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沼泽外,一位浮在空中的红衣少女,正焦急的在那来回盘旋,从她发现约克兰等人竟然闯入沉沦沼泽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这徘徊不休,她曾试图用魔法来探测沼泽中的一切,却是无功而返,莫名的阻力拒绝了一切,使她的魔力无法深入。
  真是一群笨蛋,死亡沼泽可是连他们那群人,都不敢在甚么准备都没做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的地方,事实上,在他们这群人中,也未曾有人试图闯进去,可那些人却这么进去了,她实在不懂他们在想甚么,难道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沼泽唯一能带给别人的是甚么吗?
  为了进一步行动,她已经向同伴们发出求救讯号了,只不知道那些人会在甚么时候收到她的讯号,又会在甚么时候才赶到而已……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出了甚么事,为何找我们找得如此紧张?”
  “迪拿斯,你来了。”少女惊喜交集的转过身子,几乎就往出现在她面前的黑袍人扑去:“他们进入了沉沦沼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
  迪拿斯冷漠的道:“米雪儿,我们的工作只在于观察,而不是辅助,我们只是历史轨迹的见证者,而不是完成者,既然他们进去了,那就让他们进去,你只要确认他们是否有活着离开这里,然后继续跟着他们就行了,其他一概不必多理。”
  “是。”经过迪拿斯这一番训斥,米雪儿显得冷静多了:“对了,知不知道大贤者准备对那家伙采取甚么行动?”
  “我们只是历史轨迹的见证者,所以大贤者决定,既然那家伙会出现在他们身边,就让他一直跟下去好了;既然这是他们的宿命,就该由他们自己来克服这个难关,一旦他们成功跨过了这一关,往后就不会有问题能难得倒他们了。”
  “可能吗?对手可是那家伙耶……”
  “天命之人必将受到神之护佑,这一点你就不必替他们耽心了。”
  米雪儿听着,突然嘻然一笑,令迪拿斯不由感到奇怪:“你在笑甚么?”
  “你没有发现吗,迪拿斯。”米雪儿指着他道:“你的话变多了,是甚么事情影响了你的情绪?”
  迪拿斯一时间慌了手脚,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或许是因为……任务快结束了,所以我特别感到轻松吧,总之,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监视吧,我会负责向大家报告你的情况,如果大贤者有新的决定,我会通知你。”
  米雪儿略带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这一趟。”
  “无所谓,只要你下回传唤前,记得多思考一下就行了。”
  “是!”
  看着米雪儿的表现,迪拿斯只摇摇头,很快就从米雪儿面前消失不见,米雪儿则将视线转向沉沦沼泽,微微苦笑,完全拿这沼泽没办法的她,又有甚么办法能监视约克兰等人的活动呢?就算他们能活着离开沼泽,她也根本没办法继续追踪下去……
  总之,尽力就是了。
  米雪儿做出决定后,便是一叹,接着化成一团火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论是在德瑞克,还是在约克兰费欧娜的一生中,只怕都不曾遭遇过比目前更凶险的状况,早在他们见到那大数量的敌人时,他们已摒弃了一切成见,将所有问题全搁置下来,不做争论,也不做任何沟通,立刻就──回头逃了出去,即使费欧娜也不例外,没有人会愿意应付,就算世上最强的人聚集在一块,也应付不了的庞大敌人。
  费欧娜曾随手抛出一颗圣光珠,但它只为黑暗的世界提供了一瞬的光明,便被敌人的洪流吞噬了,圣光珠确实对它们有着莫大的杀伤力,然而它们的数量和速度,却足以弥补一切,以压倒性的优势继续前进。
  “为甚么,为甚么我们还在这沼泽里,出口呢,出口在甚么地方?”约克兰边跑便大囔出声,从他们进入沼泽到现在,时间顶多只过了一小时,可当他们为了逃生,而循直线往来路跑去时,竟然过了两小时,都无法脱离这片沼泽,回到他们熟悉的阳光底下。
  “别问我,我不知道!”费欧娜吼了回去,心中亦是一片迷茫,他们就像跑在一条长长的甬道般,一条怎么都看不到终点的甬道,照理说,不应该会有这种事发生的才对,可它偏偏发生了,这是为甚么呢……费欧娜心中一闪,叫道:“幻术,一定有人对我们下了幻术,所以我们才会一直跑不出去!”
