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故事却突然没了下文,我忍不住扯了扯三王爷的袖子。
  “没有然后了,”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惆怅,“那天六弟留下这个问句后转身就走,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交谈。”
  “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照三王爷的话听起来,那个六皇子──现在应该是六王爷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好哥哥。根据人脉越广等于后台越硬等于越能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的恒等式,我一秒决定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哥哥。
  “在乱葬岗,你去那里一张张草蓆掀开来看,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让你们兄弟俩相见欢!”王老五阴森森地抛给我这么一句。
  “少来,我又不是要找你!”我很鄙夷地回给他一个大大的鬼脸。
  “……臭小鬼!你好胆再给我说一次!!”
  “呜哇!三呵你按他啦~~”
  “王爷……王爷!”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跑进小厅,一脸慌张地对王老五报告:“九王爷府派人来说,皇上刚刚命人到九王爷府接九王爷入宫,说是要好好关心九王爷痊癒得怎么样了……”
  “你说什么?!”王老五暴吼出声。
  ──不是说草包色皇帝翘了吗?!我和谚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不过小男孩担心的显然和我们不一样,只见他哭丧着脸道:“怎么办,王爷?要是让皇上知道九王爷被您带出他那宅子,咱们五王爷府上下会不会全跟着掉脑袋啊?”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本王现在马上把你的头拧下来?!”王老五阴沉地扫了小男孩一眼,语气活像点爆了十斤炸药。
  “五弟,”三王爷出声道:“派人到九王爷府,想办法将皇宫的使者打点回去,我立刻进宫面圣。”影卫的报告不可能空穴来风,他认为有必要亲自去确认皇帝的情况;还有宣九弟入宫这种可能违约的事,御苍遥近十年来都不曾做过,如今怎么会……
  “我和你一起去。”王老五冷哼了声。“我倒要看看那个该死在水里的混帐急色鬼要怎么起死回生!”
  “好,我们一道去──九弟,”三王爷忽然转向我,“这几日你暂时别回九王爷府,好吗?三哥担心御苍遥可能会……”
  “那来住我家好了!”某个据说家财万贯、土地满京城的奸商大地主兴高采烈地勾住我的脖子,用让人很想痛下杀手殴他一顿的欠扁语气,很“谦虚”地表示:“在下呢,虽然不是太富有,不过家境‘还可以’,收留个客人住几晚‘应该’还不成问题。”
  ……家境“还可以”?!我忍不住瞪他。
  照他这种算法,我敢打赌全京城里找不到几个“好野人”,而且大概有八成居民都只能算是家徒四壁、箪瓢屡空的一级贫户。
  ──奸商!太虚伪了,我鄙视你!
  没想到三王爷用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郑重地将他可爱的弟弟托付给一个无良致富的虚伪大奸商:“那就麻烦你了,谚老板。”
  三王爷一句话,就这么决定了我有家归不得、必须任凭某大奸商提领回家寄他屋檐下的凄苦命运……
  “喂,北堂谚,你这次不会趁机真把我抓去卖了吧?!”我忧心忡忡。
  “呵!”他回了我一个有够阴险的无辜笑容,“你·说·呢?”
  ……
  “三哥救命啊~~~”
  走出五王爷府的大门,谚拍了下我的背。“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你早就知道当初的情况根本没有他们选择的空间,对不对?”所以才把我带来这边,让我听见他们亲口说。
  我有一点感动。
  “哪里,”谚吹了个口哨,“我可不知道得这么详细!”
  ……意思是你果然知道就对了。
  “不过走这一趟之后我得恭喜你了,又多了两个好哥哥。”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
  他摆了摆手,“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
  “对了!说到哥哥……刚才我说想找六王爷的时候,王老五叫我到乱葬岗掀草蓆,那是什么意思?”总觉得王老五不像在开我玩笑。
  “那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喔,你真想知道?”
  “嗯!想。”
  见我点头,谚很乾脆俐落地给了我一个过份简洁的答案:“──他死了。”
  “咦?!”我一愣。
  “大概是……七年前吧,”谚偏头想了想。“他的母系族人打着他的名义起兵谋反,没得选择之下──好吧,也有可能是他想藉机弑帝──总之,他没有躲在安全的地方摇旗指挥,而是走进了叛乱军队、在前线出生入死。”
  “可是……御苍遥还在。”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嗯,那场叛乱最后被镇压平定了下来。不过,却有个诡异的传言,伴随着战争落幕传开……”谚摆上半恐吓半阴森的表情忽然凑到我眼前,吓得我倒退了一步。“有十几个朝廷军在战后心有余悸的说,他们亲眼看见六王爷被同阵营的叛乱军自背后一剑贯心、坠马而死于乱蹄之下──”
  “咦?!”同阵营的人欸!“为、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谚刻意压得阴阴的嗓子,让我背脊发凉到有种冲动好想掐他脖子!“事后被捕的叛乱军中没人承认,而且遍地支离破碎的尸首,根本无法辨认身分──最后,朝廷的处理方式是命人将那些没有穿着朝廷军战服的尸体、草草用蓆子卷起来,连夜运到乱葬岗弃置。”
  “怎么这样……”人都死了,好歹盖个几铲黄土、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居然这样把人家随地乱丢!
  “残酷又现实,这就是战争。”谚定定看着我的脸,突然大叹了一声。“其实我有点担心你欸,小悠。”
  “啊?为什么?”
  “以你现在的身分,这种生生死死、斗争死战都是迟早要学会麻木、甚至习惯──但是你的心太软了,而且太容易相信别人。”谚用一种诡异的笑脸看着我,“你这样不行喔,这种个性是无法在朝廷甚至宫廷这些黑暗的地方生存的,再继续下去迟早会被豺狼虎豹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遭他这么认真地恐吓,我不由得抖了两抖,连忙僵硬地大笑三声驱逐害怕,“你、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说得你好像和朝廷宫廷很熟似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欸!”然后再用力推他一把泄愤。
  “……”
  谚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我有种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的感觉,因为他的笑颜黯了一下。
  “啊……对不起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不是故意要反驳你的!只是有点被吓到──别生气嘛~”我马上道歉。
  “……知道我是在关心你就好,笨小悠!”
  谚一秒恢复精神,随即伸出食指、啄木鸟似的豆豆豆地戳我脑袋。
  豆豆豆豆豆!
  “嘿嘿嘿~别忘了你从今天开始要在我北堂谚的屋檐下低头借住!”
  豆豆豆豆豆!
  “给本大老板听话一点!”
  豆豆豆豆豆!
  “小心本大老板一个不高兴,把赶你出去餐风宿露横卧街头!”
  豆豆豆豆豆!
  ……
  “要死了你!”我暴怒,“好胆戳我头就算了,还给我戳得这么大力!”拉高袖子,我举起两只粉拳、打桩似的往北堂谚的胸口咚咚咚地连续敲下去。
  咚咚咚咚咚!
  “喂喂,我是你应该努力讨好的房东耶!”谚惨叫。
  咚咚咚咚咚!
  “讨你妈!撞墙吧你!”
  咚咚咚咚咚!
  “你根本不是女人~~”谚哀嚎。
  咚咚咚咚咚!
  “──哈!本王爷早就不是了!”
  咚咚咚咚咚!
  次回予告──
  在悠悠被北堂谚抓回家的路上,意外成了流落街头的落单小猫
  倒楣的是夜市逛着逛着,他居然可以一路逛到花街暗巷……
  ──夜晚啊,一向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花街暗巷的夜晚……
  尤其──
  他现在是个色压群花的极品美少年!