逆时针旋转的魔法光罩,再向内的地面插着六根上头刻有极繁复诺加的巨大石柱。她可以看见魔法的光芒将六根石柱连成六角形,并从石柱画出弧线延伸向外,注入外围的圆圈之中,就像是某种能量的循环一样。在它的中心站着一个人,因为距离以及不停转动的魔法光芒使她看不清祂的样貌,但被封印在法阵中的除了圣龙兰帝还会有谁。
“我来了。”艾薇莉丝绽开笑容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