  约克兰“啊”了一声,想起自己之前在克洛克矿山时的遭遇,登时对费欧娜的话大表同意,但德瑞克很快就用冰冷的语气否决了,理由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会自寻死路的走进这片沼泽里,更不会有闲暇向他们发动幻术──除非这位幻术师有整团的高手保护着,因为幻术是无法对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亡灵魔物派上用场的。
  “那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费欧娜不满的责难,令德瑞克瞠目结舌,说不出话,虽然他对魔法有着一定的认识,但这不代表他也掌握了魔法师般的知识和智慧,对于高深的魔法领域,他和约克兰费欧娜一样,也是半点不知的。
  出乎意料的,渊做出了回答:“因为有人用魔力和空间法则的原理,破坏了这附近的空间秩序,从外头进来还无所谓,不过要从里头逃出去,就大有问题了,被扰乱的空间将路途变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个人也真了不起,竟然能将空间衔结得这么巧妙,一点都看不出这里的空间曾受过干扰,相信除了对空间魔法有高深研究的魔法师外,很少人能看出这个秘密。”
  约克兰哦了一声,早从他们和渊认识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拥有比他们都强大万分的力量了,只是以前都不知道他擅长那方面的力量而已,如今,渊终于因为他渊博的知识,而将答案暴露在他们面前:“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擅长空间魔法的魔法师吧。”
  “不,我是除了对空间魔法有高深认识的魔法师外,少数能看穿这个秘密的人之一。”渊愉快的笑道:“严格来说,我可以说是除了知识层面上的内容外,对魔法完全一窍不通的人。”
  “随你怎么解释都好。”费欧娜大叫道:“告诉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种情况。”
  “不知道。”
  “不知道?”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叫出声来,同时费欧娜掏出三颗圣光珠,一颗接一颗的往后抛去,好争取多一点逃走的时间,同时向约克兰摇摇头,表示这已经是最后三颗了。
  “是的,我不知道。”即使到了这时候,渊依然能冷静的分析道:“因为我不知道施术者用甚么方式来扰乱空间的秩序,所以无法做出结论,也许我们只要打倒施术者,或破坏他施术者所用的媒介物,就能让这里的空间恢复正常;或许我们应该使用某些空间魔法,来对这里的空间加以矫正,或直接帮我们逃出去;或者我们应该一直跑,直到我们能跑出去为止;或许我们该用某种规律的方式来回奔跑,就能逃出生天;或许这个空间没有被完美的扰乱,只要我们找到那正确的‘点’,就可以脱离这个沼泽;或许我们需要召唤一头鸽子来打破这里的空间,由它打开的缺口逃出去……”
  费欧娜不耐的吼道:“废话少说,有没有简单有效的方法?”
  “有。”渊不假思索的道:“用比施术者更高的魔力,强行对被扰乱的空间进行冲击,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沼泽很有可能因为魔力的高度冲击,而被夷为平地,到时你想要的宝藏,就会化成一片灰尘了。”
  约克兰苦笑道:“就算我们舍得那笔宝藏,我们也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吧,我们这里可连一位魔法师都没有。”
  渊懒洋洋道:“我相信即使是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也没办法以这种方式破坏失序的空间。”
  “那就别提这种荒谬的方法……”
  费欧娜尚未完成她的抱怨,渊已断喝一声:“别出声,全体向左跑,停,可以说话了。”
  由于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威严,众人竟不自觉的随着他所说地行动,直到停下脚步后,才大大感到渊这么吩咐的不妥之处,眼看亡灵魔兽们正面往他们冲来,脚下不由一动,一股力道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紧紧压着不动,惊急间,冲到他们面前的敌人们却一个一个的消失了,看着敌人一波一波的涌来,然后一波一波的消失在他们面前,这些人便由衷的感到惊讶,不解眼前发生了甚么事。
  “我总算知道,施术者是怎么扰乱这里的空间了。”接着,压迫他们的力量松开了,而渊则有点兴奋的道:“他将整座沼泽割裂成很多份,然后将一部份地方,做为连结和平衡魔力的‘点’,高明的是,这里的空间秩序会随时间流动而改变,那些‘点’也会四处转移位置,我们现在就是位于其中一个‘点’里头,在一个小时内,你们不必担心被攻击的问题。”
  “就算不必担心被攻击又怎样?”费欧娜环视周围的环境,叹息道:“这种地方,根本就不能让人休息嘛。”
  “我又没说过要你们在这里休息。”
  德瑞克讶然道:“不是要休息?那你想干甚么?”
