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兰费欧娜两人彼此互望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疑问,接着抬头望着翰亚,看来……要是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从这位年轻的魔法师口中问出来了,但他们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魔法师魂不守舍的模样,早已清楚地将他其实也甚么都不知道的事实传达出来了。
  魔法明明成功了,却又失效了——自从修炼魔法以来,这还是翰亚首次遇上这样的怪事,无数的魔法理论从他心头闪过,却无法带给他一个可以令他满意的答案,到了这时候,年轻的魔法师终于体会到,他的老师命令他不可以轻易招惹蛮人的理由了,因为这些家伙,实在太神秘了!
  深切的恐惧掌控着翰亚内心,刚才那一记魔法,已经将他老师送给他,并储存魔力在内的戒指中的魔力一举消耗殆尽了,他不可能施展出比刚才那一记更强大的魔法,更说明了一件事: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会是这些蛮人的对手。
  这时,他从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约克兰和费欧娜的行动,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他们俩正悄悄移往蛮人后方,不知道正打着甚么主意。
  翰亚心中一动,先施个隐蔽身形的法术,然后往他们两人飞了过去。
  尽管心中疑惑,经验尚算丰富的佣兵,在经验绝对丰富的赏金猎人带领下,早悄然脱出战围,但他们没有离开,只躲在一棵树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充满兴趣,所以才想留下,而是他们根本无法离开的缘故——在他们后方就像有着一道无形的墙般,堵着他们的去路,即使费欧娜的拳头,也无力打出一个通路来,很明显就是有人在此设下了只能让人进入,却无法令人离开的结界,至于这重结界究竟是谁布下的,就无从分晓了。
  费欧娜偷偷捅了约克兰一下,笑问:“你说这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
  约克兰还以一个苦笑:“我怎么知道?”
  “笨蛋就是笨蛋,一点都靠不住。”
  约克兰用无力的姿态,来说出应该从暴跳如雷的姿态中说出口的话:“你够了没啊,我究竟得罪了你甚么,为甚么你总要找机会来骂我笨蛋?”
  “你还敢说,上回是谁害我掉进了河里?”
  “这种事算得上我的错?”
  “当然!”
  约克兰虽然不是智者,却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做些甚么,因此他马上就沉默下来,不敢接口说任何话,费欧娜则在独自嘟嚷几句后,突然又捅了约克兰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听到甚么?”
  “你认为我应该听到甚么?”约克兰懒洋洋的做出回应,这种态度马上就换来费欧娜凌厉的一拳,虽然约克兰已举起手意图做出阻挡,然而费欧娜的拳劲委实太过强烈,甫一接触,约克兰的手臂便被弹开,压根起不了任何阻挡的作用,幸运的是,这个拳头最终停留在他脸颊上,没有狠狠的打下去,才听费欧娜说道:“给我认真的听,否则的话……”
  这回约克兰没有说话,就算不听费欧娜恫吓般的语气,单凭她一直压在自己脸上的拳头,他也可以猜到,自己要是没有依命行事,马上就会遭到甚么样的后果,因此马上就闭上双眼,侧耳倾听森林中的动静,慢慢的,他的心开始平静下来,周遭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细微,他忽略了费欧娜的说话声,忽略了兽兵和蛮人的厮杀声,忽略了流水鸟鸣声,一意寻找些他该发觉,却没有发觉的特殊声音。
  很快的,他听到了沉重的鼓音和某个蛮人用沉稳的声调,大声囔叫出来的声音,这原本并不出奇,在蛮人的祭典上,他们总能很容易的见到这一幕,不寻常的事,那个蛮人每喊出一个音节,周遭的环境都会跟着产生些许变化,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不过约克兰相信,他并没有做出错误的判断: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蛮人——应该是部落里的祭师巫师或智者之类的人物——所引发出来的。
  约克兰睁开眼睛,原本被他忽略的声音立刻就像排山倒海似的,涌入他耳中,不等他细察场中局势,他已经先说了声:“我明白了。”
  费欧娜闻言只一笑,说道:“那个家伙似乎也发现了。”
  约克兰抬头一看,便见到翰亚已在空中变换了位置,但脸色却相当难看的模样,约克兰可以肯定,那有部份是因为他的兽兵被蛮人杀得节节败退的缘故——不过只要知道场中有种类似魔法的力量存在的话,那这一切也就不显得那么稀奇了。
  “怎么办?”
  “祭师。”
  “怎么去?”
  “不知道。”
  简单的问题,换回来的是个简单的答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显得不务正业的佣兵和赏金猎人在互望一眼后,以微笑做为默契的证明,开始用人们察觉不到的行动,悄悄循声前往蛮人后方,那位可能是祭师巫师或智者的家伙,很可能就处身在蛮人的部落里面,而他们却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是否有在战场和部落之间,留下一条可供蛮人撤退的道路,这一点只要他们从人群后方,观察蛮人是否有能离开的迹象就行了。
  这时候,察觉到他们行动迹象的翰亚从天而降,轻声道:“我们合作吧。”
  两人诧异的互望一眼,由约克兰率先开口道:“你说你要和我们合作?我没听错吧?”
  “一点也没有!”翰亚有点恼怒的道:“我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实在太惊讶了。”约克兰哦了一声,既然翰亚敢将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自然代表了他确实是真心想要和他们合作的,不管他在自己身上布下了甚么法术,只要这两人要是联手用斗气攻击的话,他们多数还是有办法剥夺他的性命,饶是如此,约克兰仍不想错过这个难得有机会戏弄这屡次和他们交手的魔法师的机会:“你不是想一直都想将我宰掉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变得这么客气了?”
  翰亚暗咬着牙,虽然他面前的人都没发现,但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在一股外力的干涉下,兽兵的自癒速度,已经是越来越慢了,再这么下去,他不排除它们的自癒能力会有完全中止的可能——等到那时候,他当真连最后一把筹码都要失去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想办法在这些兽兵死亡之前,先解决那股不知名的外力才行,最有效的方法,当然莫过于和约克兰费欧娜这两个加起来比他的整群兽兵还可怕的人联手了。
  因此,他决定客气的与他们进行交涉:“因为这是最起码的礼节,你不会是不懂吧?”
  约克兰重咳一声,没有接话,费欧娜则当机立断的道:“要合作是没问题,不过在解决问题之前,麻烦你不要向我们动歪脑筋,明白吗?”
  翰亚重重一哼,说道:“我会遵守这个协议。”
  约克兰嘿笑道:“不过也仅此而已,是吧。”
  “赶快走吧。”兽兵的自癒能力已降到一半之下的事实,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翰亚得迅速行动的事实,因此协议一达成,翰亚马上就催促他们行动——尽管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打算采取甚么行动。
  因为兽兵还能持续和蛮人缠斗下去的约克兰,完全无法理解翰亚心急的原因,因此只没好气的道:“你这么心急做甚么?先用个魔法来掩护我们的行动吧。”
  翰亚不满的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是敌手的佣兵,喃喃念动咒语,使佣兵和赏金猎人的外表浮现了和周遭相符的颜色,让他们处于即使在天亮的情况下,只要没有细看,也不会发现他们的状况,更何况是这因为太过明亮的月光,才能令人勉强视物的夜里?
  “很好,看来你这个魔法师也有两把刷子啊。”费欧娜的称赞,只换来翰亚的一丝苦笑,丝毫不因此感到高兴,毕竟他施展的,根本就只是个初级魔法,只要有心,即使是普通人也很快就能学会。
  费欧娜也不理他心中的想法,一确定自己可以安全行动,她便发号施令道:“走,约克兰,开路。”
  “是是是。”约克兰一听费欧娜发令,马上就起身飞掠出去,既然他已经被魔法掩饰了身影,那他自然不必再为自己的动作顾虑甚么了,反正蛮人就算对着他的方向举起火把,也未必能照出他的样子,他又何必担心太多,徒遭费欧娜取笑?