  “呆在这不要走开,我很快就会回来。”说话间,众人只见得渊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踪影。
  “那家伙总算走了。”约克兰伸伸懒腰,以剑支地:“整天被他压在背上,真的是累死了。”
  费欧娜重哼一声道:“这家伙整天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甚么好东西……等我拿到他的把柄,我一定会要他好看。”
  约克兰大力附和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费欧娜望着他,目光中掺和着浓烈的怀疑:“为甚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你比他更邪恶。”约克兰斩钉截铁的言词只换来费欧娜手肘先后在小腹和后颈上的一击,也不知道约克兰是因为身处险境而格外聚精会神的关系,还是他真的被打惯了,连续两击竟然只让他沉闷的哼了一声,便抚着被打的部份站直身体,然后吐出更恶毒的语言:“看你这样子,我真怀疑往后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你这浑蛋!”费欧娜正待出脚往他脸上踢去,却觉身子一轻,约克兰已将莉耶抱去,在得意的笑容衬托下,对她细心呵护着,费欧娜已提起来的脚登时停在半空中,虽然约克兰一直只轻轻挪动脚步,用极小的步伐在场中来回踱步,但她想要转换踢击的角度时,约克兰都会有意无意的将莉耶暴露在她的轨道上,不论她怎么出脚,都难免伤及莉耶,权衡轻重下,她终于慢慢的,慢慢的将提起来的脚放了下去,却骂了一声:“你实在太卑鄙了。”
  被她骂的人则嬉皮笑脸的道:“为自己的安全着想的行为不叫卑鄙,顶多只能说是自私。”
  费欧娜还待争论,德瑞克却发出了声音:“早知道这里是走不出去的,我就不来了……虽然我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想来的了……”
  费欧娜立刻回转身子:“怎么,你在怪我?”
  “不,我在怪他。”德瑞克斜睨着约克兰,恨恨的道:“要不是这没有智慧的家伙轻易受激,又无视于雇主命令的话,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本领不高明也就算了,怎么就连脑袋也没几两重啊。”
  “老头,你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狠吧?”
  “等我死了,我一定会在地狱里用更狠的话数落你,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做事就是不知轻重,以为自己快活,就可以把全世界的人都抛在脑后,我告诉你,这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快活固然重要,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因为偶然而诞生的,总有许多责任需要扛,不然人活着,岂不是和行尸走肉一样?做人就该要有人的尊严,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眼看德瑞克又要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的说话,费欧娜首先掩着耳朵,厌恶的转过身去,决定完全不予理会,抱着莉耶在内的约克兰,只好苦涩一笑,说道:“老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是和你做了口头约定,并没有做正式的契约吧?”
  老人就像瞬间吞了二十颗鸡蛋般,脸色难看无比:“你……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口头约定不比正式契约,基本上完全无效。目前我的行为,是依着我的兴趣而行动的,只要我高兴,就算杀了你也无所谓,如果你已经能清楚明白的知道我在说些甚么,那么……请你深呼吸,然后闭上你的狗嘴!”
  德瑞克沉默了一会,气呼呼的朝约克兰直看,却没说出任何字,而费欧娜在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才松开双手,转身道:“说完啦,这回说了甚么啊?”
  “我终究是老了……已经无法和现在的年轻人沟通了……”
  “哇咧,原来还没说完啊?”
  “不,说完了,以后都不说了。”
  费欧娜听得有些疑惑:“这老头干嘛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消沉啊?”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吧。”
  “八成是你用甚么话刺激了他,算了,反正这不关我的事,倒是那个怪家伙,究竟要等到甚么时候才肯回来啊?”
  “不好意思……”当约克兰陡然感觉到背上有股重压时,他便叹了一声:“我想他已经回来了。”
  “没错,我这个怪家伙已经回来了。”一番话只将费欧娜说得面红过耳,所幸周遭实在太暗了,所以没有人察觉这一点,否则费欧娜肯定窘死了:“接下来我会指示你们怎么走,只要你们跟着我的话做,保证不会迷路……你们要向外走出去,还是向内走到塔那儿?”
  费欧娜眼神一亮:“你知道那座塔在哪里?”
  “在这片沼泽里应该只有一座塔吧,如果还有,我就不肯定那座塔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座塔了。”
  “是的,这片沼泽里就只有一座塔。”这时的费欧娜恍若整座宝藏就在面前,像个小女孩般雀跃的又叫又跳,一时之间,竟叫其他人看傻了眼──除了渊之外,因为他从未曾张开眼皮。
  突然间,约克兰心中泛起一阵诡异的感觉──为甚么渊除了那比人轻的身体外,一直与他‘肌肤相亲’的自己,却未曾听过渊呼吸时的声音,甚至就连呼吸时该有的气息,也未曾感受过,完全就像具死尸──人的身体再怎么瘫痪,也不会瘫痪得连呼吸都不会了吧?
  亡灵法师──当这四个字闪电般掠过约克兰心头,渊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我不是亡灵法师,也和亡灵法师没有关系,至于我的身体──那是我的隐私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往后一定会向你们提起。”
  约克兰脸色一变:“你在窥视我的心?”
  声音一出,费欧娜等人立刻将迷惑往约克兰投注过去,露出一付不晓得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的茫然模样,约克兰这才恍然:他们都听不到自己和渊之间的对话。
  ‘你想得没错,我正在用传心术来和你沟通,他们是不可能听得到的,事实上我平时也是用传心术来和你们说话,只是你们没察觉而已,不必开口说话,只要你想,想着要向我说甚么,我就会知道了……我在读心术上的造诣,可不是一般魔法师能比的。’
  约克兰深自呼吸一次,随便向其他人说点话蒙混过去后,才想着:‘为甚么你有嘴巴不用,非用传心术不可?’
  ‘因为我的声音很难听,就算说话,你们也未必听得懂我在说甚么,还是传心术比较方便,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你知道要是我被当成异类的话,我会有甚么下场。’
  约克兰没好气的做出回应:‘我怎么知道你会有甚么下场?’
  ‘你知道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也是他们口中的异类。’
  约克兰身子一震:‘你连这也知道?’
  ‘当然了,世上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约克兰的回应来得相当快:‘那你知不知道费欧娜害怕甚么?’
  ‘这是少数我不知道的事情之一。’
  ‘啧,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你倒知道得一清二楚。’
  渊乾笑两声:‘她的弱点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吗?为甚么?’
  约克兰登时语塞,但见他支吾了一会,才道:‘这不关你的事。’
  “喂,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费欧娜的怒吼,将交谈中的男人唤回现实:“你,刚才说要带路,怎么就躺在那儿不说话?还有你,没事自言自语又发呆的,你别看这里暗就以为可以睡觉了,现在还没天黑呢。”
  约克兰笑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天黑了没?”
  “因为我连一点睡意都没有。”
  约克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平时是一到天黑就睡着了啊?”
  “你这混蛋……”
  眼看费欧娜气势汹汹的走近,约克兰连忙道:“渊,你还不快带路?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啊。”
  “我看你只是不想被打吧……”
  “少啰嗦!”不知不觉间,约克兰说话的方式也开始变得和费欧娜有点相像了,当渊和德瑞克意识到这一点时,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而当事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继续道:“叫你做甚么,你就给我做好它就行了,说那么多做甚么?”
  “是是是。”渊嘿然一笑,终于认真的带起路来:“那我们马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