  看着约克兰费欧娜两人毫无顾忌的向前掠去,被他们留在后头的翰亚则犹豫了一会,才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在摆脱这些蛮人之前,他只好暂时先和这两个目标和睦共处了。
  不过……只要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向这两个家伙讨回他所受的耻辱!
  当阿拉坦坦族中一半的勇士正努力不懈的和兽兵缠斗时,另一半的勇士则负起了部落和祭师的守护工作,在高昂的鼓声和祭师的祈祷声中,不管是在和兽兵缠斗的勇士,还是留下来担任防守工作的勇士,都觉得一股强大充沛的力量,正不停从体内涌出,燃烧着他们的灵魂,不同的是,和兽兵缠斗的勇士们,还可以将这股力量发泄在兽兵身上,负责留守的勇士却只能默默留在他们岗位上,分毫不敢耽误了他们的工作——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正落在某三个人的眼中。
  他们就是从战场后方,发现一条从战场通往部落的道路,并从那兼程赶来的约克兰、费欧娜、翰亚等三人,除了翰亚外,其他两人都是只要有空隙,便马上离开通道逃跑的人,但这祭师布下的结界实在太过扎实了,除了这条道路外,不管他们怎么试,都无法离开通道,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专心前来对付那位不知名的祭师。
  从这里看去,那位巫师所在的地方正是部落中心,曾用来绑着约克兰和德瑞克的那个广场上,附近还有几位鼓手,正以诡异的规律拍打着大小不一的鼓,而他们附近,则布满许多蛮人,显然也懂得保护主帅的道理,令人头痛的是,这些蛮人点亮了部落中的所有火把,又从各个重要位置进行防卫,几乎到了泼水不漏的地步,就连费欧娜看了也只能丧气的承认:强攻进去,可能就是唯一袭击那位祭师的方法了。
  “有信心吗?”
  “要是我说没有的话,你应该会揍我吧?当然是有了!翰亚你呢?”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不是你们的同伴。”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总得有个称呼你的方法吧,还是你认为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尊贵魔法师大人啊?”
  “烦死了,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那么我就叫你翰亚了,嘿嘿嘿。”
  “他说得没错,你真的是很吵耶。”费欧娜挥在约克兰头上的拳头,令翰亚急忙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说话,只默默的看费欧娜朝约克兰叱道:“再吵我马上就把你毙了,听到了没有?”
  “要将我毙了啊?”约克兰摇摇头,失笑道:“这种想法不错耶,只不过……你真有办法毙了我吗?”
  “看不出你倒挺狂妄的嘛……”费欧娜眯着双眼,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你认为我宰不了你?”
  约克兰很甘脆的回答道:“是的。”
  在旁的翰亚不耐的瞧着这两人,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更不明白,为甚么他们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开彼此的玩笑,难道这不是个应该调整心情,准备全力以赴的时候吗?
  “那么……”费欧娜并没有让争吵持续下去:“待会还是由你开路,我和这个家伙会负责策应你的。”
  约克兰马上做出抗议:“为甚么又是我,你不是比我强吗,应该由你开路才对吧?只要用你那招转来转去的招式,还怕杀不出一条路来吗?”
  “吵死了,你凭甚么干涉我的决定?我叫你负责,你就只需要想该怎么将你的工作做到最好,而不是在这里想着该怎么放弃工作!”
  “我为你办事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至少可以帮你保住这条命……”
  “谢了,不过就算没有你帮忙,我要保住自己的命,也不会是太难的事。”
  “是吗?那你现在就一个人冲过去啊,我会等你壮烈牺牲后才出手的。”
  “不行。”一直只在倾听的翰亚终于忍不住道:“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约克兰疑惑的道:“你干甚么这么心急啊,有事等着你去做吗?”
  “没事,我只是不想和你们相处太久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下次就别再见面了啊,你以为我就很喜欢见到你啊?对了,你应该懂得照明术吧?”
  受辱的感觉,令翰亚忿怒的向约克兰吼道:“当然懂了,怎么可能不懂啊!”
  “你别这么激动嘛,我完全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是你的魔法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那我们是否该用其他魔法来造成更好的效果呢,譬如说,他们头上突然有光照下来,我想应该够让他们吓一跳吧?”
  费欧娜插嘴道:“这个主意想得好,佣兵果然比赏金猎人更懂得打战,那么……细节的部份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有结果后再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
  “不需要讨论。”翰亚冷声道:“只要你们说声,我随时都能照亮整个部落。”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费欧娜嫣然笑道:“约克兰,一切就交给你了。”
  “交给你负责不是更好吗?”
  “主角有权利将工作推卸到任何他瞧不顺眼的人身上,你还是早点认命吧。”
  “如果你就是主角的话,那我永远都不会再去看舞台剧。”
  “你看不起我?”
  约克兰马上换上笑脸来转换话题:“从我们和他们的速度来看,我们大概跑到这个地方,他们就会和我们接触了,我要你在我们和他们接触的瞬间,将整个部落照亮,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以的话再用些能束缚他们行动的魔法,然后才施展攻击魔法,好痛!你在干甚么啊?”
  “这是你不理我的后果。”费欧娜收回敲在约克兰后脑上的拳头,笑道:“不过你的主意……似乎太简单了吧,一点创意也没有,至少该想个比较优雅的作战方法嘛。”
  约克兰不满的回应道:“你不满的话就自己想啊,别让我想嘛。”
  “你还敢驳嘴?不过我有个补充的方法,魔法师,你甘脆就飞上天空吧,反正他们的箭伤不了你吧。”
  约克兰点头道:“说得对,这么做还可以减轻我们的压力,而且作用也没有减少…”
  “你不需要向我们解释这么做会有甚么好处,准备行动吧!”
  “甚么时候动手?”说话时,他们才发现翰亚手上早已有个微弱的小光球,不过他们却没有半分取笑的意思,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再过一会,这个小光球将会用比刚才所见还要强烈百倍的光芒,来照亮这黑沉沉的天空。
  费欧娜用手肘捅了约克兰一下:“你决定。”
  约克兰很想抗议,想想后又决定照她的话做,便道:“当我们被发现的时候。”
  费欧娜讶然道:“你又改变计划了?”
  “是的,我突然想到,要是他们的注意力在被我们吸引后,又被强光吸引过去的话,对我们可能比较有利。”
  “原来如此,不过我认为效果不会有差别吧?”
  “你姑且就当这是比较优雅的战略吧。”
  “真是的,你这家伙还真有趣哪。”
  “彼此彼此,翰亚,你有甚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翰亚的身形正冉冉上昇,看来是准备先他们而飞向部落上方的空中了:“我会在你们被发现的时候照亮天空的。”
  “可以的话,真想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啊。”
  费欧娜作势要打约克兰,吓得他马上缩了缩身子:“少说些不实际的话,行动吧。”
  “嗯,走吧。”
  在翰亚飞上空中的当儿,约克兰点头提起长剑,一马当先往蛮人部落跑去,费欧娜立刻跳了起来,怒声道:“混帐,是谁准你跑在我前面的?”
  “你刚才不是要我负责开路吗?”
  “我是有这么说过,不过我没说过你负责开路就可以跑在我前面!”
  当从空中飞起的魔法师和正在地面奔跑的佣兵听了这句话后,仍然站在敌对立场的他们,却首度极有默契的从心里浮起一句话:“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在他们人生里,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和对方的想法产生共鸣吧,当然,他们现在还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自己想法,更不敢在费欧娜面前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想法,当不可理喻的女人握有强大力量时,最好的相处方法就是敬她而远之,千万别让自己有触怒她的机会。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共鸣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